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导师和单位推荐,这你知道吧”“知道。”程意意凝重点头。她们研究所是中科院的直属单位,人才济济,资金实力雄厚,在国内是生物研究领域老大哥一般的存在。只要上了研究所以单位名义向中科院人才办推荐拟引的百人计划候选人名单,这事十有八九也就成了。“我听说,这一批百人计划,咱们研究所只有两个推荐名额。”“两个”程意意唇口微张,怔住了,“怎么会只有两个”“大概是觉得院里生物领域的人才饱和,现在只挑最顶尖的,少占些名额吧”姚澜说着,程意意只觉得大脑有点儿发昏,怎么会只有两个呢百人计划对候选人年龄有限制,最大上限是五十岁,下限没有规定。虽然是杰出青年科学家的培养计划,然而历届的候选人大多是从三十至五十这个年龄段里挑。上了年纪的人本身比年轻人就要有更多的阅历和成果,少了浮躁,容易静下心,单位也更偏爱推荐这类人群。程意意的荣誉头衔或许不如其他人多,但她是实干派,她聪明,从伦敦到g市,她待在实验室里的时间不比任何人短,也比任何人都舍得拼命,她坚信自己的学术成果不会比同一批候选人中任何人少。然而,在他们这个行业,年龄有时候就是致命的限制。那意味着你无法轻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可错过了这一次,她又得等到到少岁呢姚澜在科研领域没有程意意这样的野心,她更倾向于毕业后到学院任教,也因此,毫无芥蒂地继续和程意意分析起来,“最有可能上候选人名单的那位博导,你应该知道,今年49了,资历足够,各方面条件也都符合,在所里这么多年,就是出于人道主义,单位这次也会倾力把他推上去。”程意意点头。那位博导也是崇文的师兄,36岁当上博导,42担任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主任,他占第一个名额,无可厚非。“递交自荐材料的人挺多,后面的我便不大清楚了,只要你手上那个课题做得好,我敢肯定,撇去年龄,他们跟你比起来都没什么竞争力”姚澜说到这,顿了顿,沉吟一会儿,还是决定跟程意意一次性说清楚,“只是有两个人你得注意。”谁程意意紧张盯着她的口型。“张清和肖庆。”张清,便是那个三十来岁和她住同一层楼的女博士后。肖庆,她的师兄。“张清跟你一样,拿到过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的支持,现在是研究期限第三年,虽说还没出什么大成绩,但你知道基金的评审制度非常严格,她的资历比你高,这是她入选百人计划最大的砝码,我猜单位肯定也会考虑到这些。”“还有肖庆,你们研究同一个课题,他年纪比你大,又是男性,入选的机会肯定比你大一些。”姚澜说到这,犹豫片刻,又道,“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意意。”程意意正发怔,闻言,茫然地看向她。“肖庆的父亲就是咱们研究所所长,同样是中科院院士。肖庆平日里瞒得好,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姚澜说到这,走廊传来些许细碎的脚步声。估摸着其他人也快到了,她便停了说话。程意意端着开水,回到座位,还有些回不了神,她觉得自己似乎恍悟了些什么。难怪当初回国,她一点周折不费便被研究所签了下来,导师还是冯教授那样的资深院士难怪她初来时候从不犯什么大错,却还是被冯教授折磨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冯教授那样刚直不阿的人,对个关系户能有好脸色才怪。大抵是她后来的表现好不容易入了教授的眼,才没把她赶出去,变温柔了一些。当初电话里师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介绍,不想背后居然帮了她这样多。眼下师兄成了她的竞争对手,程意意只觉得心里百味杂陈。师兄待她好,她心里清楚,多年的同门情谊也做不得假。若是师兄入选了,也许她会失落,但还是会替他高兴。但若要她现在就认输退出选拔,撤回申请材料,那必定也是不甘心的。无论结局好与坏,不去试一试,她的内心没办法释怀。毕竟程意意自己也不能肯定,自己在有生之年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也许明天,也许等不到博士毕业,她便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对科研失去了兴趣,像姚澜,像她曾经的同事们一样,找个大企业,或者找份老师的工作安心度日。