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堂兄笑话,陈七连忙呵斥自己的孩子。“呵呵,七弟别管他们了,让他们吃吧。这罐头我在岱山吃的多了,其实味道也就那样。”陈六笑呵呵道。“爹娘,您们尝尝”陈七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递给了自己父亲,然后又分给媳妇一块,最后才夹起最小的一块,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一种美妙的滋味从舌头上的味蕾散发,香、甜、酥,各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活了这么大,陈七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去岱山“唉,祖坟还在这呢”陈七的父亲依然眉头不展,对这些百姓来说,抛掉祖坟远离他乡很难接受。“三叔啊,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顾得上祖坟啊。我家将军说了,满兵很快就会进军山东,到时他们会强令所有百姓剃头,改穿他们的服饰,到时咱们就都变成野蛮人了,那时更对不起祖宗”剃头陈三叔一下子想起前不久去胶州交粮时,看到的清兵那金钱鼠尾的发辫模样,不禁心中大荒。“朝廷不是又派你们占了胶州吗难道还会被清兵夺去”“三叔,我们岱山军士兵人数太少,根本守不住胶州,很快我们会回到江南。这次我们岱山军来山东,就是为了解救山东的父老,把他们移到岱山,重回大明治下。不过我们的船只有限,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转移到岱山,您要想去可要抓紧时间报名,若是晚了,恐怕上不了船。”听到有可能上不了船,陈七一下子急了。“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啊,一年到头吃不了几顿饱饭,日子还有什么过头”“是啊,三叔,别犹豫了,去了岱山,不仅顿顿能吃上饱饭,孩子们还都能免费上学堂。对了七弟,小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陈六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幺他,他上个月生了场病,夭折了他本来就体弱,生了病吃不了野菜,可粮食又没下来,就,就没能熬住。”陈七神情黯然道。听到这里,陈三叔脸上留下两滴浑浊的眼泪。“去,去岱山,咱们都去”随着派出的胶州籍士兵的回乡动员,招募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每天都有百姓来到胶州城下,在城门外的募兵处报名。岱山军招募工作做的很细致,在城外一溜摆放了十几口大锅,里面熬着稀烂的米饭,还在米饭里加了香喷喷的鱼肉罐头。凡是前来报名者,先发一碗热粥,等吃过后在到案几前报名。每个案几前端坐着一个岱山军的文吏,拿着毛笔记录下报名者的相关信息。姓名,籍贯,家中人口,是农民还是从事其他职业,有没有岱山士卒推荐,等等。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在登记时,会有岱山军军官考核,应征为士兵的必须是年轻力壮的农民,还必须有乡人作保。像那些目光游离、奸猾的市井无赖,则统统被拒之门外。分辨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手上有干体力活留下的老茧,都是老实本分之人。相反,那些手掌柔软细腻者,则都是不劳而获的市井之徒,岱山军不需要这样的人。一人应征入伍,全家都可以乘船前往岱山。岱山军鼓励全家移民,对于那些想单身参军者,基本上不会考虑。只有家眷在岱山,才会对岱山忠诚不二。也不只是招募士兵,对那些手工工作者,如铁匠,木匠,泥瓦匠,漆匠等各种工匠,岱山军更加欢迎。对于一些肯到岱山的读书人,更是给了最好的待遇。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彦直第二百七十四章 李彦直“浙江海防游击将军幕府,招募文士若干,有秀才以上功名者优先。