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彤紧紧摁下,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却实在太过微小,要不是她正处在窗外,而且耳力不错,决计是听不到的。韦碧彤准备做什么楚千翘握紧了拳。孟景闲偷偷扣住她手腕,示意她冷静。楚千翘深呼一口气,压下躁动的怒火,横竖现在他们在窗外,里面的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若是韦碧彤想对七夕不利,他们马上可以冲进去救它。现在不如静观其变,来个人赃并获。此时,便听得韦碧彤不耐道:“怎么水还没烧开”叶儿战战兢兢地又添了一把柴,回道:“小姐,很快就好了。”“这只小畜生”韦碧彤的目光落在挣扎的七夕身上,嘴角是恶毒的笑,“跟它主人一样讨厌”韦碧彤讨厌她甚至讨厌到看这架势,她甚至讨厌她讨厌到了想将她的七夕除之而后快楚千翘实在想不通,她都没有因为韦碧彤是韦家人而讨厌她,她竟讨厌起自己来了平心而论,她并没有任何亏待韦碧彤的地方。况且,七夕只是一只猫而已,一只无辜的猫她没因为韦家恨屋及乌,韦碧彤反倒因为恨自己而恨上了一只猫她不敢想象,若是她没有寻来,七夕会怎样“动作快些”韦碧彤又催促了一遍,“趁着公主还在习课,我得给公主煲一盅乌鸡补汤补补身体。”乌鸡补汤楚千翘心内一惊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的某一天,那时候七夕刚失踪,韦碧彤曾进宫来看她,带了一盅乌鸡汤来宽慰她,给她补补身子,还让她放宽心,七夕自己选择离开,那么它在外面的世界,一定会活得更好。那时她心里还十分感动,虽然没有食欲,但念在她有心,还是接过她的乌鸡汤,准备喝一碗。就在那时,奉旨进宫给太后逗乐的乞巧出现了,还鲁莽地冲撞了她,导致她全身湿透,心情更加糟糕,也因此对乞巧印象深刻现在想来,若不是乞巧冲撞了她,那么她会亲自吃掉她的七夕她亲自养的七夕韦碧彤好毒的心呐楚千翘全身颤抖起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温暖的力量透过衣衫传递到她的心口。她渐渐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孟景闲,不期然,居然看到谢云烬和青苏也在这里。谢云烬朝她点头示意,楚千翘回以一个勉强的笑容,重新将视线转回窗内。一定是刚才谢云烬听闻了七夕失踪之事,与青苏一块儿寻找,找来了这里,被孟景闲示意噤声,招来看灶房的情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韦碧彤意图杀害七夕的事情,如果只她和孟景闲两人看到,还怕韦碧彤不肯认,反诬陷他们联合起来陷害她,如今多了一个人知晓,而且谢云烬还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料想韦碧彤怎么也不能脱罪了。只是楚千翘还是不理解。这辈子她到底哪儿得罪韦碧彤了而上辈子,她不曾来国子监上学,韦碧彤也不曾来伴读,楚千翘仍旧想不到自己可能得罪她的地方。为什么两辈子,不同的情况、不同的情景、不同的时间,韦碧彤都要杀七夕亏她还觉得韦碧彤是韦家唯一干净的妹子,如今看来,她这恶毒的人,比起哥哥韦蕴凉来也是不遑多让再看窗内,热水已成滚水,韦碧彤将七夕交给叶儿,指了指砧板上的刀:“先杀再煮罢,免得闹出更大的动静。”叶儿浑身直抖,看来也是初次杀猫,有些犹豫:“小姐啊,这可是长乐公主的猫儿”韦碧彤柳眉一皱:“到底谁是你主子”说罢,便亲自从砧板上拿起刀来。不能再等了楚千翘心念一转,孟景闲已先她一步踢开了房门。门板发出很大一声,韦碧彤和叶儿双双吓了一跳,韦碧彤手里的刀失手落地,在地上弹了一弹,差点剁到自己脚上来。回过神,韦碧彤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额头鼻尖尽是汗珠。叶儿也好不到哪儿去,刚开始被门板一吓,随后韦碧彤手中落下的刀又将她吓了一跳,七夕便是趁着这时候,从她怀中挣扎着脱出,可惜四肢被捆,只能结实地摔到了地上。楚千翘心疼地将它抱起来,赶紧松开它的四肢和嘴上的束缚,顺着抚摸安慰它。七夕显然是气坏了又吓坏了,直往她怀里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嘶吼。