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的清场工作,只需守住店外就可以。一进店门,安乐公主直奔主题,冲着人家迎上来的掌柜就指着傅明珠头上的花钗问,“这种花钗还有吗”珍宝楼掌柜认得眼前两位贵人,不敢怠慢,小心地扫一眼傅明珠头上的钗子,立刻就认出来那木槿花的嵌宝金钗正是自己店里出去的东西。掌柜的心里有了数,垂下眼睛回答道,“回公主的话,这种花钗,小店已经没有了。”安乐公主好失望,连声追问,“不是木槿,其他的花也没有”“是,这种钗子已经没有了。”掌柜的回答得很肯定。原来这种以花卉为主题的金钗,他们店里是有一整套十二支的。十二支花钗,应对一年十二个月,是本朝工艺大师廖师傅亲手制作的精品,就只有这么一套,绝对不会重样,重样的都是仿冒。可中元那日晚上就都被齐王买走了。掌柜的隐晦而八卦地看一眼执着团扇站在一旁,一身恬静气质的安南郡主,八卦之血沸腾。不过精明的生意人都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得烂在肚子里,掌柜的堆起满脸笑容,推荐其他精美产品,“但是我们店里还有其他相类的花钗,不知公主可愿一观”没有同款,安乐公主兴致缺缺,她还是觉得胖珠子那种真花一样的钗子好看啦。“若有嵌红宝的花钗,捡些精致的来看看吧。”傅明珠知道安乐公主萌点所在,拉了她坐下,吩咐掌柜道。哎呀,嵌红宝的花钗多得很,掌柜笑眯眯亲自挑了三个托盘的嵌红宝花钗,依次摆放在两位贵客眼前。但见三个铺了宝的红木托盘上宝光氤氲,金的耀眼,银的素丽,玉的雅致,红宝石最夺目,件件都是精品。今生成了要什么就可以买什么的大土豪,傅明珠挑起珠宝来一点也不手软。她自己就有封邑,还是江南的富庶之地,每年都可以领到一大笔的钱帛。她学习算账之后,卢氏又教她用这些钱帛投资,买地买店铺,钱又生钱,到如今,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偶尔大手笔买买珠宝首饰,她还是可以自己付账的。因而傅明珠阔气地捡起一双成对的对鸟宝相花金钗,问安乐公主喜不喜欢,“我俩可以一人一支。”这一对钗子是孔雀穿花的图样,寓意吉祥,造型也精巧。花是花瓣重叠的金宝相花,最里面的一圈花瓣都是红宝石做的。那红宝石红得极正,又非常明亮,一看就是上好的货色。傅明珠知道这漂亮的红宝石保管能戳中安乐公主的喜好,她自己却喜欢那花下的孔雀,孔雀翎用了细细的点翠金片,长长地垂下来,摇曳生辉。安乐公主一见那红宝石做花瓣的钗子就喜欢,更何况是跟小伙伴一人一支,立刻就点了头。小富婆傅明珠抢先掏了腰包,当土豪的感觉就是辣么酸爽两人又各自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点东西,傅明珠入手一对小巧的海棠珍珠钗,莲子米大小的珠子莹然有光,雅致而不失其奢丽。安乐公主则买了一件西域特色的嵌五彩宝石金臂环,绚丽独特,满是异域风情。珍宝楼在东市最热闹的锦绣街,出来隔着街,斜对面就是仙绣坊。衣裳首饰向来不分家,转了珍宝楼,怎能不转转仙绣坊。不过这时候,仙绣坊外头正热闹着,仔细一听,赫然是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女的戏码。纨绔嚣张,放诞不羁,少女则疾言厉色,抵死不从。敢在权贵经常出没的锦绣街行纨绔之事的,都不是普通纨绔。是以,纵然有人看那少女可怜,有心想要帮忙,在掂量过自己与对方份量之后,还是无力作罢。路人来去匆匆,只敢远观不敢近瞧。透过稀疏的围观路人,安乐公主认出那家伙是谁,就皱了眉。那为首的纨绔不是别人,正是蜀王世子赵晟。自家堂兄,这么没格调,安乐公主深感丢脸,拉着傅明珠要走。“等等,”傅明珠不动,她认出来被调戏的少女是善缘寺里,那个极有可能是自家亲戚的苏静姝。这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傅明珠疾步上前正要出言帮忙。却有人抢了先,温柔儒雅的陈王殿下闪亮登场,义正词严将蜀王世子教训一顿,蜀王世子不敌这堂兄耍嘴皮子的战斗力,道声晦气,领着一干小弟吊儿郎当地走了。