程意意把桌面上堆积的文件理齐,肖庆踏进了办公室。“意意”看清程意意,他的面上便带了欣喜的神色,“你终于舍得回来啦,师兄我一个人都快被教授折磨成人干了”端着程意意泡好的咖啡,一口气喝下去半杯,他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舒服地喟叹,“果然没有师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这话说得程意意忍不住笑起来。同为崇文出身,其实程意意很清楚,师兄的实力强悍,他的博士至今没能毕业,大概也是因为冯教授爱才心切。教授古板,眼里揉不得沙子,有时候师兄明明已经做得够好,教授却总觉得他还能做得更好,用最高最严苛的标准去要求他。“对了,”肖庆突然翻身坐起来,看了看姚澜那边儿,压低声音道:“意意,你不是又和顾西泽在一起了吧”这事儿早晚瞒不住,程意意轻轻点了点头。肖庆轻轻放下了咖啡杯,神情复杂,若有所思,“我猜也是这样。”程意意留在帝都这么久,迟迟未归,唯一的理由,便是两人重新在一起了。只是,两人分开整整五年,还能复合,便是他一开始劝程意意去帝都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伤口痊愈了吗”他又问。工作时间,程意意的卷发利落扎成一束在脑后,看不清楚伤痕。“好了,就是头发还没长出来,丑的要命,想扎个高马尾都不行。”程意意悲叹一声,整理完实验的书面进度,换上白大褂,准备去实验室。“对了意意,”肖庆这才想起来,“我忘了跟你说,教授知道你上节目的事了,让你回来上班的时候先去趟他办公室。”“怎么会”程意意惊道,想起教授严肃的脸,立刻觉得心里开始发憷。难不成教授这么大年纪还喜欢看综艺节目看八卦吗冯教授最讨厌搞科研还三心二意的人,上节目是成名的捷径,也是被教授讨厌的捷径。重视名利、浮躁、不堪大用程意意自己都能想得到一堆形容词了。“我听说是教授陪小孙子看电视,然后就看到你了。”肖庆轻拍过程意意的肩,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振作点儿,师兄晚上请你吃大餐。”“我有约了。”程意意就差哭丧脸了,念书那么多年,曾经的她从不知道“怕老师”这三个字是怎么写,没想到奔三的人还一次性把从前没体验过的滋味体验了个遍。“他也来g市了”程意意一说有约,肖庆便立刻反应到。“恩。”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骂得灰头土脸去见顾西泽,程意意越发觉得生无可恋。重新脱下白大褂,程意意打起精神,敲响了导师办公室的门。“进来。”那声音威严又平淡。程意意没忍住打了个冷颤,进门,先恭敬行了一礼。“教授。”冯教授听清来人的声音,这才从案几前抬起头来。“程意意。”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合上了手中的资料,问道,“我听肖庆说你受伤了好了吗”“好了,”程意意赶紧点头,“就是一点儿小伤。”“那就好。”冯教授点点头。程意意心里一颤,知道教授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研究所的事情不够你忙吗”这时候若是按照对姚澜的说辞回答一番,教授能把她骂死。程意意把手背在身后,强自镇定道,“我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研究数独题,去年在手机a上做通关了节目组的数独题,节目组便邀请我去挑战”“听说挑战的题目很难,我觉得很有意思,那时候是假期,有时间,我就去了。”冯教授凝眉思索一番,觉得程意意的回答没什么问题。做学术就该要有这种勇攀高峰的挑战精神,越难才越要钻研到底。有兴趣、有坚持、有激情,这品质对一个科研人来说非常重要。到了嘴边的问责咽了下去,他想了想,又开口道:“你考虑过上了节目之后成名对你工作的影响吗”“有。”程意意点点头,“但我始终相信成名与否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和工作。”“我喜欢数独,但我更热爱科研。”“你有这样的心态很好,”冯教授点头,“我曾经遇到过不少年少成名的科研天才,也正因为一连串光环的过早降临,让他们早早夭折在了这条路上,我不希望你也这样,程意意。”“承受住这样的压力,你的成绩才会越来越大。”