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灯灭,还有何好追究争取的,此事终只能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而原本卯足了劲欲好好审一审此案的三法司顿时就泄了气,只能胡乱往黄耀宗身上安了些罪名,草草了结此案。定案的奏折送到皇上的书房时,楚玄将那本奏折拿在手中许久,终究未改一字,只是用朱笔批示后送至内阁。而皇上得知黄耀宗自尽之后,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撤回了守在刑部大牢的幽司暗卫。他已看过三法司为黄耀宗定案的那本奏折,他也已从内阁处得知,楚玄未改奏折上的罪名一字,这样便等同于楚玄默认了那些与苏家有关的罪名。这个结果,皇上已经很满意,他对楚玄心中有愧,而现如今他也还需要楚玄来制衡楚烈,他并不想将楚玄逼迫至绝处。也如姬渊所言,黄耀宗自尽身亡,无人会再追究三法司到底往他身上加了多少莫须有的罪名,也无人会再追究楚玄是否为他据理力争,给他死后哀荣。死后哀荣安慰的从来不是死人,而是活着的人。那些看明白黄耀宗自尽之人都知,这并非黄耀宗所求,他一死以求的理想绝非如此而已。只是金陵城外北郊那人迹罕至的深山上,杨举的墓旁又多出了一块同样未凿一字的墓碑,落满了晶莹白雪。那日,姬渊陪着楚玄在黄耀宗的坟前祭拜,已是仲冬之月,那座深山里的红枫早已落尽,四处都是皑皑白雪。在祭拜之后,楚玄扶着黄耀宗坟前那块无字墓碑沉默许久,突然沉声道,“姬渊,我想尽快结束这无能为力的局面。”他扶着石碑的手已不像当初杨举死时那般痛苦发狠直至青筋暴绽,但他语气之中所蕴藏的悲哀和愤怒却是越发的浓烈。有时候,人最恨的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苏家一门倾覆之时,他无能为力。他被送往梁国为质之时,他也无能为力。如今他曾经的老师就这般为他死去,他依旧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于他而言,是一种不可饶恕的悲哀。“会的,王爷一定会的,这一天已经不远。”姬渊在他身后拱手回答。楚玄未再言语,只是执弟子礼对着黄耀宗的墓碑拜了三拜,才终是起身与姬渊一起离去。黄耀宗此事就如那船过水面所拉出的一道水痕,剧烈波动之后又迅速归于平静。只是几日之后,楚玄又一次与楚烈狭路相逢,这一次是在皇宫中长长的小巷里。他们一个面南,一个朝北,向着彼此所在的方向大步行去,却又毫不犹豫地背道而行。只是在交身而过的瞬间,楚玄听见楚烈低声叹息道,“听说刑部大牢里病死了一个老铁匠。”那名铁匠不过是个将死的囚犯,既贫穷又无权势,太过微不足道,无人在意他的生老死病,他的病亡在刑部大牢中甚至激不出一点小小的涟漪。不过一具草席匆匆一裹,便已过去。“四弟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狠心。”楚烈笑道。楚玄一语未发,只是踏着沉稳的步伐继续前行。姬渊已料到以楚烈之敏锐最终会察觉此事的玄机,但那又如何,那老铁匠不过是一个关在刑部大牢之中垂垂将死的死囚,谁又能证明他那夜说的那个故事是在暗示黄耀宗谁又能知道为何与那老铁匠素不相识的黄耀宗能明白那个故事的暗示就连老铁匠的家人也早已被远远送走安置妥当,楚烈就算所有察觉怀疑,无凭无据之下也无计可施。只是楚玄忽然间就回想起黄耀宗曾经为他讲过的最后一课。那时,他尚少年,好奇心重,于四书五经等正统经学之外,常常寻一些志怪野史类书籍贪读。他不知那天是黄耀宗最后为他讲学,他在论语之下偷藏了一本搜神记,在走神偷看时为黄耀宗所标察觉。黄耀宗并未动怒,也未斥责于他,只是拿起那本搜神记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书页间所载的一个故事问他,“太子殿下可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他所指的那个故事,便是老铁匠在死囚牢中所讲的干将、莫邪之子的故事。他说,“赤之死为孝,客之死为义,所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便是如此矣。”