欺负人的恶霸已走,这救美的英雄,当然要安慰一番受惊的小美人,才算功德圆满。“小娘子,无事罢”陈王的笑容叫人如沐春风。“小女无事,多谢殿下援手。”苏静姝目露感激,微微一笑清雅如莲,盈盈跪下向陈王道谢。傅明珠站的位置,在苏静姝转身向着陈王跪下以后,就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只见她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像一株挺拔的松。若说之前出头,只是为了博名,看了美人的表现,陈王略有些欣赏,有骨气有自尊的贫家少女,最容易博得某些男人的好感。“不过是举手之劳,小娘子不必行如此大礼,”陈王俯下身,虚扶。他守礼地并不触碰苏静姝。“殿下的举手之劳,于小女乃是天大的恩惠,若不是殿下,小女今日”苏静姝仰头望着陈王,她的眼中流露出隐隐的后怕神色。柔弱的小白花从来就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而忍霜凌雪而开的寒梅,偶尔的柔弱一次,却比小白花更加叫人怜惜。陈王只觉心中一软,看苏静姝的眼神越发温柔。、第41章ˉ切,安乐公主很不屑,在她看来,这女人装模作样,不过是为了攀附陈王罢了。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安乐公主在宫里可是看过不少高端的勾搭技能的。不过,她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使得还算高明。蠢蠢的陈王不就上钩了么安乐公主耐着性子看完过程,懒得再等那不外乎是以身相许的结局,拉着傅明珠要走,“走啦,我们去前面的天然居吃八珍宴,”这个可以有,傅明珠点头。不论人家苏静姝要做什么,她一打酱油的都是没有立场说话的,哪怕真的是亲戚呢,人家乐意,她管不着啊。所以在这看烂大街的偶像剧,还不如去吃东西。没想到一去,就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话说,各位殿下们,很闲么,一个个都往锦绣街扎堆那正从天然居走出来的,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人,不是齐王殿下又是哪个两个小的乖乖上前给齐王问好,一个喊七皇兄,一个喊七表兄,女声二重奏分外和谐。齐王点头,目光施施然,从安乐公主身上,转移到傅明珠身上。待瞥见她头上的金钗,齐王嘴角一弯,垂眸对安乐公主道,“天然居新出的百素斋不错,你们可以尝尝。”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傅明珠,又交代了让她们只管记他帐上。齐王这才擦着傅明珠的身边走过,低声留下一句,“不错。”小小撩了小丫头一下,齐王殿下就干脆利落地上马走了,也不管人家小娘子听到他那么低沉悦耳的声音有多脸红。什么鬼不错傅明珠炸毛,这么宽的路,哪里走不好,偏偏走她身边干什么还用最磁性的低音,还熏了香味持久的香,人都走了香还在闺女你可以挪个地方,简直是在作弊,害得她小心肝扑通跳。“咦,胖珠子你很热吗怎么脸那么红”有人买单,安乐公主很嗨皮地往店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胖珠子居然没跟上来。“嗯嗯,”傅明珠慌忙点头,眼神乱飘,“是啊,真是太热了。”安乐公主狐疑地看一眼傅明珠,凭她多年的八卦直觉,胖珠子一定有问题哎呀,就是热出来的啦。小伙伴怀疑的目光真让人受不了,傅明珠拿出她多年装温婉贤惠小娘子的演技来,“快午时了,日头好晒”说着还连连扇扇子,举手擦汗。艾玛,脸上真的好烫,傅明珠觉得怎么越擦越烫了,果然是太阳太大晒的。心浮气躁之下,傅明珠不造她的演技已经大失水准,如果安乐公主是穿的,肯定要批判一句,演技浮夸。好在安乐公主一向信任她家胖珠子,她抬头看看升到头顶的太阳,点点头赞同,“现在的确热起来了。”“嗯嗯,快走快走”傅明珠挽住安乐公主的手臂,拖着她往里走,“再晒一会,连你的脸都要晒红了,可不容易养回来”嗯嗯,晒红了一点也不好看。