“韦碧彤、韦三小姐。”楚千翘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锋利的菜刀,又看了一眼仍旧沸腾的热水,最后将目光落到韦碧彤身上。“你能解释一下,想对我的七夕做什么吗”韦碧彤抽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扯了一个可笑的谎言:“我、我看七夕身上有些脏,因此让、让叶儿烧水,想给七夕洗、洗个澡”楚千翘简直被气笑了,冷笑着反问:“那么,我该替七夕谢谢你”说着转向青苏,像平日聊天那般同青苏道:“我便是不知道,原来给七夕洗澡,水得烧得沸腾,还须得拿菜刀帮忙呢。”青苏早已经气得脖子都发红了,当下也讽刺道:“想是韦三小姐比奴婢知道得多,奴婢该向三小姐学习学习,往后三小姐养了什么猫猫狗狗,奴婢也用这法子给它洗洗,想来会洗得比较干净。”韦碧彤咬咬牙,不知道他们在窗外听去了多少,只能咬紧牙关,眼睛里挤出几滴泪,哽咽道:“公主,我的品行如何,您还不知道么我与七夕无冤无仇,喜爱它还来不及,岂会害它呢方才真真是想给七夕洗个澡,是叶儿太愚笨,掌握不了火候,竟将洗澡水烧开了。至于、至于刀,我是想让叶儿给七夕剁点碎肉儿吃的”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楚千翘是自愧弗如了:“我竟看不到这小小的灶房,哪里有什么肉。许是我眼瞎了吧。”怀里的七夕似乎也能听懂人语,被韦碧彤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到了,从楚千翘怀里转过头,朝着韦碧彤怒张尖利的獠牙,喉咙嘶嘶作响。第31章 利爪毁容楚千翘这次没有安抚七夕,反倒是声音拔高了,一字一句道:“至于你的品行,我原本以为我是了解的。只是没想到,今日才算真正了解。”韦碧彤浑身一震,她扫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孟景闲和谢云烬,特别是谢云烬,他一直没说话,然而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谢云烬虽然看上去孤僻而不近人情,其实待人温和,平日面对她虽然并不热情,却绝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而如今,他用这么冷的表情看她,宛若看一条毒蛇。韦碧彤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她知道,他们是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他们知道了她的恶毒行径,谢云烬知道了她是怎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她房里的帕子永远送不出去了,她的心意也绝不会被接受了,因为谢夫子这么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毒妇的。全身开始发冷,冷得她直抖,韦碧彤不敢再看他们,微微低下眉头。突然,眼前一道白色影子闪过,韦碧彤两颊突然剧痛,她“啊”地大叫了一声,伸出手胡乱挥舞着想赶走白影,岂料手上也刺痛起来,像被利刃割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很快白影从眼前消失,韦碧彤冷静下来,接下来却又“啊”地大叫一声,摊开双手看着血淋林的掌心,随后赶紧摸了摸两颊,也摸到了粘稠的血液。变故来得突然,谢云烬和青苏大吃一惊,孟景闲和楚千翘却面无波澜,似乎早知如此。韦碧彤已经知道刚才那白影是谁,她怨毒地抬起头,盯着已经重回楚千翘怀里的罪魁祸首。是七夕这只猫用它的爪子划破了她的脸和手七夕生起气来绝对是只悍猫,它既愚钝又聪明。愚钝在于,它看不到人心险恶,只要对方给它撸撸毛,它便认为对方喜欢自己。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被韦碧彤捉住,因为它对韦碧彤全不设防。而聪明在于,它与主人楚千翘有着无师自通的默契,方才它怒极躁动,楚千翘若顺毛安抚,它便不会轻举妄动,而楚千翘不去安抚,反而将它微微托起,它便知道,楚千翘允许它肆意妄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楚千翘此时才将重回怀中的悍猫安抚了一番。