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纵然楚宣设计得天衣无缝,但以楚烈平日在皇上和众人面前谦谦君子的表现,要让皇上全然相信楚烈会是这等宫闱之人也不容易。皇上近年来虽贪图享乐,却也不是个傻的。所以楚宣才要把事情闹得这般大,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子,皇上如何能忍。特别是,皇上曾给自己儿子戴过绿帽子,如今此事一出,简直就像是天道轮回,老天爷狠狠地打了他一计耳光。墨紫幽看了远处的楚玄一眼,心中暗笑,怕是楚烈这次是不会好过了。而以楚烈的本事,想要查出是楚宣对他下的手也不算是难事,这一遭楚烈和楚宣算是彻底撕破脸。虽然她对姬渊未帮徐静妍极为不满,但不得不对姬渊这一招让楚烈和楚宣狗咬狗道一声“漂亮”。“出了这等事,这花朝宴怕是很快就要散了。”慕容英似笑似叹地说了一句。。。。。。果然,立刻就有几个宫人内侍过来向着从人高声传皇上口谕,“皇上有令,今日花朝宴到此为止,诸人各自出园归家去吧”“四丫头。”墨老夫人听了内侍之言,便向着墨紫幽走来。慕容英连忙向她行礼,她向慕容英点点头,又对墨紫幽道,“我已让你三姐姐去寻你二姐姐了,你去找找你大姐姐,然后到南门与我汇合吧。”“是。”墨紫幽向着墨老夫人行了礼,又对着慕容英一点头,便转身去找墨紫菡。慕容英在她身后露出不舍之色,可惜墨老夫人在一旁,他便什么也不能做。墨紫幽一路向人询问,却没几个人见过墨紫菡,只好没头没脑地四处寻觅,无意间走到清漪园太初湖畔。。。。。。这太初湖是太、祖建这清漪园时,下令人工开凿的,以供赏景、泛舟之用。如今二月春风至,湖畔种着的一圈垂柳已是垂绿如荫,春风拂过,纤弱的柳枝与湖面的泛泛清波相映衬,几如画卷。墨紫幽找得有些累了,便缓缓度步到湖畔欲歇息片刻再继续找。湖畔清风徐徐,那丝丝垂挂的柳枝轻轻搔着她的面颊,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攀折。却发现湖对畔有人在看她,她抬眼望过去,就见对面有一道朱红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楚卓然。他在湖岸柳荫下负手而立,远远遥望着她。她折柳枝的手顿时就慢了,拽着柳枝静静地与他对视,莫名就觉得心情极为平静。楚卓然总是能给她这样的感觉,安宁,平静,让她短暂地忽略她人生中那些荆棘与崎岖。“如今西狼王子看不上你,你大约是不用去和亲了,一定很高兴吧。”。。。。。忽然,有一人走到她身边说,墨紫幽转过头,看见薛颖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她,又看了湖对畔的楚卓然一眼,对她道,“你不觉得云王待你有些特别么”“哪里特别”墨紫幽冷冷看她。“正月初八那日,云王说要娶你为王妃的话,我听见了。”薛颖也冷冷地回视她。墨紫幽面色微沉,原来那日在暗处窥视她与楚卓然的不单只有楚烈,还有薛颖。。。。。。“你知道贵妃娘娘今日说你像谁么”薛颖又问,“你知道贵妃娘娘为何一见你,就偏私将你定为今年花朝宴的魁首么”今日,萧贵妃之举确有偏私之嫌。纵然墨紫幽那一舞的确艳惊四座,可到底还有七位姑娘未上场献艺,那些嫉妒她的,难免心中发酸,自然会觉得她这花朝宴魁首其实难副。“你是想说,就因为我的舞与六年前死去那位苏雪君姑娘有些相似,所以贵妃娘娘才将我定为今年花朝宴的魁首”墨紫幽语气淡淡,她本就不在意这些虚名,别人觉得她名副其实也好,其实难副也罢,她都不会因此而喜而忧。“跳舞有些相似”薛颖讥讽地笑起来,“你果然还不知道,你何止是跳舞与苏雪君相似,就连你的长相都与她十分相似”墨紫幽心头一震,先是觉得不可能,可又想到楚卓然对她那没来由的好她微微眯起眼盯着薛颖看,“有多像”“简直是一模一样”薛颖冷笑道,“所以当初在上林苑,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毛骨悚然”墨紫幽面无表情地看着薛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与苏雪君毫无瓜葛,又怎会长得像她可是她仔细回想起楚卓然前世今生对待她的点点滴滴,那没来由的温柔和照顾,还有他望着她总是有些飘渺的眼神。忽然就信了。。。。。。