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义罢”秦玥偏过头,并不理会他这句话,只是轻声道:“不管如何,你总要好好保重身子,这样的傻事做一次也就算了。”“可是我总要让你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咳咳”燕渊忍不住急喘了一阵,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竟连这话里的语意也显得十分苍白。六月此时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到了远处,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其他动静才终于放下心来。秦玥泛着嘲讽的笑容,面上一片寒凉淡漠,“真心与否,重要么再真的心,敌得过你心里的仇恨、敌得过宏图大业么”“那你要我怎样,要我就这样束手待毙吗”此时燕渊已经倚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坐起来,那双潋滟的眸子里蕴满了愤懑的情绪。他的脸色也因为这份愤懑而涌出不自然地嫣红。“你好端端地当你沈王妃的义子,谁也不敢动你”“可是母亲总有一天会老去,皇上对沈家的眷顾也不是无止境的,真到了那一天,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沈家怎么办”秦玥竟是一时语塞。如今的凤琛,连她也看不懂了。是啊,总有一天,凤琛对沈家的眷顾会消失,就像他对沈瑾的深情,不也在渐渐地一点一滴地消逝么他曾经对燕渊有那么大的敌意,曾不止一次地派萧潜去杀他。如果不是沈老王妃带着燕渊在京城里公开亮相,只怕凤琛对他的追杀也不会停止。不待她说话,燕渊又嘲讽地笑道:“如果那一次不是你救了我,或许,我早就死在他的手上了。”“他为什么要杀你”秦玥忍不住问道。这个疑问在她的心里隐藏了许久,而今终于问出来了。那时候,燕渊前朝皇室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可凤琛还是要置他于死地,甚至不惜连苏寒和苏冰也要杀死。苏寒和苏冰都是沈瑾最器重的属下,凤琛既然那样放不下沈瑾,论理就不该对苏氏兄弟下手,可他到底还是让萧潜下手了。燕渊看着她,脸上的讥诮意味更浓,半晌才以极其寥落地声音说道:“因为,我也是凤氏的子孙,仁曦帝的儿子。”“什么”秦玥的思绪刹那间忽地停顿,仿佛没有听清,不由皱了皱眉,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皇九子凤颜,生母燕才人,四岁时卒于栖梧宫。”燕渊的声音已经趋于平静,冷淡而漠然,仿佛说的不过是别人的身世。“你,你,你”秦玥难得有惊慌失态成这样的时候,那双晶亮的眸子更是难以置信地将他全身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张嘴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样也想不到,燕渊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燕渊丝毫不在意她的失态,只是继续以更劲爆的话语刺激她,“何况你也应该清楚灵魂重生又是怎样离奇的命运”秦玥不由“啊”地惊叫出声,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双眼瞪得又大又圆,竟连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抖。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所有疑问,仿佛都在刹那间得到解答。原来竟是如此。原来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宿命。难怪会在凤璃紫钗上的珠子里看到那样的幻像,难怪今世的燕渊对皇室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燕渊叹了一声,神情间略显疲惫,“只要你想知道的,我统统都告诉你。在你面前,我不想再隐瞒任何事情”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痴痴地望着秦玥,眸子里隐含着乞求:“只求你莫要再离开我,再生我的气好么”他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让秦玥的心又软了几分。“你可能想不到,前世的九皇子,其实是在乡间僻野里长大的,养他的就是那对跛脚眼瞎的老夫妻。直到十四岁,也不知皇帝发了什么疯,又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终是将他接回了皇宫,却也并没有善待他,一直软禁在宫菀里,后来到底寻了个名目杀了他。”难怪了,他会想到这葫芦镇。这样想的时候,秦玥的心情忽然好受多了,随即她不禁想到珠子幻像里那个蓬头逅面缩在监牢里的俊美男子,他那时仿佛也不大,最多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是人生里最好的年华,任谁在这样的年华里死去也不会甘心。“我知道你不是我前世里爱上的那位五小姐,可是今生,我的的确确爱上了你。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来自哪里,你带着怎样的使命。