楚玄大步向前走,凛冽的寒风穿过长长的小巷,带得他朱红色的蟠龙服衣袂纷飞。他依旧未曾停步,也不会回头,他眼中有泪,所以他只能执著地向前走。楚烈却是在巷口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楚玄那如孤竹一般的背影,萧镜之不知何时出现在楚烈身边,看着楚玄那已是很远的背影,冷冷道,“你这一计失败了,无论是黄耀宗还是成王都未能如你所愿。”“父皇与成王之间的心结又岂止苏家一个。”楚烈冷笑起来,道,“不是还有一个么”“你想做什么”萧镜之瞬间警觉起来,声音陡然转冷。“你放心,总不会要了萧贵妃的命的。”楚烈轻轻笑着道。寒风越发凛冽,穿过长长小巷时带起隐隐的锐啸之声,将这青砖碧瓦都染上一抹肃杀之意。作者有话要说:唉呀,本来想写到男女主打情骂俏的,结果午觉又睡太久,来不及。。。。有天使说这几章气氛沉重,这差不多就要是最后对决了嘛,当然比较紧张一些。。。。。。那个铸剑的故事载于搜神记和太平御览,我把两者结合了一下,又改得白话一点,鲁迅曾以这个典故写了短篇小说铸剑又名眉间尺第128章十一月末,封家出了一件大事, 封夫人的父亲封老太爷在一日外出时遭贼人掳劫失踪。原以为那贼人掳劫封老太爷是为求财, 结果封家众人等了数日, 却是毫无索要赎金的消息。封老太爷的书房却在某一夜遭贼人潜入行窃, 又未丢失任何东西。眼见封老太爷一直没有消息, 封家众人顿时急成一团,消息传到金陵城,封夫人的妹妹林姨妈立刻就红着眼睛到墨府来,两姐妹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又一起商量了一整日后,林姨妈决定自己先回江北看看,再把具体情况通知封夫人。封夫人担心自己父亲一连数日都满脸忧虑,偏生如今墨府内院全由她在掌管,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撂不开手,如此心力交瘁之下,她之前复发的咳疾竟是又加重了一些。墨云飞一则担心自己外祖父,二则忧虑封夫人身体, 也跟着日日忧急,脸上难见笑容。得知封家出事,安静许久的墨老夫人顿时就开心起来,竟是还特意到于归院里来对着封夫人关切了一番,只是那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之意着实让人听着心冷。封夫人性子沉自然忍得住,墨云飞却是气得跑到东小院里来向墨紫幽告状。墨紫幽听完之后,本欲去于归院安慰安慰封夫人, 谁知皇宫里却派人来传萧贵妃口谕,说是许久未见到墨紫幽,请她入宫叙话。自萧贵妃小产之后,倒是常常召墨紫幽进宫陪她说话,基本上一个月会见上两三次。墨紫幽心里明白,萧贵妃想见的人不是她,萧贵妃希望在她脆弱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已故的好友苏雪君。既然是萧贵妃召见,便耽误不得。墨紫幽只能立即重新梳妆,又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出门。墨云飞一脸怏怏不乐地送墨紫幽到了侧门处,墨紫幽见他皱着一张小脸,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等我回来就去见你娘,你既然希望你娘放宽心思,你自己便要开心些才是。”“四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忽然,一声娇笑从身后传来。墨紫幽回头看去,就见穿了一身枫叶红织锦彩绣百花飞蝶袄裙的墨紫冉,满头珠翠,艳光逼人地向着她走过来。自从蒋家出事,墨老夫人被彻底架空在墨家内院再也说不上话之后,蒋金生便不敢缠着墨紫冉。墨紫冉顿时就觉得神清气爽,又恢复了从前的趾高气昂,处处摆起墨家嫡女的架子来。“二姐姐。”墨紫幽微笑着向墨紫冉福身行礼,“我正要进宫陪贵妃娘娘解闷。”墨紫冉的目光微微发沉,萧贵妃这个表姐实在是让她郁闷,分明她们俩才是血亲,萧贵妃却是动不动召见墨紫幽,倒是从来都不亲近她。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起来,“也对,四妹妹如今这名声实在不好,抱着贵妃娘娘的大腿许是还能求个差不多的姻缘。”“怎比得上二姐姐,为了秦王连脸面都豁出去了。”