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会这么有钱又或者这玉只是她意外得来的“慢着”她立时出声将纪锦之唤住。然后走到她前方站定,凝眉在她身上再次打量着。她身上穿着蜀锦质地的上衣,银丝烟罗纱的裙裳,颈上套着个赤金项圈,左腕一对翠玉镯子,质地比不上腰间那块,顶多二三十两银子。除去那块玻璃种翡翠,她这浑身上下竟然也还不算突兀。“你挡着我干什么”纪锦之被她瞧得心里不耐,没好气地斥起她来。沈羲深深望向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姑娘这块玉不错。哪里买的”“你也知道这是好玉”纪锦之笑道,“可惜告诉你你也买不起啊”沈羲伸手拿起那玉,勾起唇角反复看了看,说道:“玉是老坑的玻璃种,雕的是花开富贵,中间的牡丹有簪玉楼的徽记,所以应该出自簪玉楼不会有错。只不过姑娘是不是从簪玉楼买来的就不好说了。”她从前没少从簪玉楼买东西,但是五十年了,这玉庄却不一定还在。纪锦之听了这话脸色便变了变,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沈羲任她打量,心里也没有闲着。纪家原先就算是有些家底,也不见得能随便戴上这样的好玉出街,她这玉哪里来的原主的家产只有熟知沈家情况的人才能算计得了沈家所有亲戚都在嫌疑人之列,自然纪家也不能例外。纪锦之若是周身都是值钱物件倒也罢了,她或许刚才还不会留意,偏就是这块玉,挂着不引人注目吗“关你什么事”纪锦之没好气,“你也不是什么豪门大户的千金闺秀,跟我装什么行家”说完绕过她,领着下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沈羲盯着她背影,双眼却是微眯了起来。纪氏这里听说纪锦之到了,早把沈嫣叫出来了。沈嫣先打听来的有谁听说只有纪锦之,这才迎到院门口来。一看她竟然两颊紫涨满脸怒容,少不得问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纪锦之在门下把受了沈羲姐弟的气说了,而后强忍着心里的火气说道:“她这个人,我不过个多月没见,竟变得这样狂了也不看看我也是你们家的客人。”沈嫣心里有苦说不得。如今的沈羲哪里还是从前的沈羲莫说她纪锦之了,就是纪氏,这已经是第三次栽在她手上,而且一次比一次惨,还往外说不得。反倒是她沈羲,如今不但一点点站稳了脚跟,越发像府里的小姐。就连在沈若浦心里的位置,也明显不同了。她这里便就劝道:“进去再说吧。”姐弟俩这里买了煎饼,回到梨香院,沈羲就直接把珍珠元贝唤到房里来。“这纪家家底到底何如”她问道。纪锦之的玉重新勾起她对原主家产下落的警惕,纪家家史她虽然不十分清楚,但是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而她印象中的纪家,从来没有富有到可以随便挂着好几百两银子的玉佩上街的地步过如果不是纪家发了笔横财,怎么会这样“也就寻常。”珍珠因知刚才的事,因此并不意外她问起。“纪家老太爷也只有个独子,由于至今没考中,便赋闲在家,除去祖上传下来几间铺子,并没有别的营生。“不过纪家不如沈家人多,日子应还是过得容易的。“而这两年纪家舅老爷在南边又发了笔财,家里也愈见殷实起来了。”“发财”沈羲目光倏地凌厉起来。“也不清楚做什么营生。”珍珠道,“反正那会儿咱们还没出事,就听说他往南边去了,直到去年才又回来。“算了,姑娘别去理她。三太太那个样子,可见纪家也都没有什么有讲规矩的,犯不着与他们去较真。”她以为沈羲乃是与纪锦之置气。沈羲听到这里,眼里的疑心却又转为了疑惑。沈崇信夫妇还没出事,纪锦之的父亲就去了南边,人也是去年才回来的,而原主手上的财产却是两年前开始被人算计,这么看来,硬说纪家有嫌疑又有些牵强。撷香院里,纪氏拉着纪锦之问了几句家常,纪锦之看到纪氏残余的印痕也小心地问了几句,然后便就把话题扯开,聊起了别的。