总之,我都不会再放过你”虽然还是盛夏,可此时已近午夜,夜晚的风刮过,竟也有几分微凉。秦玥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第二百二十一章 命危燕渊咄咄逼人的目光看过来,他那样坦白,那样诚挚,而又那样的霸气,竟让秦玥的心在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此刻她好似忘了先前在葫芦镇里恨他恨得要死,因为恨他不想面对他才决定深夜离开,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听他说出所有的隐秘。他竟是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隐秘都坦承在了自己的面前。秦玥心里的震憾已经到了极点。她只得沉默,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把所有隐秘都分享给了自己的少年。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敞开了一切,无疑已经将他自己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了自己面前。这样的信任,即便是凤琛,也不曾给过。这样深沉的信任,她又怎能承受得起又一阵风吹过,燕渊大病初愈的身子竟有些微地颤抖,他抖着发白的嘴唇,眉目里全是笑意,轻舒了口气道:“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对你坦白,并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决定。我只是很想认真地对待你,认真地履行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曾经说过,无论如何,我总不想欺骗你的。”秦玥恍惚记得,他的确这样说过。他也确实做到了,有时候即便不能说出实情,他宁可被自己厌烦,也总不肯说一句假话来骗她。燕渊,你何必如此。一时间,秦玥心里沉甸甸地,像压了无数块巨石,沉得她喘不过气来。燕渊在说完这些话后,整个身子忽地前倾,随即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秦玥顿时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扶住,一边大叫:“六月”六月忙从树影里闪出来,疾步坐到燕渊身后,再次给他输送真气。好一会儿,六月才吐出一口长气,担忧地道:“小姐,燕公子伤势严重,如若再不及时医治,只怕”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可是秦玥已经明白,她忙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那先回葫芦镇吧”眼下也只好如此了。六月也跟着叹了口气,帮着秦玥把燕渊扶上马背,三人正准备折返,就碰到紧追而来的苏家兄弟。兄弟俩对望一眼,舒了口气的同时眼底又浮现出担忧。显然少主的伤势他们心里都清楚,可还是由着少主亲自追了来,虽然阻住了五小姐的离开,可他自己的伤势也就更严重了。秦玥沉默地看着苏家兄弟将燕渊抱到他们的马背上,直到他们催马离开,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显然,她和六月的离开,这些人早就知情,却是得了燕渊的吩咐,没有大张旗鼓地阻拦她们。他这人就是如此,总喜欢把自己置之于死地,至于能不能后生,那就要看别人对他的心意了。这一点,他和凤琛一样,都是不要命的赌徒,到底是亲兄弟哪重新返回到葫芦镇,秦玥并没有回客栈,而是吩咐六月直接带她去了葫芦山的那个山垭口。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慧觉应该还在那里。果不其然,秦玥只在山垭口停留了一顿饭的工夫,慧觉就悄没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阿弥陀佛老衲就知道,小施主一定会回来的。”慧觉神情肃穆地喧了一声佛号,这才缓缓说道。秦玥忍不住冷笑:“好叫大师知晓,我虽然回来,可并不是为着你昨天所说的话,而是请你去看看你的好师侄的,他快要死了”“是吗你是在说阿渊他怎么啦”慧觉似是吃了一惊,原本肃穆的神情此时充满了关切。“去看看吧,怕是迟了你就得替他收尸了,或者你们的复国大业就再也没有希望了。”秦玥嘲笑般地看着慧觉,话说得又狠又决,心里更是痛得如被钝刀割肉一般,可是仿佛只有这样说才能缓解她心里那股窒息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慧觉看了看她,果然不再多说什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下了山。燕渊此时已经深度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一点意识也无。一屋子人都紧张地看着正在替他把脉的慧觉。慧觉眉头紧皱,替燕渊把完脉后,赶紧喂他吞下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又亲自给他输送真气、活动经脉,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总算听到燕渊均匀的呼吸声。想必,燕公子已经转危为安了。