待遇,提供居所,月俸纹银三两。凡应募者,必须身价清白,需全家移居岱山。”胶州州衙之前,一个白衫读书人正站在照壁之前,诵读着墙上张贴的告示。他叫李彦直,胶州人士,秀才功名。自二十岁中了秀才之后,科举再无进境。连续两次秋闱不中之后,只落得个家徒四壁,上顿不接下顿。为了养活家中的妻儿,李彦直不得不想法谋生。一开始寻了个馆,教授蒙童,每年倒也能弄十多两银子。然而连年天灾,田地减产,他所教授的蒙童家里再也供不起孩童读书,于是李彦直便失了业。按说一个秀才,想谋生还是比较容易的,可李彦直恃才傲物,看不惯人世间的蝇营狗苟,不论是后来做账房,还是在大户人家做西席,均无法长久。半年前,在同窗的举荐之下,李彦直在州衙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每日里算算账,整理文书,每年能有二十多两银子,倒也还算不错。谁知京师沦陷,胶州知府带头向顺军纳降。改朝换代、大势所趋,李彦直并不在意,反而憧憬着新朝刚立,会开个恩科什么。谁知没过多久,又传来了满清占了京师的消息,柯永胜等人易帜降了满清。这李彦直就不乐意了,他一个堂堂的秀才,圣人门徒,汉人子孙,如何会给异族做事李彦直当即便辞去了职务,回到家中。然而失去了职务,也就失去了生活来源。仅靠乡下那十亩地,根本不够一家的嚼裹。可是乱局纷纭,又能去哪里寻找营生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了下去,直到岱山军趁夜袭城,胶州又重新回到大明治下。看着告示,最吸引李彦直的不是每月三两的纹银,而是全家迁居岱山。虽然不知道岱山的具体位置,李彦直也知道那是江南。从岱山军的举动来看,根本没有久居胶州的意思。北方的局势已经十分危机,山东早晚会落入异族之手,李彦直可不愿在异族统治下苟活。岱山虽然远离了家乡,可那里终归是大明的天下。自家也就一家三口,贫困潦倒,没有什么可以留恋。想清楚之后,李彦直当即走进州衙,去应募文士的职位。在州衙的耳房之中,岱山军的一个文吏听说李彦直是秀才功名之后,愕然的看了他半天,慌忙拿出文册请他登记,态度非常之热情。登记好姓名籍贯年龄,那一年中的秀才,家人姓名等等。那个文吏给了李彦直一个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写着曲曲折折的符号,并在正中镌刻着一个“文”字。“三日后带家人到城门集合,凭此牌会有人带你们到胶莱河边,乘船前往岱山。”文吏嘱咐道。李彦直拿着木牌,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中,把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妻子。“每月三两银子的信奉,足够咱们一家三口嚼裹,以后你就不用再那么操劳”捧着妻子粗糙的双手,李彦直心疼的道。妻子刘氏却没有那么乐观,对远离家乡表示了担忧,可是既然李彦直已经下了决心,她也只能夫唱妇随拿定了主意之后,李彦直找人发卖自家的田地,十亩旱田在往年每亩至少两银子,可是如今最高的也才出了五两银子。明知道对方拼命压价,李彦直也无可奈何,只得忍痛卖掉了自己家的田地。离开了家乡,不知哪年哪月能再回来,李彦直怀着悲痛的心情,去与亲戚朋友告别,却惊奇的发现好多亲友竟然也打算移民岱山。“将军,这几天来,共招募了士兵三千五百六十七人,连同家属有一万两千余人。另外,前来应募的读书人也有百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童生,有秀才功名的只有寥寥数人。铁匠、木匠,泥瓦匠等各种工匠也招了不少,共有两百多户。”州衙之内,书吏林泉毕恭毕敬的向任思齐报告道。林泉是年前在鄞县招募的读书人,是个童生,才具一般,能力一般,但胜在为人老实勤奋,深受任思齐重用。“不错不错,明天马上准备好船只,把他们陆续装船,运往岱山。对了,要多备药物,防范疫病的发生。”任思齐吩咐道,一艘大船,装了数百人,在海上行驶至少要二十余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定得小心疾病的反生。“将军放心,这几天我们几乎把胶州所有的药材都采买一空,就连医匠也招募了二十多人,准备的非常充足。”林泉自信满满道。