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帝王的曾外祖父。他将会在这大魏王朝与整个历史中留下不可磨抹的痕迹。皇上没有再问,甚至没有多问东乡侯一句。他已然明白,去年玉山别宫夜宴上,楚玄与东乡侯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戏,楚玄所谓的对墨紫幽一往情深,所谓的拒绝迎娶东乡侯次女薛玉,所谓的与东乡侯交恶,就不过是为了让他全然信任东乡侯,为了今夜这一局。那么今夜这一局,楚玄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的是在玉山别宫的夜宴上,他请求他给他与墨紫幽赐婚,当众打了东乡侯的脸时开始,亦或者是更早之时是出于野心,出于自保,还是出于复仇然而,他却发觉,无论是哪一种,自己竟然毫无立场指责于楚玄。这一局不过就是两代君王的一场交锋,而他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看笔墨。”皇上冷冷道。“是。”韩忠笑容满面地去取来一道空白的七色绫锦白玉轴圣旨展开放在榻上的小几上,又拿了一块上好的松烟墨磨好了浓稠的墨汁。他拿起一支狼毫小楷饱醼了墨汁递于皇上面前,笑道,“皇上请用。”皇上似笑非笑地接过那支狼毫,那日他被楚烈劫持时,楚烈也是这般逼着他下一道立楚烈为太子的圣旨,今夜这一幕与那日何其相似。他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一定会有一个继承了他的血脉的年轻男人迟早会拥有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他未曾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交出他手中的权力。他终是提笔落墨:“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朕在位二十二载,无寸功于社稷,心甚愧之然朕日来躬体违和,久病欠安,有心无力。太子楚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为天下长治久安故,今下此诏逊位于太子,望其克承大统”大帐外,萧贵妃的静静地躺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四周的将士极是安静地注视着那被营地火光照亮得大帐。东乡侯一身甲胄,手按佩剑缓缓行至萧贵妃身前,垂首看了那灰败的娇颜一眼,就见大帐的门帘被人掀起,韩忠手捧一道玉轴圣旨自帐内一步一步行出。他的脸上带着喜悦又得意的笑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快要实现。“东乡侯,立即派人将这道传位诏书送回金陵城。”他对东乡侯笑道。东乡侯看了被韩忠珍重地捧于掌中的那道逊位诏书,露出与韩忠同样喜悦,同样得意的笑容。他伸出左手接过圣旨,在转身的瞬间右手闪电一般迅速拔出腰上佩刀反手一刺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冰冷锋利的长刀自正面穿过韩忠的腹部,刀尖从他后背穿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流成一线落在他青色的长袍上。他全身一僵,方才那喜悦又得意的笑容还挂在他唇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背对着他的东乡侯,听见东乡侯用冷漠的声音在说,“你怎会认为太子殿下会放过你”十年前,在金陵城皇宫的东华门外,他亲眼看着那一身风骨,正气凛然的老者被按在刑凳上。他看着那老者面对他时轻蔑不屑的眼神,缓缓将双脚并拢。廷杖有三种打法,一曰:打,二曰:着实打,三曰:用心打。所谓打便是糊弄着打,看似打得皮开肉绽,实则丝毫未伤筋动骨。所谓着实打,便是真打,打伤打残全看个人造化。所谓用心打,便是往死里打,必要人命。行刑时,执杖者若见监刑官双脚分开站立,便是打,若见监刑官脚尖张开,便是着实打,若见监刑官脚尖闭合,便是用心打。那时,苏阁老也已近花甲,不过一杖便打断了他的脊梁骨,让他断了气。那时,他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苏阁老,心中的喜悦与得意并不比方才少多少。“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东乡侯缓缓道,“你欠下的那笔债也已经够久,该上偿还的时候。”