的机会。至于他,替晋王谋划了半辈子,生死他早已不在乎了,只要晋王大事能成,即便现在为之赴死,他也甘愿。这是士大夫的死志。只不过,京师里的事一日未定,他就一日难以放心。下棋最讲究心静,此时他心头乱糟糟的,又怎么看得下去。“庄先生。”庄先生呆坐了许久之后,外头突然进了人来。庄先生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问道:“怎么样了”那人一身黑衣,长得高大威猛,一身的腱子肉,在庄先生面前却温顺的像个绵羊,笑着说道:“一切都已妥当。镯子放好了,平芝死了,那十个死士也已经按照吩咐死在了黑衣人剑下,咱们安排了人手,等刑部的人一查,立马就能发现出不妥。”庄先生面色柔和下来,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你做的很好。”一切都如此正常,只要不出意外,事情就能按照他们原先预想的那般,顺顺利利。黑衣人腼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庄先生,那白茶说是殿下要带他回晋地,您看看”庄先生笑笑,摸着胡子从榻上站起身来。“他的作用已经用尽了,为殿下而死,是光荣的事把他交给吴老三,他知道该怎么做。”吴老三是处理尸体的好手,既能听“尸体”说话,又能让尸体“说话”。黑衣人瞬间明白了庄先生的态度,点点头便退了下去。时间已至六月,整个京师却肃杀起来。由于四皇子的死,京卫指挥使司迅速派出人来,在京师各处派兵驻守。原本热热闹闹的千秋节,因为这件事变得冷清起来,老百姓全都回了家,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除了到处搜查的官兵。城门早已关了,平常老百姓只准进不准出,至于官员,要想出行,除非有特殊诏令,否则也是一样。这是常例,以往京师但凡有大事发生,都会如此。从惠崇帝登基一来,一直国泰民安,只除了成王之乱那一次,京师作为大齐首都一直安安稳稳,如今这么大的动作,还是二十年来的头一次。一个皇子的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看是谁。至少四皇子足够这个分量,哪怕他好男色,哪怕近年来惠崇帝对他的宠爱渐渐减少,但有高卓在,有元贵妃在,这份荣宠就少不了。高卓已经入宫了,而京师的动荡才刚刚开始。苏府。天色渐晚,空气死寂一般的沉静,苏府的书房也是如此。“平之死了”苏成敲了敲桌子,看着眼前跳跃的灯火,波澜不惊的声音里透露着疲惫。“是。”忠叔点点头,“一刀入腹,来不及挣扎就毙命了。”这是刑部的检验结果,一般说来,这么大的事情结果不可能轻易透露给外人听,可谁让苏成是陈家的女婿,饱受太子信任呢苏成捏了捏手掌,上头青筋暴起,显示着他的愤怒与惊讶。“他怎么会死了是谁杀的有眉目了吗”忠叔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一切都不清楚,事情偏离了最开始的设想。原本想着平芝假装逃脱,等到被抓进诏狱里,再吐露出与太子的关系,但谁能想到,他什么都没干,就直接被人给杀了。是谁这么凑巧杀了他苏成握了握拳头,不再说话,他在仔细思考。到底漏掉了什么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忠叔敢打扰他。“世子爷。”忠叔恳切道:“世子爷,京师待不下去了,依老奴看,咱们怕是被晋王摆了一道,还是尽快出京师逃命吧。现在四皇子已经死了,接下来京师情势发展不会受此影响,目的已经达到,保全自己才是要紧的。”从头到尾,他们在算计晋王,不妨想也被晋王给摆了一道。不管晋王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京师已经不是久留之地。苏成拿不定主意。要他就这么走,他怎么甘心。然而不等他反应,外头已经乱哄哄闹了起来。管事慌张跑过来,在门外大喊,“老爷,京卫指挥使司来人了。”、第503章 蠢材京卫指挥使司虽是来拿人的,对苏府却是相当客气。原因无他,四皇子死了,太子登位几乎没了隐患。虽说大理寺调查显示事情与苏成有关,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有时真相并不重要。识时务、懂得妥协,官场中人深谙其理,因此对苏成客客气气,唯恐将来他翻了案对京卫指挥使司反咬一口。“苏大人。”负责抓捕的是指挥同知,三品京官,一张莽汉脸,偏要笑眯眯的,瞧着有几分渗人。