沈嫣一眼看到腰间的翡翠,拿起来道:“你倒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这就佩出来了。”纪锦之说道:“这几日家里不是准备腾新宅子么,我怕东西让丫鬟们弄丢,就索性戴身上了。”说到这里她又撇起嘴来,不屑地道:“想不到羲姐儿也认得这玉呢,说了一大串来历,还拿着它问我打哪里买的。”她轻嗤起来。“羲姐儿问你的玉”纪氏本在榻上吃茶,听到这话蓦地扭过头来。纪锦之点头:“还看了好一阵。八成是在嫉妒我了。”她轻笑道。纪氏却没有说话,看了她片刻又看向沈嫣,那眼里可没有借势附和的意思。第92章 是表少爷沈嫣也没有说话,只似漫不经心地敲着颗核桃。纪锦之察觉,不由问:“怎么了这玉难道有什么不妥”纪氏将茶放下来,扬唇道:“没有不妥,只是觉得招摇了些。也难怪羲姐儿说你,回头还是把它摘下来吧。来日作为压箱底,岂不好”她既这样说了,纪锦之又怎能说不好到底如今这位姑母在纪家,也是很有几分权力的。这里正说着,门外绿萍又忽然进来道:“表少爷到府了。”纪氏还没答话,沈嫣手下却忽然一抖,手里两颗核桃顿时滚到了地上纪氏皱着眉头瞥了眼她,说道:“请表少爷进来说话。”沈嫣下地捡核桃,恰与低了头过来的丫头撞上了,素日总不会出错的她,眼下倒似是有些手足无措。“我下去洗个手。”她说道。然后便勾着头,撩起帘子出去了。“姑母好些了么”才刚拐进去往她疏月馆的月洞门,身后就传来道轻而亮的声音。她往左行了两步,折回墙下,透过墙头如意窗往外看去,只见穿堂那头走进来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边走边往月洞门这边瞥来。与纪氏有三两分相似的鼻眼,令她即便看不全正脸也能认出来这正就是她舅舅纪鹏的长子纪颉。她下意识避开这目光,背抵着墙壁。不知是头顶的芭蕉遮去了阳光,还是她垂下的睫毛太浓太长,平日总含着娇嗲的目光,此时却变得深沉阴晦起来。午前裴姨娘回了府,衣裳工钱总共八两银子。每件都拿做工精良的木匣子装着,盒子外头还雕着花,看着就贵气。裴姨娘自她月银里出的钱,沈羲非让从公中出她偏不让,说道:“姑娘如今里外都打点得极好,我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连差下人办事都不必掏钱,留着不也是闲在那里“你不把姨娘当外人,又分什么你我。”沈羲便也就没再说了,把衣裳试了试,倒是不宽一分也不紧一分,如同套着模子做出来的,果然御绣庄的名气名不虚传。再看看针脚线头,以及镶嵌方式,绣工纹路,果然也都是尚衣局宫人惯用的手法。这里穿上后对着镜子看了看,才发现屋里众人竟没了声音。转身看着她们,珍珠当先惊叹起来:“原先还不觉得,换上这身衣裳,姑娘可真真是仪态万方”她点头额角想到这个词“是啊”众人眼里都布满着惊艳走上来,元贝话也说不太利索了:“奴婢就说人还要衣装“姑娘美是美,我是说面容可换上这样的华衣,这气度,比起那韩阁老府上的韩二小姐都还要更像个雍容华贵的千金闺秀呢”“就是”凭霜凭雪她们更是望着沈羲有些挪不开眼。沈羲闻言笑起,这样的华衣,她穿的多了,这样的赞叹她也听得太多,心里早漾不出水花来了。张盈不如原主秀美,但却胜过她几分妩媚,左右不分伯仲吧。她关注的却是元贝口中这位“韩二小姐”“韩家这位二小姐,很有名么”沈羲一面换衣,一面道。“很有名”裴姨娘上前帮忙,“她是韩阁老的堂妹,韩家二老爷的次女,是他们老太太最喜欢也得意的孙女。“听说得尽老太太真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擅调香制茶,是拓跋人里数一数二的真正名门淑女。”听到这里沈羲唇角勾起来。温老婆子那手功夫也敢称作样样精通连她都不敢说精通呢不过在张府住过几年而已,如今赫连贵族都快灭绝了,就轮到她来装贵族了她端起桌上的莲子羹吃了一口。