墨紫幽脸上笑容纹丝不动,问道,“不知秦王何时才会来府里向二姐姐下聘”“你”墨紫冉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一直在催促纠缠墨越青想法子将她嫁给楚烈,偏偏楚烈始终回答得模棱两可。几次楚烈到府里来,她都想去问个究竟,但也不知是墨越青有意,还是楚烈有意,她总是慢上一步没碰上他。唯有一次让她找着他,结果却见他正在向府里下人打听墨紫幽的消息。墨紫冉越想越气,她细细打量起墨紫幽,就见墨紫幽里面穿了一件藕荷昙花白纹小袄,下身搭一条宫缎素雪流仙裙,外面又穿了一件月白色绣藤萝纹洒银披风,披风衣襟出的一圈雪白的风毛将墨紫幽那张冰雪般绝美的脸衬托出几分泠泠清逸来,当真是占尽天地风流之韵。两年前墨紫幽初回墨府时,墨紫冉虽也惊艳于她的美貌,却也未曾将她放在眼中,在她心中墨紫幽一直都不过是墨家二房无依无靠的孤女罢了。哪想到墨紫幽夺了她一直想要的花朝宴魁首不说,就连一向不耽女色的楚烈都如此痴迷于墨紫幽。现如今,全金陵城谁人不知秦王楚烈为了得到墨家四小姐墨紫幽而中了自己生母废淑妃徐氏的毒计,差点将自己一生葬送。“你别以为秦王为你闹出了大笑话,你现在就可以在我面前得意。”墨紫冉美艳的面容染上戾色,她讥讽道,“秦王是有大志向之人,他的妻一定要配得上他。你不过是墨家二房一个孤女,依附我们长房而活,纵然你真入了也只会是妾”墨紫幽挑了挑眉,正要再讽回去,一旁的墨云飞却是先一步冷冷对墨紫冉道,“四姐姐根本看不上的人,偏就二姐姐你上赶着当个宝,也不知道你在得意个什么劲。”“好啊”墨紫冉瞬间被墨云飞戳到痛处,墨紫幽最让她恨的地方就是她苦恋楚烈而不得,墨紫幽却是对楚烈不屑一顾,竟还逼得楚烈要用那种非常手段来得到她。她怒极反笑,“墨云飞,你娘现在当家了,你腰板硬了,就自认能在我面前嚣张了”“不敢。”墨云飞硬邦邦地回答,他实在不喜欢墨紫冉,从前墨紫冉没少给封夫人添堵,也没少欺负他。如今他已长大,没道理再如从前那般处处对墨紫冉低头,该硬气时自当硬气。更何况墨紫冉讽刺地还是他最喜欢的四姐姐。“听说封家老太爷出事了”墨紫冉的杏眼中露出几分恶意,她笑道,“可见人太得意果然是会有报应的。你瞧,你们母子俩最近得意过了头,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墨云飞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墨紫冉这话实在恶毒,居然把封老太爷的失踪说成是报应。他张口正要顶回去,墨紫幽却是拉住他,对墨紫冉淡淡道,“听说二姐姐的外祖母老宁国公夫人重病卧床已近一年。二姐姐还是好好修修私德,莫要连累了她老人家受罪的好。”“墨紫幽”墨紫冉气得整张俏脸都涨成了绛红色,她冷笑道,“你有本事就把方才那话去同贵妃娘娘说一遍”萧贵妃幼时同楚玄订了亲后便养在自己祖母老宁国公夫人膝下,是以她对老宁国公夫人最为敬重,是决容不得他人非议老宁国公夫人的。“好啊。”听见墨紫冉如此说,墨紫幽却是笑了,“我是该好好同贵妃娘娘说一说此事,我还预备建议贵妃娘娘让二姐姐找间寺庙清修一段时日,兴许宁国公老夫人便会不药而愈也说不定。”“你敢”墨紫冉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墨紫幽会这般扭曲自己之言。以萧贵妃重视老宁国公夫人的程度,倘若墨紫幽当真去对萧贵妃胡言乱语,将老宁国公夫人重病不愈的缘由算在她的身上,指不定萧贵妃还真的会把她打发到寺庙里去清修。“你看我敢不敢。”墨紫幽微微扬起下颌,一脸冷漠地看着墨紫冉道,“这不是二姐姐自己说的么,人太得意了容易遭报应。”墨紫冉咬紧了银牙,怒视了墨紫幽许久,终是狠狠跺了跺脚,转身跑开了。“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能长得脑子。”墨云飞看着墨紫冉的背影冷冷道。“好了,别生气了。”墨紫幽低头看向墨云飞紧绷着的小脸,伸手掐了一把,“好好陪着你娘,等我回来。”墨云飞沉默着点了点头,又送墨紫幽上了进宫的马车,待马车走远,他才转身回了内院。马车载着墨紫幽一路到了皇宫正南门的侧门处,墨紫幽熟门熟地下了马车由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