“四皇子的案子想必大人也知道了,如今刑部找出了些证据,牵涉到大人身上,还要劳烦苏大人随本官走一趟。”苏成早已带着忠叔迎了出来,此时官兵上门,他们退无可退,只能迎头赶上,不然这身份暴露就成了必然之势。他掩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强作镇定,面带哀色道:“殿下年纪轻轻,竟然”声音几度哽咽,最后又嗫喏道:“走吧若能查出殿下死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微臣也甘愿。”说罢就拱手一拜,甩开后头忠叔欲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走到了指挥同知近前。指挥同知先是叫他这装模作样的文人气质弄得嘴角一抽,后头见他这般配合,便又笑了起来。“苏大人好气魄”说罢也不扣押,一转身招手道:“大人请。”眼见苏成要迈步上前,忠叔便又伸手想去阻拦。苏成怕他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便道:“忠叔放心,我去去就来。”忠叔面露迟疑,此时指挥同知似乎觉得不对劲,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笑嘻嘻的脸色跟着阴沉下来。苏成余光瞟到,便道:“放心吧,凡事有太子殿下在呢”他将太子两字咬的极重,听在忠叔耳朵里是一种意思,听在指挥同知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意思。忠叔不知苏成何意,不过见他一脸笃定,丝毫不慌乱,也跟着镇定下来。至于指挥同知,听到太子二字,恼恨之余,刚刚一闪而过的阴狠便又隐藏了过去。苏成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苏府,以及上头黑压压的天空,一甩袖,毫不留恋的跟着官兵们向前走去。一重重宫殿肃哑巍峨,暮霭深沉,更显得整座皇宫静谧幽深。大齐最尊贵的男人被气的背过气去,一度让这座沉寂了许多年的宫殿沸腾起来,恐慌、尖叫在一重重宫殿内蔓延。得亏惠崇帝在大臣动乱前醒来,不然对于整个大齐而言,又将是一场浩劫。对于惠崇帝而言,这是最为绝望的一个生辰。二十年前大儿子的死去让他心神俱碎,不过彼时的他年轻力壮,更多的是痛惜失去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此次四皇子的死,却让他浑身冰冷,在举国欢腾、共庆他生辰的千秋节,他的儿子死了。人至晚年,天伦之乐更显得珍贵,弑兄夺位的经历,更让他注意维持儿子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四皇子让他失望多次、令皇家丢尽脸面。但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掌,甚至不用三司去查,惠崇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生辰这一天、在他还活着的这一天,太子就敢如此做帝王的理性冲破情感的桎梏,惠崇帝半躺在龙榻上,双眼深沉,看着远处的灯火不说话。“陛下。”周雨安捧了药碗进来,劝说道:“四殿下孝顺,若是还在世,定不希望看到陛下为他耗费心神、损了龙体。”声音哀切,惠崇帝听了,视线终于从灯火上挪开,看着周雨安手中的药碗。周雨安忙极有眼色的上前一步,拿起勺子一下下给他喂药。一碗药很快喝尽了,见惠崇帝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周雨安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外头下着小雨,太子殿下还在外头跪着,您”周雨安还未说完,惠崇帝猛地转头过来,浑浊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看的周雨安心头一震。这眼神好似刀子,周雨安在惠崇帝身边伺候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就在他僵着身子在想着该做什么的时候,惠崇帝才道:“让那逆子进来吧”声音平缓,刚才的犀利已经不见了。周雨安心绪却难以安定,往日他自诩对惠崇帝了解最深,今日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了。