程意意并不是听不进劝的人。恰恰相反,她很善于接受别人的批评和意见。闻言,她低头深思了很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教授。”她敬重地行了一礼,“我会努力的,不辜负您的期望。”第33章 33科研就是必须有勇气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可遗憾的是, 在她们这个领域, 跟踪改良的研究工作居多,有着独创性的却极少。程意意深知自己手中的课题有着无限潜力, 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那新世界壁垒的边缘。现在,她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或者一个契机。在帝都养病的日子里,程意意常在闲暇时深入分析实验停滞的原因。尽管人不在g市, 但她同样在大脑里提出过一连串设想, 也思考了不少解决的方式。此刻回到实验室,便是一一试验这些乍泄灵光的时候了。冯教授的一番话, 确实给了程意意一些触动。教授平日里深居简出, 潜心做研究, 从不为功名利禄这些外物所累, 两鬓已经花白却仍然坚持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实验室,看文献、做笔记、找学生讨论工作, 他始终在科研一线。低调得几乎要教人忘了他其实还是一位资深院士。相比之下,程意意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自惭形秽。教授的年纪不轻了,业内这个年纪的大牛们显少会再亲力亲为地带学生。师兄就曾经偷偷跟她透露过,她们两个大概就是教授最后的关门弟子。平日里, 教授对师兄无论是关注还是责骂,都要比程意意更多一些,她曾经以为那是他更看重师兄的表现,却没有想到, 今天教授能说出这一番话来。那大抵意味着,在他心中,没有年龄和性别的界定,他同样是看重她的。程意意心里仿佛被灌了一剂强心针,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从导师办公室回来,便一直奋发埋首做实验,她的劲头太冲,动作又快,连肖庆也只站到一边给她打下手做记录。程意意实在太专注,工作了一整天,抬头的时候,她才发现,窗外的路灯早已经亮了。开了春,天黑得晚,此刻路灯亮起来,说明时间不早了。程意意心中一惊,赶紧拿出口袋里关到静音的手机。两个未接来电,时间都是下午六点多,而现在距离六点已经又过去了两个小时。顾西泽工作结束就要回帝都,最后一次吃饭她居然还在实验室忘了时间。程意意懊恼地敲了头好几下,赶紧开始做收尾工作。“剩下的我来吧,你先走,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肖庆看出她着急,脱下乳胶手套,接过她手中的记录本。程意意神情感激,连连道谢了几遍,这才脱掉白大褂,一边走出实验室,一边给顾西泽回电话。她一向极有时间概念,显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今天大概是被教授的话激励得太过热血沸腾。程意意急着下楼,却迟迟等不到电梯,干脆顺着楼梯蹬蹬往下跑。电话拨通,响过一声,另一端便被人接了起来。“西泽,”程意意赶紧道歉解释,“对不起,我今天”楼道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黑漆漆一片,她说着话,只能借着手机通话界面那一点微薄的光亮往下跑。“我知道,”顾西泽只听见电话另一端急促的喘息声,开口打断她,“我就在研究所楼下,你跑慢些。”顾西泽的话音还没落,光线太暗,程意意脚下踩滑,差点跌倒滚下楼梯去。好在她赶紧伸手抓住扶梯拐角,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抓得太用力,撞在棱角处,手心传来火辣辣一阵疼。“怎么了”听见程意意紊乱的呼吸,他忙问道。“没事,”程意意站稳身形,心里觉得愧疚极了,“吃饭了吗”“没有,等你一起吃,”他低声安抚,温柔而富有磁性,充满了让人踏实的安全感,“你别慌,慢慢下来。”程意意这才听话地放缓速度,一步一步走到一楼。顾西泽的车果然已经在大楼外等候,开的还是那辆奔驰ue。就停在研究所跟前的车位里。程意意拉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