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回来，都齐齐跪身行礼。“都进来，给娘娘切平安脉，集体会诊，根据娘娘的身子体质尽快商议出个章程来。”事关皇嗣，众人皆不敢耽搁，连忙就伏身应是，紧接着就起来跟进去。寝宫里的床榻锦葵与芙蕖早就仔细收拾妥当，铺着的都是软绵舒适的褥子与床单子，李煜宸小心翼翼的将云晏轻放下。两个丫头子就近前去轻唤得一声主子，就帮忙她提起袖子，搭上一方丝帕由御医们诊脉。这期间云晏好几次的阵痛袭来，身子都忍不住微蜷缩得起来。御医们见着皇后娘娘疼痛，也是害怕，虽然妇人产子，这是必然过程，可陛下将皇后娘娘看得极重，就怕陛下一个忍不住暴怒，让人拖他们出去斩首。好不容易都一一切完脉，几位御医就与熟悉娘娘状况底子的宋御医小声商讨起来。众人一致认为，娘娘虽为身子有些弱，但只要喝些参汤补足体力，定是能顺利生下小皇子。就怕后面会大出血，一旦发生崩漏，那后果就不可预想。他们将这个情况如实禀报给陛下听，却见陛下握着皇后娘娘的手，冷着脸不说话，顿得片刻，他才暴戾的道：“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危险都给朕掐掉否则让你们陪葬”此话一出，众人吓得后背都冷汗直落，连忙就跪地，“臣等自当尽力。”此时郑嬷嬷就道：“还请御医们都到外间等候，若有情况，老身自会通知你们商议，这里就由老身带着丫头子们看着。”她说着就让丫头子去吩咐人煮参汤，又请示得陛下，“娘娘从外边归来，得先擦洗一番，给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第三百三十二章 娘娘没力气了李煜宸听得郑嬷嬷这么说，就道：“让人去取热水与干净衣物，朕给皇后擦洗。”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这种侍候的活计，交给贴身丫头子与医婆就好，陛下又何需亲力亲为。而且产子之时，血污腥秽，帝君身系一国之命脉，在产房内里逗留，沾上霉气，只怕会影响大凉国运。“请陛下三思。”众人皆都齐齐跪地请求。郑嬷嬷谨声劝道：“陛下，天下间男子都不会轻易入产房，唯怕影响家道兴盛，陛下乃一国之君，万万不可在此逗留过久。”自古以来皆有言男子不入产房，李煜宸自然是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微侧首看到他的小女人在受着苦痛折磨，额门已又津出了汗，他心痛难忍，冷厉朝跪地的众人斥责，“朕是天子，妖魔鬼怪都莫敢靠近，又何惧区区运数，迂腐之极都给朕退出去”众人被斥得噤若寒蝉，大家多少都知得陛下的脾性，他决定下的事，就绝不会再更改，他们若再是劝阻，只怕会触犯圣怒，惹来灾祸。“陛下。”云晏待这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伸手拉住他，“臣妾没事儿，您到外边厅堂等着就好，他们劝的对，陛下要顾着天下万民百姓才是。”他若是陪她生产，将来大凉但凡出了任何不好，大家很容易就会将这种过错归咎于她这个皇后身上。若是她不幸没了，仅留下得孩子，国运若有损，孩子将来的名声也会不好听，会遭至天下人谴责。她是不情愿看到这些，总要为孩儿做些打算。她知道他不舍得走开，于是她轻声劝道：“要是您在这里，臣妾就觉着自己太过依赖您，也脆弱许多，反而失了力气。”这一句到底是打动了李煜宸，他能感觉到她依赖他，也喜欢她心无旁骛的依赖他这个夫君，然而，这生产的危险时刻，这确实是要不得之事。他犹豫片刻，紧握住她手，俯身与她柔声道：“夫君听你的，我先给你擦洗完身子，换好干净衣裳，再到外边等你。”云晏忍着又一阵的疼痛袭来，轻点了头。众人松得一口气，只要陛下不在此一直陪伴着，待会儿能尽快退出来就好。经过这一番，大家都是更为深刻的认识到，皇后娘娘对陛下的影响力到底有多深。禁不住心里又是惶恐，就怕一会皇后娘娘生产不顺，他们会遭至陛下狂怒赐斩，当真就让陪葬。直到他们退出去厅堂，等待陛下从产房里出来之时，都拉着宋御医不停的盘问皇后娘娘平时的体质情况，以备有突发情况，能及时开出准确的药方子熬药。