“是。”周雨安退出去,看着跪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轩德太子,周遭围着许多的官员、太监、宫女,但此时众人全都低垂着头,抬都不敢抬,不敢去看太子的窘态,不敢去触惠崇帝霉头。周雨安叹息一声。情况很是不妙,惠崇帝极为失望,若是太子不能解释清楚,眼下这位置很难坐得住。轩德太子也是郁闷,本是洋洋得意来到皇宫,谁料刚来就迎面对上高卓。高卓呼天抢地,哭的不能自已,直言四皇子死的蹊跷,要亲自带人查探。这可不是太子想要看到的,若是高卓去查,即便现场没什么证据,也能让他造出证据来。两人恩怨依旧,高卓了解太子,太子也同样了解他。只是还没等他辩解,惠崇帝已经答应了高卓的请求,全权交到他手上,要高卓务必查探清楚。太子一下子慌了神。南丰馆那里尚未摆平,现在又添进了个高卓,太子只觉得头都大了。正想要进宫门辩解几句,惠崇帝却丝毫不管他的颜面,直接让他在勤政殿外头。当着朝臣和太监宫女的面跪下来。天上下着小雨,太子觉得心在滴血,之前的洋洋得意不见了,留下的只是恐慌。什么都没清楚,惠崇帝便让他跪。他是谁大齐的储君、未来的帝王。跪在朝臣甚至是内侍面前,丢尽了颜面,这意味着什么,太子心中清楚。看来惠崇帝已然将他视作了凶手。并且,看惠崇帝的样子,这是不给他原谅的机会了。往常不论他做什么,惠崇帝总是包容、甚至帮着隐瞒。可这次不同,惠崇帝态度彻底变了。、第504章 激怒轩德太子有些后悔。若是当初不听那些老臣的歪主意,而是照着陆昀的建议,将四弟从对方手中救下来,是不是更能博取惠崇帝的好感或许现下就是另一幅场景了。他不必为了未知的险境去担忧,哪怕晋王反过来栽赃在自己头上,只要四弟没死,自己就能占据主动。他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孤零零跪在大殿前,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轩德太子闭了闭眼,这时候周雨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太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却见周雨安对他使了个眼色,很显然里面的情景并不好。太子顿时更怕,却也只能脚步虚浮一点点迈进大殿。门在后头关上,太子转过头,就见惠崇帝冷冷看着他,往常的慈爱都不见了,里面只有审视和失望。太子腿一软,直接倒了下去,而后见惠崇帝依旧冷冷看着他,太子顾不得丢脸,连滚带爬到了惠崇帝近前,说道:“父皇,父皇,四弟的死纯属意外,儿臣也不知啊儿臣平时虽看不惯四弟,那也是高卓老贼的缘故,从没想过要害他,更没想过要害他死啊父皇”太子此时倒不是演戏,他是真觉得自己无辜,他只是没救四弟而已,四弟的死跟他绝对无关。不过,心思虽这样想,太子却绝对不敢说出来,连带着陆昀跟他说过的话他也不敢说,惠崇帝正在气头上,谁知道他会做什么。“自你出生,朕便封你为太子,亲自教导,后又延请名师,对你厚望颇重,不成想你却不悌不孝,寡廉鲜耻,一副毒蛇心肠”太子听到此处,心已然凉了,惊叫道:“父皇”惠崇帝声音平静,道:“不要叫朕父皇既然你想做太子,那便回太子府去,从今日起再不要出来”太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惠崇帝,这是将他禁锢在太子府了什么都没查,就下了这样的命令太子虽蠢,到底浸淫皇宫多年,心眼儿还是有的,此时到了紧要关头,反倒福至心灵。他声音低缓,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哀伤道:“四弟突然没了,儿臣跟父皇一样伤心难过,眼下一切都未明朗,儿臣敢保证,绝无害死四弟的心思。父皇不愿见儿臣,儿臣理解,儿臣这就回太子府,相信父皇一定会给儿臣一个公道”说罢不等惠崇帝反应,便砰砰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了宫殿。望着轩德太子的背影,惠崇帝皱起眉头,相较于方才的果决干脆,反倒迟疑起来。轩德太子拉开门,一步步走出来。直到他关上门,惠崇帝都未曾挽留,太子只觉得心如死灰,面上也带出些绝望来。周雨安迎上来,小声道:“太子,里面”“本宫要回太子府待上一阵子里,母亲那里,还劳公公带句话。”说罢也不管周雨安是何反应,便直接往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