她一直觉得楚卓然看着她时却又不像在看她,原来,他在透过她看着六年前死去的苏雪君。“你还以为真是你的魅力太大,才让云王如此待你”薛颖冷哼了一声,“云王不过是在通过你怀念苏姑娘罢了。云王对苏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你只要看见他今天骑得那匹马就知道了。那匹马名叫踏雪,是六年前云王领军远赴南方与梁国交战时,苏姑娘送他的。踏雪背上的马鞍是苏姑娘自己绘了图请工匠打造的,马鞍的侧襟也是苏姑娘亲手所绣。六年过去,那马鞍都旧成那样,连侧襟都脱了线,可云王却是舍不得换。只因为那是苏姑娘留给他的东西。”难怪。墨紫幽在心中苦笑,难怪楚卓然没有用她回赠的马鞍,是她不自量力了。她原以为他待她是特别的,原来特别的是另一位女子,她只不过是一个影子。“就算你去不了西狼,也别去肖想云王。”薛颖语含警告之意,“就算你真入了云王府,也一辈子都只能是苏雪君的替身。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你甘愿一辈子当一个死人的影子么”墨紫幽静静注视薛颖片刻,眼中讽刺之意渐浓,她缓缓笑了起来,“那么,当初在上林苑你为何不提,偏要现在才说”。。。。。薛颖不答,墨紫幽却笑道,“是因为,你担心我若得知自己长得像云王死去的未婚妻,会借着这一点去向云王求救,好摆脱和亲命运”薛颖面色冷下来,她的确是这么担心的。也许,不仅仅是薛颖这样担忧,很多人应该都是这样提防着她。比如思柔公主,比如成王楚玄。既然苏雪君是麓楚玄的表姐,他不可能不对她的长相觉得诧异,可是两次见面他却是从未向她提及。原来当初李德安初见她时,说的那句话是这样的意思。还有墨越青和墨老夫人一定也知道这件事,他们不提,只怕是担心她长得像苏雪君这件事会为墨家带来麻烦,也怕她会利用自己的长相做出一些事来。。。。。。只是她真的想不到,自己会长得像一个毫无瓜葛,死去多年的女子。“现在,薛小姐见我可能去不成西狼,便又急了,跳出来对我说这番话,就是怕我会对云王动心思”墨紫幽看着薛颖淡淡道,“薛小姐,你再如何提防我也无用,云王是不会娶你的。云王和你父亲东乡侯都手握兵权,皇上是不可能让你们两家联姻,一旦云王娶了你,他和你父亲就必须得退一个。只是云王不能退,你父亲一定不愿退,所以云王不能娶你。不仅云王不会同意,只怕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皇上更不会同意。”薛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墨紫幽又笑,“薛小姐劝我不要肖想,我也劝薛小姐一句莫要妄想了。”前世,薛颖可是嫁给了楚宣,成了七皇子妃。“你”薛颖怒视着墨紫幽,可又仔细一思量墨紫幽的话,发现墨紫幽说得全都是事实。她转头看了湖对畔的楚卓然一眼,不甘心地咬咬牙,转身跑开了。楚卓然还站在那里,湖畔清风吹得他衣袂飘飘,明明他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般神色,可墨紫幽心中对他的感觉已经变了。她垂首临水照影,去看那一池被吹皱的春水映出她破碎的面容。心中暗叹,原来他与她前世今生之间竟是那般缘故。她方才因他而隐隐浮起的心情,一瞬间熄灭了下去。。。。。。突然,她又想到,若是楚卓然对她的态度有异是因为苏雪君,那么楚烈呢楚烈无论前世今生都没来由地对她那般执着,莫非也是墨紫幽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她的凌波舞是楚烈请人善意调、教的,萧贵妃却说她的舞姿与苏雪君一模一样“四妹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身后传来墨紫菡的声音,墨紫幽转过身,她脸上的神色异常沉冷,倒是把墨紫菡唬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没什么。”墨紫幽强逼着自己缓和了神色,对着墨紫菡微笑起来,“祖母让我来寻大姐姐你,我找累了,就在此歇息片刻。”。。。。。“我方才看见一只极好看的蝴蝶,一时追着它迷了路。”墨紫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无妨,今日秦王出了事,皇上下令散宴,我们快出去吧。”