东乡侯猛地将长刀从韩忠身体之中抽了出来,韩忠身子一歪顿时就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跌倒在萧贵妃身边抽搐着。东乡侯没有回身,他将圣旨放入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长刀,一边缓缓远去。韩忠在地上向着东乡侯的背影伸长了手,他想要求情,想要告饶,却因喉间不断涌出的鲜血无法出言。他看见萧贵妃那张妩媚而灰败的脸近在咫尺,他想要发笑,他为何会这般天真他为何会相信楚玄当真忘记了他曾对苏阁老做下的恶行怪只怪楚玄所给的利益诱惑太大,那是他为奴一生的追求与执念。肃杀的秋风过境,扬起的尘土落了韩忠满脸,营地沉默而寂静,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一代权宦的一生自此落幕。而这一夜在这埋玉坡所发生之事,史称“埋玉坡事变。”魏史有载:开平二十二年,九月甲子,帝驾至埋玉坡,三千军士哗变,东乡侯薛膺杀韩忠,赐贵妃萧氏死。帝自惭迷于奸佞,有失圣德,传旨逊位于太子玄,称上皇。乙丑,新帝登基,改元元狩。元狩元年,九月初十,楚玄在紫宸殿举行登基大典,他身着衮冕,上绣只有帝王才可用的十二华章,在文武百官恭敬的注目中,踏着紫宸殿的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走向那大魏至高无上的宝座。也许有人会质疑,上皇的逊位诏书昨夜方至,楚玄缘何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这一身冕服,甚至连这看似匆忙的登基大典也一丝未有错漏之处,仿佛这场盛大的典礼暗中筹备已久,就只等着这一刻。可就算心中有所疑惑也无人敢明言,因为那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年轻男人,已非可随意质疑的太子。他,已是这大魏王朝新的君主。至于上皇,至于九月初九那夜埋玉坡事变的真相到底为何,根本无人会去追究。旧朝的一切随着王朝的政权更替,就这么被世人遗忘在那飒飒的秋风之中。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昨晚写到现在写的累死,还没捉虫,晚点有空再捉,终于把楚玄扔上了帝位。。。otz。。接下来要让女主狠狠地玛丽苏一把。。。然后完结。。。关于皇上和萧贵妃的结局其实我早早就暗示过了。。。一会要去医院办事,晚上估计是没第二更了。。。画风被带歪的小剧场:姬渊:你利用完我老婆,当上了皇帝,麻烦你赶紧地解除婚约楚玄:那皇后的空缺,你要来填补姬渊:你奏凯第203章元狩元年九月十一,刚刚登基的新帝就带着百官立于叶府门前, 请叶阁老入朝就任内阁首辅一职。自叶太后故去, 叶阁老隐退之后, 人走茶凉, 渐渐式微的叶府早已是门庭冷落, 无人问津。如今新帝却厚待重视于叶阁老, 顿时就让那些捧高踩低,跟红顶白之辈暗悔先前对叶家的怠慢。国家危亡之际,叶阁老自是不会推辞, 自墨越青因罪下狱后,内阁就一直群龙无首,新任的王首辅能力平庸,根本无力在这种时候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与新帝一起力挽狂澜,自然是乖乖让贤。叶阁老重任首辅之后,就以凌厉手段整顿吏治,重新整合内阁六部, 迅速让因官员空缺良多而几近瘫痪的朝廷再度运作起来。历史的洪流以“埋玉坡事变”为转折点,突然改换了前进的方向,走向了与前世全然不同的道路。旧朝的痕迹已完全被新朝覆盖,整个大魏王朝如同他们年轻的新帝一般,拥有着一颗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心脏,大魏王朝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权交替获得了新生。至于那在“埋玉坡事变”之后,由东乡侯继续护送着前往东海行宫的上皇后来如何, 已无人去在意。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全都一心系在边境纷飞的战火,四起的狼烟。募兵的布告贴满了大魏每一个城镇的大街小巷,乡长里长带着官府的文书在山野村落里四处征兵。从各地调集的辎重粮草用水路陆路分运往三边战场,黄沙漫天的驿道上每日可见传递军报的驿差骑着快马飞驰向皇都。这是事关大魏存亡的危急关头,身为大魏子民,无人可以置身事外。