满屋子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慧觉便也站起身来,擦了擦满头满脸的大汗,呼出一口长气的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可惜,秦玥并不在这里。她虽然也是整夜未睡,可是自从将慧觉请进客栈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露过面。慧觉仿佛有些失望,招手叫了苏寒过去,轻声嘱咐了几句,这才缀着满腹的心事离开。秦玥此刻就站在窗前,看着底下慧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眼底的冷意更是藏也藏不住。她就算信了燕渊,就算对燕渊有了几分情意,那她也不会让这帮人的心计得逞。终归到底,她秦玥,从来就不是那种轻易被人摆布的女子。天大亮之后,青樱在外面轻轻敲门,她是给小姐送早膳来的。原本以为会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小姐,没曾想她脸上的眼泪还没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应该是被燕公子追回来的,瞧燕公子那伤势,不轻耶。青樱心里高兴的同时,也不由得为燕公子担了几分心,进屋后猛地瞧见自家小姐那面如枯槁的形容忍不住吓了一大跳,眼眶蓦地就红了,“小姐,您昨晚一夜没睡耶是担心燕公子吧”自古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青樱就算再单纯,可见惯了这么多,她也早就明了燕公子与自家小姐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小姐虽说年纪小了点,可她的心智却比自己还要成熟,她与燕公子其实是很般配的,可瞧着府里老太太的意思,怕是要让小姐进宫当太子妃罢。秦玥浑然不觉自己的贴身丫鬟比她想得还要深远,瞧见她发红的眼眶,忙找了面镜子来看,镜子里果真现出一个憔悴得不似人脸的小丫头片子,不由苦笑了一声,忙吩咐青樱去打洗脸水来。、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意秦玥其实不太习惯被人侍侯,以前起了床都是自己直接去净房里洗漱,丫鬟们只需要将早膳摆好就行。可昨儿个夜里一夜未眠,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卯时,连洗漱的事情也给忘了。洗漱过后,秦玥又往脸上涂抹了一些胭脂水粉,脸色才总算好看了一些。她这会儿心情相对已经平和了许多,慢条斯理地吃了青樱端上来的芽菜绍子面,似乎也有勇气去到隔壁看一看了。她去的时候,燕渊也才刚醒来不久,苏寒正在喂他喝一碗草药熬就的汤汁。汤汁似乎有些苦,燕渊微微地皱眉,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捏着鼻子一口喝尽,喝完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一抬头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秦玥,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五儿”苏寒也转头恭谨地叫了一声,“五小姐。”秦玥走进去,在苏寒让出的小马扎上坐下来,一言不发从袖袋里掏出两颗蜜饯喂他吃了。苏寒行过礼就退下了,顺手掩上了房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燕渊强撑着身子坐起,眉眼里全是温暖的笑意,“谢谢你还愿意救我。”秦玥依然没再说话,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明明应该是恨他的,就算不恨也应该是讨厌他的,就算不讨厌他也绝不应该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当他那样不管不顾地追过来,当他那样奄奄一息地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就心软心痛得一塌糊涂她的身体里明明住的是沈瑾的灵魂,更确切地说,是住着一个来自异时空的灵魂,可是却无法逃避他那么拙劣的苦肉计。燕渊忽然扯过她的一双手,两双手紧紧地合拢在一起,他潋滟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情,神情严肃又认真,“我答应你,如果他不招惹我,我绝不会与他为敌可是”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秦玥忍不住望向他的眸子,“可是什么”“可是你一定要在我身边”燕渊猛地用力一拉。秦玥猝不及防,被他拉进了怀里,不由“啊”地一声,下意识便去看他那条受了伤的腿。昨晚那样拼命的奔波,他那条伤腿肯定已经是伤上加伤。果然,他这一番使力,痛得额上都冒出了冷汗,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却丝毫不减。这人真狠秦玥忍不住咬牙,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一僵,动也不敢再动,生怕再次触到了他的伤处。燕渊抱了她好一会儿,才肯放她下来。秦玥重新坐回到小马扎上,一颗心也渐渐从喉咙眼落回到肚里,她忙端了几上的茶水喝了半碗。不待她放下杯子,床榻上的燕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