墨紫幽上前道。墨紫菡点点头,忽然看见湖对畔有人,她咦了一声,“云王”“我们走吧。”墨紫幽只是淡淡道,她当先举步向着南门走。墨紫菡跟了上去,只是她总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一路回头往楚卓然那里看。楚卓然依旧站在湖对畔,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颇有几分落寞孤寂之感。可是墨紫幽却始终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待她们赶到南门时,才知道墨紫冉出了事。只因她见皇上大发雷霆当场就要处置楚烈,居然不顾身份地当众跪到皇上面前为楚烈求情,反惹得皇上大怒,责罚她就在那里跪足三个时辰才准离开。墨紫冉这一跪,把她对楚烈之心昭之于众不说,还丢尽了墨家的脸面,甚至连墨越青都得了皇上的警告,警告他不要与皇子们结党营私。墨越青真是深感冤枉,他可是一向都不看好秦王。墨老夫人得到消息也是气坏了,她一直知道墨紫冉对楚烈的那番心思,但没想到墨紫冉竟然如此大胆冲动。皇上的性子谁不知晓,在他盛怒之时求情只会越发地激怒他。如今墨紫冉的名声算是被她自己给毁了,七皇子楚宣再如何大度也是不可能要她的。单是想到这一点,就够墨老夫人动怒的。“祖母,紫冉这孩子性子直,你别生气了,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墨云天正在劝慰着墨老夫人。想到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这番行事,他也确实头疼。若是皇上没往心里去还好,若是往心里去了,只怕从此以后在皇上心中,墨家就要被打上秦王党派的烙印。“你们兄妹二人,还真都是一个德性全都一样吃里爬外,行事毫不为墨家考虑”一旁的墨越青冷冷看墨云天一眼,就上了自己的马车。墨云天突然受了斥责,着实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落了个“吃里爬外”的评价。他根本不知墨越青因萧镜之的有意误导,全然认定是他为了帮宁国公府而设计墨云飞落水。“回去吧。”墨老夫人叹口气,总不能全陪着墨紫冉等上三个时辰。得墨老夫人下令,众人便都各自上了马车,墨家的几辆马车,排成一列,缓缓地驶离了清漪园的南门,只留下一辆等待墨紫冉受完罚后归家所用。作者有话要说:楚烈这小打小闹的被坑,我就不详细写出来水字数了。。。。。等他倒大霉再详细写。。。。。第57章回到墨府后,墨紫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飞萤传话出去, 让人把关于苏雪君的一切, 特别是她与秦王楚烈之间的过往, 一点不漏地全打听清楚。墨紫幽的人动作极快, 到了第二天巳时末, 一个装着有关苏雪君之物的木盒和一封记载着苏雪君生平诸事的信就悄悄送到了她的书房。墨紫幽先打开了那个木盒, 第一眼就看见一张发黄褶皱的纸,纸上是苏雪君亲手写的诗经召南殷其雷里的一句,字体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殷其雷, 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一旁伸长脖子探头看的飞萤问道。“这句诗是说,雷声隆隆,大雨将至,在家的思妇担心远征的夫君是否有避雨之处,是否挨饿受冻。”墨紫幽回答。她猜测,这句诗大约是楚卓然领兵出征时, 苏雪君忧心于他而写下。短短几句,暗藏深情。“小姐,这字跟你的好像。”飞萤盯着那纸上的簪花小楷,偏头说了一句。“是很像。”墨紫幽笑了一下,应该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昨日,当知道她与苏雪君长得极其相似,而楚烈又刻意让她把凌波舞练得同苏雪君一模一样时, 她便想到了某种可能时。但那种可能一旦被证实,那她前世一生就成了一场笑话。但她仍要去证实,她宁可清醒而痛苦地活着,也不想自欺欺人。果然,事实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