而那抛弃家国子民的故主,留在万民心中和史书之上的只余下一个无能懦弱,倍受唾弃的孤影。西南与北疆的战事没有因为新帝的登基而有半点平息的征兆,情势反而越加不容乐观,新任西狼王赫泰与去年被大魏重创的戎狄似乎暗地里达成了同盟,两方都几乎是倾举国之兵力意欲在此一举瓜分大魏。北疆有徐太傅坐镇,去岁遭受重创的戎狄王庭不足为惧。可西南三省的防线却是屡次险些被西狼大军攻破,边境的十数个重镇在这一个多月间屡屡被夺走,又屡屡被夺回,战事一直处于胶着的状态。南境南梁大军压境随时可能挥军北上来犯大魏,幸而大魏腹地之内隐伏的那只西狼铁骑已被徐大爷找到并将之全数剿灭。只是朝廷深知,西狼与戎狄既已达成了共盟,便不可能落下南梁,想来新任西狼王赫泰和戎狄王一定也暗中派人接触南梁摄政王慕容英。一旦此三国联手,南梁大军跨过湛江,大魏就将三面受敌,左支右绌,难以抵挡。宁国公这玉石俱焚的后手,当真是将整个大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陈兵于湛江南岸平原上的南梁大军却是久久未有动静,如此不上不下的局势越发让朝廷百官的颗高悬难下,犹疑不定。元狩元年九月二十,南梁摄政王派了使臣越过湛江,送来了一道向大魏新帝道贺的国书。南梁国书送至金陵城那日,国书上的内容却引得朝野乃至天下皆为之沸腾。南梁摄政王慕容英在国书中言,大魏于他有恩,又是楚太后故国,南梁自不愿与大魏为敌,只是他有一个条件。慕容英在国书中提出,只要大魏与南梁联姻,结秦晋之好,南梁便会退兵,绝不侵扰大魏南境秋毫。而他要娶的人是墨紫幽。这个消息不足半日就遍传金陵城,大魏谁人不知墨紫幽是新帝的未婚妻,纵然因墨紫幽名声之故,世人都认定新帝绝不可能迎娶她为皇后。可墨紫幽如今毕竟还是新帝的未婚妻,这南梁摄政王明知如此,却提出此等要求与大魏新帝抢女人,岂非欺人太甚。然而,如今西南北疆战火不断,若是南梁大军当真越过了湛江,挥师北上,后果不堪设想。虽说大魏并非孱弱可欺之国,可三面受敌,损兵折将不说,只怕还要失城割地,元气大伤。牺牲一个小小女子便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南境的太平,何乐而不为只要南境安定,北疆有徐太傅坐镇,戎狄便不足为惧,剩下一个西狼自然容易应付。这日追朝百官议政,文武官员,内阁六部便为此事争执个不停,有认为新帝与大魏的颜面重于一切,怎可受南梁区区摄政王夺妻之辱。然而大部分官员,包括重归内阁首辅之位的叶阁老都认为颜面与个人小我永远都不能凌驾于家国天下之上。楚玄坐于紫宸殿北首的金椅之上,俯视着殿下争执不断的官员,却是迟迟未有定论。只是在散朝之后雕凤绘鸾的车驾至那隐藏在山林里的小小别庄宣墨紫幽入宫进觑。墨紫幽在别庄门口跪接新帝口谕之后,未立即动身,却是突然起身拔了守在庄园门口的侍卫腰上的佩剑,吓得来传口谕的官员一迭声问,“你要做什么你”墨紫幽不答,只是执着剑冷冷转身,向着关押着楚烈的那间屋子走去。她不急不徐的脚步踏在秋风拂落的枯叶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那间屋子越来越近,屋门口只守着飞萤一人。七月末的那夜之后,她就下令除了她与飞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这间屋子,包括侍剑。每日给楚烈的送餐伺候全由她与飞萤来做,绝不给他接触他人的机会。她的脚步在屋门前停下,屋里有楚烈痛苦难耐的呻、吟声传出。飞萤沉默地替她开了屋门,她手中的三尺剑锋在秋末的阳光下闪着森然寒光,刺痛了屋中那狼狈痛苦的男人的双眼。他依旧被绑在椅子上,一脸虚弱地看着她,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便偏头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自那夜起,她就命飞萤调整了缓解毒药的药方,他的五脏六腑已渐渐腐烂。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折磨,远比先前那半年多他所受的痛苦要可怕得多。生不如死,莫过于此。“你要杀我”楚烈用染血的双唇冲着她笑。“新帝已登基,你们的交易已完成。”墨紫幽步入屋中,抬起执剑的手,尖锐冰冷的剑直指楚烈的心脏,“我来实现你所愿,给你想要的末路。”“可你还没回答我那夜的问题。”楚烈那早已面目全非的脸上只余下一双眼睛还带着昔日风采,讽刺着,冷笑着,看着她。七月末的那夜繁星漫天,银河横陈,有客星出于牵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