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中清醒。“人是我杀的,求求你们,别再打我了。”王才还没睁开眼睛,便哀求着。过去的一夜,他在熊二等人手中吃够了苦头。“大老爷,您看,他已经承认了杀人。”陈名扬叫道。“闭嘴,大老爷我有耳朵。”周邦杰呵斥了陈名扬一句,他已经看出来事情的不对来,这王才一副被人打怕的模样,事情有内情。“呔,那下面可是王才”周邦杰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王才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县衙大堂之上。身边没有了那帮凶神恶煞,他泼皮的本性便又回来了。“回大老爷,我是王才。大老爷我冤啊,昨天夜里杀人犯任思齐回来了,他闯到了我家,殴打我非要我承认是我杀人。”王才哭嚎了起来。情况真的很复杂,怎么又涉及到逃犯任思齐了,周邦杰感觉一头的雾水,让他写八股文章他会,可是让他断案却为难了许多。孟书吏连忙走到他的身后,“老爷,别让他岔题。任思齐本身就是杀人罪,为何会逼王才承认承认罪名,应该是这泼皮杀的人。”周邦杰点点头,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是真是任思齐杀得人,他已经逃掉了,又何必回来“那任秀才怎么办”他低声问孟书吏道。“他肯定已经离开了,先不用管他,先把王才的杀人罪确定再说。”孟书吏道。周邦杰当即下令对王才动刑,先打二十大板。几个衙役当即把王才摁在地上,扒开裤子,“劈哩啪啦”就打起了板子。“去传丽春院大茶壶”周邦杰命令道,在上次的案宗中,大茶壶是一个关键的认证,正是他间接指认了是任思齐杀人的。王才自知承认了罪名必死,咬着牙就是不认。很快二十大板打完,王才昏死了过去。“泼醒了,上夹板。”周邦杰命令道。“太爷,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让他承认。”陈名扬道。“什么方法”周邦杰顺嘴问道。陈名扬当即把任思齐对付王才的方法说了出来,听闻只要几张纸就可使犯人招供,周邦杰很感兴趣,当即让衙役去寻纸张来。“太爷,我招认,我招认。”刚醒过来的王才听到了陈名扬的话,吓得他魂飞魄散,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窒息的感觉。王才当即把两个月前之事说了出来。“两个月前,我正在赌坊玩耍,高立群高秀才家的下人找到了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去结果了阿紫的性命。当时我正输的厉害,见钱眼开便接下了这单买卖。三更时分,我来到了丽春院里,用刀子撬开任秀才住的房门,就见阿紫和任秀才躺在里面大床上。我便压住阿紫的手脚,用枕头捂住了阿紫的口鼻,把她捂死了。”王才仔细的述说着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听的一边的陈名扬双眼止不住的流出了泪水,一双眼睛喷出了怒火,死死的盯着王才。“这么说,是高秀才让你杀得人可是他本人”周邦杰问道。“不是。高秀才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亲自见我,是他家的一个下人。”王才道。“你可知道那下人叫什么名字”周邦杰问道。“知道,名叫高福。”“来人,去捉拿高福。”周邦杰当即下令。这是丽春院大茶壶被衙役传了来,看到王才,他知道一切露了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大茶壶,可是你两个月前作证说任秀才杀人”周邦杰厉声问道。“大老爷啊,我错了,当初是我胡说八道,我不知道是谁杀了阿紫。”大茶壶哭叫道,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攀咬任思齐,生怕那天全家人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混帐东西,竟敢胡乱攀扯,往人身上乱按罪名,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重重的打。”周邦杰怒喝道。