李煜宸此时却在亲自往热水盆里打湿着巾帕子，仔细给云晏擦洗，丫头子与嬷嬷都让他暂时遣至了帘幔珠帘外面候着。这期间云晏迎来好几波的疼痛，实在是忍不了，还真的抓过他的手就咬起来，李煜宸手背都被咬出了血痕，这皮肉之痛于他来说丝毫算不得什么，眼里全是那温柔色。另一手抚着她乌发，疼宠的柔声道：“使劲咬。”待又一阵痛楚过去，云晏就心疼他了，看擦洗得差不多，也换上了干净衣裳，就拉着他手贴得她脸颊一下，“去吧，到外边让太医给上些药。”“不用上药，晏儿在受着痛，我甘愿陪着一起疼痛。”李煜宸搂住她，亲上她额门，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郑嬷嬷就在外边请示，“陛下，娘娘可已擦洗好参汤已煮好，娘娘该喝了。”李煜宸就让她们端进来，又亲手喂云晏喝上小半碗，这才在云晏与郑嬷嬷的劝说下，极为不舍的离开。李煜宸方来至大厅，就见得太上皇由林公公扶着进来，知道他也是挂心孙儿，就往前去请安，搀扶他进来太师椅上坐。“皇后情况怎么样”太上皇未待坐下就发问，声音有着激动，“寡人的孙儿可还好”“都还好，夜已深，父皇应当先歇着，天亮前应该会有消息。”李煜宸执起桌上茶壶要给他倒茶，太上皇却是抬手按下，“寡人现时连水都喝不下，能不过来看看吗。”上回儿子偷着带皇后出去，说要到上品坊听戏，结果这么一听就出事了，当时他听闻到皇后从半空坠下的消息，想到他盼着许久才有的孙儿当场就抗不住昏厥了过去。直到醒来听说皇后被救了回来，他的孙儿也没事，这才稍稍有了精神。然而也不过半天，就又传来儿子与儿媳皆都失踪的消息，他的心一直就提得老高，但想着儿子武功高强，应当能护好他自个儿的媳妇，他就忍着担心，帮儿子处理起政事。却不然，听闻老二景王竟起兵攻池掠城，不仅将江淮附近的城池拿下，还将洛阳都取了去，这是要公然谋反，又是将他气得几近倒于病榻上起不来。还是这阵子听到儿子传回简报，说会守住冀州，也不会让天下大乱，不日会带皇后回宫产子，他的精神才一日比一日强。此时就要见到盼得许久的孙儿，又怕生产不顺，他如何还能品茶。李煜宸闻言也是心有所感，因为此时此刻，他竟也是觉着自己已连水都没法饮下。里面时不时传来小女人忍着疼痛的低呼，想起她说的那些保孩儿之类的话，他心下更是焦灼，撇下茶壶，负手而立于太上皇一旁，脸容上已渐是冷峻。这一等就等至了四更天，大年初一，外边老百姓们放的烟火仍然不断在庆贺着新春，阵阵鞭炮声中，李煜宸没能等来喜讯，却已是渐渐再也闻听不到小女人的声响。他心头有些慌之时，就听到郑嬷嬷携带着一身血腥味冲出来喊太医们，“娘娘没力气了，昏昏沉沉要睡去，如何是好”李煜宸心里一痛，就要往里闯。太上皇虽也是焦急，但必竟已是年事已高之人，曾也面临过许多次后宫女人的生产之事，还是有那么些经验，连忙就制止他，“皇后此时心神形散，最是容不得有人去分散她心力，你莫要前去”太医们也是连忙躬身行礼表示认同，“当下之急，是让娘娘口含百年老参片，将耗散的元力聚回来。”宋御医在后边补充得一句，“暂时先含参片，后边最好是再去熬半盏百年参汤，让娘娘服下效果更佳。”第三百三十三章 产子云晏感觉没气力之时，突感有人往她嘴里塞了参片。那甘苦的滋味在嘴里弥漫散开，蹿入肺腑间，顿觉力气增加了不少。“小姐，您醒醒。”她听到芙蕖带着哭腔在唤她，那声音虽是似乎从遥远中传来，但却令她觉着心安。这个前世临死之前都在护着她的傻丫头，她在陪着她。只要她在，若是混有别的丫头子听命于别人，要对她动手，芙蕖肯定第一个不会同意。事实上，紫宸殿确实也混有一些起了异心的丫头子，都事先让锦葵与芙蕖这两个女官处置打发掉了。这时候来来回回帮忙端来热水帮忙擦洗与熬汤药送来的丫头，都是她们信得过的。只是云晏擦洗的热水变成得血水，需要端出去倒掉，李煜宸就发觉其中一个干活的丫头子目光有些闪烁。他此时就站在帘幔之外，因为实在是担心云晏，从郑嬷嬷取了参片进去的时候，他也就跟着来到了此处。只就是担心会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就忍着没进去。