爱美的安乐公主马上就把对胖珠子的怀疑抛到脑后去了。颠颠儿,反拖了傅明珠进店。真是,傻傻站在日头底下晒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黑了没有呼,好险,傅明珠偷偷拍胸口。坐进包间里,她这才反应过来齐王说的“不错”是指什么。她忿忿地把头上的木槿花钗子拔下来,换了今日入手的海棠花珍珠钗。还不忘叫上安乐公主,一起戴上那支孔雀宝相花的姐妹钗。这种时候,傅明珠也顾不得管钗子是不是太华丽,配不配她小清新的仙女装了。哪怕是小心脏乱跳呢,晚上回到家,傅明珠居然还记得去找卢氏,将白日里见到苏静姝的事,跟她阿娘说一说。“那苏小娘子也挺不容易的,据说是去仙绣坊卖绣帕。”傅明珠舒舒服服地腻在卢氏怀里,絮絮叨叨,将今日见闻讲了一遍,末了不忘试探一下,“她都没有家人了吗”卢氏搂着傅明珠,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听了她这拙劣的试探,不由好笑道,“你要问就问,难道我还会瞒着你”傅明珠嘟嘴,明明那天就是不想多谈的样子嘛。她被卢氏拍得很舒服,小猫一样眯起眼睛,团起身子,娇滴滴地撒娇,“那她到底是不是姑姑的后人嘛”这么娇憨的一团揽在怀里,卢氏心软得不像话,看她头发都被揉散了,伸手就拔了傅明珠头上的钗子,预备给她重新梳头发。“这才几日,你阿爷只查到她是今年五月入的京,原是金陵人士,说是来长安寻亲的。”卢氏熟练地拆着傅明珠头上的堕马髻,叙述的间隙,还吐槽一下她的装扮,“你这几支钗子是今日买的倒是不错,只是,怎的胡乱戴了一气。”“我觉得还好啦,”傅明珠岔开话题,追问,“那她找的是什么亲戚”“找的是她母亲的生身父母和家人。”卢氏拆散了傅明珠的头发,拔下自己头上的白玉牡丹纹栉梳给她梳头。原来苏静姝的母亲并不是她外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多年前,她外祖父母在长安城里,刘逆之乱时收养的。那杨家是商贾之家,当年杨家夫妇从吴越到大周来做丝绸生意,没想到竟遇到大乱。因小命要紧,杨家夫妇俩就放弃了在长安求财的想法,收拾了细软财物,连夜逃跑。临登车,被个受伤的妇人拖住了,求他们救下她抱着的孩子,言道日后孩子的父母必会重谢。当时杨家夫妻成亲十载都没有孩子,见那小女娃长得玉雪可爱,就动了心,带着孩子回了吴越。后来大周与吴越交恶,他们就再也没有到过大周的长安。现在天下归一,苏静姝就从金陵来了长安,想要找一找母亲的亲人。她身上只有唯一的信物,就是那只凤首玉佩。“她一个小娘子带着个老仆,千里迢迢到长安来寻亲,不知是遭了什么难呢。”虽然见过白天的事情以后,傅明珠就对苏静姝的人品打了个问号,但听了卢氏说的内容,她觉得苏静姝挺不容易的。这是交通不便的古代,从金陵到长安少说也要走两个月,一个小姑娘在路上并不安全,她敢千里寻亲,真的很需要勇气。若真的是姑姑的女儿,想必阿婆会很高兴吧。阿婆挂念了姑姑那么多年,哪怕苏静姝人品不如何,为了阿婆,她也会好好跟苏静姝相处的。“也许吧,”卢氏并不在乎苏静姝受了多少苦,在此之前从未见面,能有多少感情。只要她是真的,婆母心结能解就好了。她已经将傅明珠的头发都梳开,傅明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蜿蜒铺展在她的膝上,像是一匹墨色绸子,柔滑光凉,光可鉴人。卢氏一下一下地轻轻梳着女儿的长发,她的目光既是欣赏又是欣慰,只是找个好女婿并不容易,真是愁死个人了。夜里,只有傅淳和卢氏两个人在帐子里,卢氏说起今日女儿所见,她不作正面评价只提醒傅淳道,“不论她是不是姐姐的女儿,你都派人看着点吧,像今日这种事,对小娘子来说真不是好事。”“我知道,”傅淳抚着卢氏的肩膀,柔声道。他早就叫人跟着了,只是当时的情境跟着的人不好出面。待他赶去,苏静姝已经被陈王救走。“我 看着她不是个安分的,若真的是姐姐的女儿,日后夫人可要多担待些,”闺房私语,傅淳说话却不用客气,他觉得那小娘子未免太多心眼了。照目前来看,苏静姝是 姐姐女儿的可能性极大,当年那个奶娘的确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