这时,去传高福的衙役回到了大堂:“太爷,高家说高福已经离开了高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混帐东西,竟敢藏匿罪犯,来人去把高秀才给我传来。”周邦杰大怒。“太爷且慢。”孟书吏连忙阻止,“高秀才抓不得。”当下里把高家的势力说了一番。“什么,他是南京户部侍郎的堂侄”周邦杰闻言大惊,“你怎么不早说”“太爷,我看是这王才胡乱攀咬,分明就是他见色起意杀了人,却妄想攀扯到高秀才身上。”孟书吏咬牙道。周邦杰了然的点头:“来人啊,把王才拉下去重重的打,看他敢再胡乱攀扯。”第六十六章 张蒹葭的心事鄞县高家高立群高秀才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焦躁的心情使他看什么都不顺眼,刚被他斥骂过的小丫鬟眼睛含着泪水靠墙根站着,动都不敢动。可恶,这么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翻了出来是那任思齐回鄞县来了高立群心里想着。两个月前他使人陷害了任思齐一把,把任思齐直接送进了大狱,本以为这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现在却被翻了案。县衙已经派人来传唤当时直接经手的高福,被他以高福不知去向打发了。可这个理由只能抵挡一时,高福成天在鄞县晃荡,县衙只要找人一问便知。不行,得赶紧让高福这个奴才滚的远远的。高立群当即派人去给躲着的高福送信,让他速去乡下暂避,严令不得召唤不许回来。还有,得去拜访周县令,让他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件事牵连在自己身上,否者传扬开去自己的名声就毁了,若是再传到张家的耳朵里,恐怕蒹葭小姐更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了。高立群忽然有些后悔对县令周邦杰的态度了。周邦杰刚到鄞县几天便表现出了贪婪的嘴脸,这令得鄞县的读书人极为不满,以清流自居的高立群伙同其他秀才们明里暗里讽刺了周邦杰无数次,这使得双方的关系很是不佳,这也是周邦杰一听涉及到本县秀才就当堂审案的原因。若是关系良好的话,周邦杰自然会先接下状纸,派人询问一番。不行,我得去找人疏通疏通,高立群想着便拔起脚步。然而还没等他走出门去,他派到县衙打听消息的仆人飞奔了回来。“怎么样了”高立群一把抓住仆人的胸口,急切的问道。仆人剧烈的喘息着,却说不出话来,急的高立群恨不得扇他几耳光。“少爷,没事了,没事了。”仆人喘息着结结巴巴的道。高立群闻听松了口气,松开了仆人的衣服,恢复了他读书人的风度。“喘匀了气,慢慢给少爷我讲来”高立群瞪了仆人一眼,命令道。“是,是少爷,”这名仆人喘了一会儿,便把县衙发生的事情向高立群详细说了一番。“这么说周县令把杀人的事都扣到那泼皮王才身上”高立群惊讶问道。“是这样的,周县令下令狠狠的打了王才一顿板子,王才才承认是他自己的主意杀的人,这事情完全和少爷您没关系了。”“这样啊,”高立群摸了摸下巴,“这姓周的还算识趣,知道他自己的斤两,好吧以后就不骂他那么狠了。”再说任思齐,听了案子审理的经过之后,摇了摇头,事情果然没有出乎孟书吏的意料,摄于高立群的家世,周邦杰根本不敢对高立群下手。不过事情还算顺利,算是洗脱了自己杀人之罪,只要设法再抹平越狱之事,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鄞县众人面前。鄞县很小,新闻也少,这件案子的结果很快就传遍了鄞县城。“我说嘛,那任秀才怎么可能杀人”“就是啊,更不可能杀自己相好的了。”“唉,可惜了,那阿紫可惜啦,多娇俏的一个美人啊,生生被王才这个混账掐死了”“你们说王才在掐死阿紫之前有没有,毕竟阿紫死的时候光溜溜的啊。”“鄙视你,龌蹉的东西”鄞县城南张家张蒹葭正坐在花园里有一眼没一眼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她的芳心乱的很。以前就觉得未婚夫任思齐不思进取,还喜爱流连于烟花柳巷,对任思齐的行为她很是不满。在她心中未来的丈夫是一个才高八斗,又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他的心里只能有自己。张蒹葭看过梁祝,也看过西厢记,她向往那书中的爱情,可她的未婚夫不是一个对爱情忠贞之人。