这么个端着血水出来的小丫头扎着双丫鬓，脸容稚气，可从他跟前福身行礼而过时，那目光就有些躲闪。他眼眸就微眯得起来，待她倒完血水回来，直接一掌就将她扫荡出去，扔至了厅堂之上。众人见着都吓得一跳，俱是不知得发生何事。“我儿，这是怎么了”太上皇就以为儿子是心里着急，要打杀个丫头子解心头焦躁。李煜宸却是没回答，直接与另一边躬身候着的张公公道：“去撕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张公公惊得一跳，这看着稚嫩的丫头子竟是戴了面具在娘娘生产之时，她也在内室打着下手，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张公公吓得直哆嗦，娘娘若是出事，他这管着内宫的大总管不得让陛下踢死他心惊胆战的上前去，检视好片刻那已给打得半昏的小丫头，才找到撕下人皮面具的破绽之处。这一撕开，众人都惊了，竟是先前苏太后身边的丫头。因为苏太后是皇后之时，身后就时常跟着几个丫头，众人见得多了，也就已面熟。苏太后是太上皇的身边人，对这丫头自然也是熟悉的，此时他猛地一拍桌子就站得起来，“她对皇后做了些什么”李煜宸也就是怀疑，尚未有定论，他吩咐太医们上前检测一下，看看这小丫头身上可藏有对产子之妇人有影响的药物。而这一查，太医们吓得腿直打颤，这丫头袖口里撒满了会让人滞气血崩的药粉难怪娘娘先前喝了参汤，仍是会没气力，这就是滞了气，而按此情况看，即使小皇子能安然产下，娘娘也极有可能出现血崩。太医们唇齿间都打着颤抖，根本就不敢如实禀报。倒是宋御医还算得镇定，依他来看，发生这种事必定得让陛下知悉，才能及时与陛下商议，如何疗治，并能顺利开出方子将娘娘调养好。李煜宸见得一众太医哆嗦着身子不敢说话，一个克制不住就想让人拖这帮废物下去处死他忍得又忍，这才指着还算淡定的宋御医，让他一五一十道来。他方一听完，心中的戾气是再也无法压制，原本要直接结束这丫头的性命，他抬起的手顿然又收回来，声音放得极轻极轻，“张公公，让人拖她去牢房折磨，不要弄死，让生不如死。”谁也不敢出声，唯有张公公躬身应是，领着人将这半死的小丫头拖出去的声响。太上皇此时神色却是极为复杂，甚至熏染了几分痛楚。他这一生，喜欢过的女人无数，可唯一爱的，却只有魇灵一个。可他陪着魇灵的光景却只有几年，这往后的十几年，都是以苏氏为主。这个苏氏却正是害魇灵的凶手，而现今，即使她死了，她身边的旧属仍在替她办事，要害他与魇灵的孙儿。他真的错得太离谱，他心腔中都是悲凉，若是这次孙儿出了问题，他就连死，都没颜面去见灵儿。李煜宸却是不知得太上皇在想些什么，此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已牵挂在了那小女人身上。让宋御医带着人尽快决定好，要是当真出现血崩，用什么药物能挽救回皇后的性命。云晏在房里却是不知得发生了何事。她含了参片，后边又喝掉半盏百年参汤，顿觉精力都回来了，在又一次阵痛来临之时，跟随着郑嬷嬷的指挥使劲，就听到锦葵与芙蕖的惊喜呼叫。“主子用力，奴婢看到小皇子的头了。”云晏虽已是痛得快失去了知觉，但闻听到这一句，顿时力气倍增。在郑嬷嬷按着她腹部推拿着，又一次让她使劲之时，她忍着那巨大的疼痛，咬牙猛地使劲。就在感觉自己即将昏死过去前，呼啦的一下，感觉肚子一松，遥遥就听到了锦葵与芙蕖充满欢喜的喊叫，“生了，生下来了真的是个小皇子”云晏闻言心中喜悦，可她此时却已是连手指动一下的力气都已然没有，既困又疲倦，她努力想要睁开双目，想看一眼她与李煜宸的孩儿再睡去，可那眼皮沉重得怎么也打不开。在渐渐陷入迷糊之时，唯听得郑嬷嬷惊恐的声音传来，“不好，娘娘血崩了”在这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知觉。她这一昏死过去，似乎就醒不来了一样，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昏睡，可就是提不起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