第二天,一大早,胶州城外就陆续有百姓提着大小包裹聚集。城门外二十多口大锅一字排开,锅里熬制着香喷喷的米粥。对这些招募的士兵,按照到达的先后编制队列,十二人一小旗,四小旗一总旗,三总旗一队,抽调了精锐的士官担任小旗、总旗、队正。然后让这些新任的军官组织手下的士兵及家属,领到一边先吃早饭。吃过饭后,则带着他们前往胶莱河边,乘坐船只前往胶州湾,在那里上大船。城外的大锅下的火焰不停的燃烧着,熬制了一锅又一锅的米粥。群集的百姓吃过了米粥,便被引着离开了城下赶往东边的胶莱河边。然后会有另一批百姓到来,进行编制,吃饭李彦直携带着妻儿来到城边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看到他那写着“文”字的木牌,负责接引的岱山书吏热情的把他引到一边的棚子下面。就在路边搭建着十几个粗糙简陋的木棚,上边搭着苇席,虽然简陋倒也能遮挡炎热的日光。棚子里面摆放着许多的长凳,李彦直引着妻儿在一个长凳上坐下,这才有功夫观察棚子里面的情形。棚子下面坐着数十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其中男子李彦直大多认识,俱是胶州的读书人。看到李彦直进来,他们纷纷行礼,因为李彦直是棚子里唯一据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第二百七十五章 船上的读书人李彦直和棚子中人寒暄了一会儿,便有岱山军士兵送来了造反,同样是米粥,不同的是每家会有一碟咸菜。吃过之后,便有人引着众人离开了棚子,乘坐着牛车前往胶莱河边。当然由于牛车数量太少,只能让妇孺上车,而李彦直等男子只能步行,可这也让他们非常满意了。毕竟,相对那些被招募的士兵,岱山军对读书人已经显示了优待。十里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河边,路上人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体力太差。到了河边,他们这些读书人被单独引上一艘船,一艘五千担的平底大沙船,连同读书人带家属足足装了一百五十多人。十分的拥挤。船舱里没有床铺,更没有座椅,大家只能席地而坐。这里再也没有了童生秀才的差别,大家的待遇完全一样。等河边的所有船只都装满了百姓,船队一起拔锚起航,顺着胶莱河向胶州湾而去。顺流而下,船速极快,一个多时辰便入了胶州湾。作为读书人,李彦直等人被允许可以随时上甲板。而他们的家属,则只能在规定的时间上甲板放风。站在甲板上,李彦直震惊的看到胶州湾内静静的停泊着的数十条大海船,其中最大的十多条高大如城峦一般,他没想到岱山军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船队进了胶州湾后,移民们被转移到更大的海船之上,这么大的海船若是装人,每艘怕不得装载数百人李彦直和众读书人以及家属也顺着吊下的绳梯,战战兢兢的爬上了一艘三桅海船,被安置在最下层的船舱之中。这里的空间比刚才那条船要大了许多。站在甲板上,看着数以十计的高大船只,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这一刻李彦直的心无比的开阔。把百姓们送上大船,原来的船队又掉头驶进了胶莱河,到下午的时候重新回到胶州湾。李彦直知道,有一批移民被装上了船,应该快要出发了吧果然,没过多久,所有船只便拔锚起航,桅杆上,船帆高高的升起,兜起海风,船只便向东方而去。大海之上,波涛滚滚,鱼跃鹰飞,回首望去,海岸郁郁葱葱,风景无限。李彦直一下子就被大海的景色迷住了。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一股恶心从腹中涌起,他晕船了。趴在船舷上,对着大海,使劲呕吐着,直吐的胃中冒着酸水,这才停了下来。担心舱中的妻儿,李彦直朗朗跄跄的下了船舱,吃惊的发现妻儿竟然安然无事,都没有像他那样呕吐。但是其他人却没有那么幸运,船舱里呕吐声此起彼伏,一股酸臭的气味充斥其中。没过多久,十多个岱山军士兵提着水桶进了底舱,水桶里装满了味道古怪的汤水。每个晕船的人都被要求灌了一碗,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