张家又是书香世家,张蒹葭从小也读过五经四书,知道读书人应该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可偏偏她的未婚夫不思进取,连个举人也考不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对任思齐很是不满,当听说任思齐杀人入狱后,她愤恨之余又为他担心,她不认为任思齐会做出杀人之事,所以她哀求父亲张敬贤去县衙,务必请县令查明真相,还未婚夫一个清白。当父亲拿回任思齐的退婚书时,张蒹葭忽然有了一种解脱感,同时又为退婚书上那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而感慨,任郎啊,你要是早这么有骨气该多好,也不至于数年考不中举人就这样吧,咱们此生有缘无份当任思齐越狱的消息传来时,张蒹葭心情已经非常的平静,任思齐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越来越轻,不过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不是吗前些时日,鄞县的高家忽然向张家求亲,张敬贤问张蒹葭的意见时,张蒹葭很不乐意,她知道高立群曾经是前未婚夫任思齐的好友,她不愿和任思齐退了婚,再嫁给和他有关系的人。更何况高立群和任思齐是一丘之貉,并不是一个有大志的读书人。因为张蒹葭的不同意,婚事暂缓了下来,高立群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成了这么婚事,甚至给当南京户部侍郎的叔叔写信,请他给自己主持婚事。若是论家世,张家自然不如高家,目前张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就是张蒹葭的堂兄张煌言了,可是高家呢,高立群的叔叔高宏图是个三品高官,更是有名东林党人。前几日高宏图亲自给张敬贤写信,为侄儿求婚,张敬贤本身也对高家的门楣很满意,现在朝廷高官亲自给他写信很觉得有面子,就要把婚事答应下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张蒹葭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选择,这令她的心情很是郁闷。“小姐,小姐。”丫鬟雀儿蹦跳着跑了进来。第六十七章 补陀寺“你这死丫头,刚才跑哪去了,半天也不见你人影。”张蒹葭嗔骂道。“嘻嘻,小姐,我去前院看了看母亲,您猜我听到了什么”雀儿是张蒹葭的贴身丫鬟,伴随着张蒹葭一起长大,二人情同姐妹。雀儿人如其名,整日蹦蹦跳跳的活泼的很。“你啊,成天打听那些有的没的事情,烦不烦啊”张蒹葭爱怜的拭去雀儿鼻头的汗珠,伸出葱葱玉指在她额头点了点。“小姐啊,这件事情您听了心里肯定高兴。”雀儿故意卖关子道。“死丫头,还不说,想急死人吗”张蒹葭伸手轻轻在雀儿胳膊上掐了一把。“嘻嘻,小姐啊,今天县太爷断了一桩案子,城里一个叫王才的泼皮被判了杀人罪,您猜王才杀了谁”“死丫头,我怎么知道”“嘻嘻,王才杀的人叫阿紫,丽春院的阿紫”雀儿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张蒹葭,希望看到张蒹葭脸上变化的表情。“丽春院的阿紫,你是说”果然,张蒹葭的表情急剧的变化了,一把就拉住了雀儿的衣服。“是的,就是那个阿紫,小姐啊,任公子是冤枉的,不是他杀了人,是有人把罪名安在了他身上呢。”“那又如何,”张蒹葭松开了阿紫的衣服,神色平静了下来,“他已经越狱潜逃了,若是不逃还可以洗刷掉罪名,现在什么都晚了。”“小姐,您真的不担心任公子”雀儿问道。“我干嘛担心他,婚都退了。再说,我快要订婚了。”“我想不明白老爷为啥非要把你许给那高公子,叫我说他比任公子差远了。”雀儿嘟起了小嘴,不满的道。“任公子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和高公子一样的货色”张蒹葭道。“起码任公子长得好看啊,英俊的很,就和那画里的张生一样。”雀儿眼珠转着,忽然道。“死丫头,就会胡说八道,传出去让人笑话。”张蒹葭起身追打雀儿,雀儿咯咯笑着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