但心思绕来绕去,到底还是绕回到纪锦之那块玉上。方才看纪锦之的着装,虽然也体面,除去那块玉身上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物件儿,可见纪家不是家底厚到真能随便一抓就抓出把金银财宝来。既然如此,那块玉的来历不就更可疑了吗虽然总盯着人家私物不放显得有些可笑,可是原主财产被人算计得太没理由。身为沈家亲戚的纪家既对沈家情况相当了解,而且也对原主的情况十分了解,再加上纪氏这两年忽然殷实起来,这难道不是招人疑心的理由吗纪鹏早年南下经商,到去年才回,虽然与原主失财的时间并不极之吻合,但他也具有这个作案时间。那么纪锦之那块玉,还有纪家这两年的殷实,足以证明他们嫌疑不小会是他们吗裴姨娘她们又喊来沈梁试起新衣服,而她则倚着窗户思索起来。是了她蓦然想到,如果那玉真是沈崇信夫妇的遗物,那么胡氏留下的帐目上或许会有记载于是回头看了眼说笑热闹的裴姨娘她们,起身进到里屋,把那摞帐重新翻了出来。从中找到当年的私产明细单子,逐行逐行往下看,果然就有一栏专为玉嚣建档的数数共有二十几项,但想来胡氏在建这档的时候没想过会给别人看,因此名称写的相当简略,无非是和田籽玉,羊脂玉手镯一类。玻璃种也写了四五项,却没写是雕刻玉还是原玉,帝王绿或是祖母绿。纪锦之那个便是玻璃种,但她的玻璃种会不会是胡氏这单子里其中之一,却无法求证。她再次感到迷惑。看来这帐本里也找不出确凿证据来。抱着簿子再次静默半晌,忽然她走出门口,到帘栊下唤来凭霜:“把旺儿叫过来。”旺儿在片刻后到达梨香院。沈羲避开院里人,在前院里与他道:“去打听打听纪家,黄家,吴家,柳家,冯家,郑家这几家的情况,还有与沈府结交深的友邻家。“看看这些人家近三年里有没有忽然变得更宽裕。“尤其是纪家,他们家关于钱这方面的情况多打听些来。“此外柳家也要着重打听清楚。我不拘你时间,但一切隐蔽点儿,别惊动了人家。”旺儿点头,拔腿出去了。第93章 谁的嫌疑黄家自然是黄氏娘家,吴家则是老太太的娘家,而柳家则是姑太太沈弥音的夫家,冯家郑家则分别是黄氏与吴氏的姻亲。这些便是与沈府关系最贴近的姻亲,此外还有几户与沈家是世交,来往也很密切。那姓魏的如果不是本身就是沈家的亲友,那必然也是从沈家亲友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他消息的人若没有好处可得,人家会干吗自然也会要分赃。这就是说,幕后黑手必定就处在以沈家为中心的这个圈子。而这两年里,周围谁家的经济突然有了变化,都逃不脱嫌疑。直到午饭后,纪家兄妹走了好一会儿,沈嫣才回到正房里来。才刚进门,纪氏便就指着桌上几大包零嘴儿道:“你表哥特地给你带的,你倒好,也不出来见见。”屋里还飘着股子甜香味,沈嫣并没有看向那堆纸包,只走到窗边先把窗门全开了,才笑着回头:“近来不冷不热,正好睡,方才回房吹了会儿南风,竟趴在榻上睡着了。”说完又挪到她身边坐下,望着她脸上道:“母亲脸上怎样了我再给您上点药。”时间过了三四日了,黄氏虽然下手不轻,但也没落下什么明伤。经过这几日的药敷,实际上淤肿早已散去,除去还有几处隐隐泛疼之外,也已经不打紧。只不过消肿的地方仍有些黯淡腊黄,平白地使人看起来老了几岁。纪氏正对着镜子涂粉,摆摆手避开她道:“你去吧,我这里也正犯困,我歇会儿。”镜子里的她不断地着着眼圈周围的细纹,但是再压,那纹路也还是有些显眼。沈嫣盯着她看了片刻,口里称着是,退身往外走。“把东西带回去。”纪氏又唤住她,指着桌上那堆纸包。她回转身笑道:“我近来肠胃不好,还是母亲留着给懋哥儿吃吧。”“留着做什么懋哥儿也有的”纪氏从镜前转过身来,精心描过的蛾眉拧成了一个结。她扯扯嘴角,便就拎起了那摞纸包来。出了房门,廊下花木随风摇曳,墙头的藤萝像不安的灵魂。她迎风站了站,回头看了眼身后,忽然又抬步从西廊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