她是故意如此的,故意让七夕去发泄它的愤怒。韦碧彤此事,虽然做得恶毒,但她是韦家的三小姐,七夕只是一只猫,而且到底没将它杀成,虽然有孟景闲和谢云烬作证,使她不能将想杀害七夕之事以别的借口盖过去,但杀猫而已,就算是杀公主的猫,对她来说终究算不上大事。只要她一口咬定只是因为讨厌七夕而杀它,便没人能判定她真正想害的是自己,所以最后实质性的惩罚不一定有。而韦碧彤实在太过恶毒,若是方才没找来,七夕就被会煮成一锅乌鸡汤,被呈到自己面前,甚至于自己会吃下七夕的肉楚千翘一想到这些,就咽不下心内的后怕和气愤。七夕平白被绑,也该出出气。而韦碧彤也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点代价楚千翘一边抚摸着七夕顺滑的毛发,一边看着眼神心虚却怨恨的韦碧彤。她脸上的伤口不算太深,不过划痕多而且皮肤薄,鲜血很快糊了满脸,又很快干下来,粘在脸上,如演猴戏所敷上的厚厚的胭脂。楚千翘欠了欠身,颇为歉意道:“此猫最是顽劣,发起狂来谁也制不住,方才我也不防,竟让它伤了你,实在不好意思,想来这猫儿怨气太重了。”话锋一转,又冷声道:“韦三小姐,你不必再说那些假话谎言来哄骗我们,方才本公主与孟大人、谢夫子站在门外,将该听的都已听得一清二楚。本公主只想问一句,你想将猫儿煮了给我喝,又是做何居心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怨恨如斯”韦碧彤吓得跪了下来,眼泪直冒:“我错了,我错了”“唉”楚千翘叹息一声,“猫毕竟是畜生,不辨是非,哪里得罪你了,本公主替它赔不是。但人知善恶,倒是不知我哪里做错了,让你对我产生了如此大的深仇大恨”“不是的、不是的”韦碧彤呜呜哭泣,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生气,这只猫儿冲撞了我,我一时生气,便忘了它是公主的猫儿至于煮汤之语,纯属我意气之语,当不得真,求公主不要在意”“你说意气之语就是意气之语么”楚千翘冷冷道,“孟大人和谢夫子可都听到了,你亲口说要煮了七夕给本公主进补,本公主还真不信只是逞口舌之快,若是没发现你的行径,也许你真的给本公主奉上一碗进补汤了呢。”“不会的我不敢的”韦碧彤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不会楚千翘冷笑,真想将上辈子的事情说出来,为避免自己真泄露天机,她索性不说话了。孟景闲适时站出来说道:“既然七夕失踪之事已经水落石出,那么韦三小姐该押送大理寺处置了。”韦碧彤猛地抬头:“不要我不要去大理寺我要见我爹”去了大理寺,就算不必受皮肉之苦,免不得要在湿冷阴暗的牢房里待上几天,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便会让世人知晓,她的一生便毁了谢云烬却又说了他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三小姐你意图谋害公主的宠猫,且心中怨恨公主尤甚,却不愿说出原因。按照程序,必须入大理寺接受惩罚,且调查清楚你为何怨恨公主。”冷冷的、毫无情感的话语,像一把利刃划过韦碧彤的心尖,点燃她压抑许久的怒火。她知道自己有韦家这个靠山,只是杀猫未遂而已,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最初的惊吓之后,她心里已经冷静许多。后面的心虚求饶,都不过为了能私下解决,别将此事传出去。而眼下,自己被猫划破脸蛋,也不知能否恢复如初,他们却还咄咄逼人,谢云烬更是对她没有一丝怜惜,甚至于,因她想害楚千翘的猫,因此便更厌恶她了吧韦碧彤在家里就是娇养的性子,飞扬跋扈惯了,此时做地伏小了这么久,却还是没用,谢云烬还来质问她。因此,心中怒火悉数爆发,她猛地站起来,冷笑不已:“为何怨恨公主你问我为何怨恨公主”“好那我就告诉你”韦碧彤伸出手指,一把指在谢云烬放入的鼻尖,“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下,除了一贯波澜不惊的孟景闲,其余人都惊诧不已。谢云烬难得地皱眉,低声呢喃:“为了我”楚千翘也疑惑地蹙眉,她瞧着韦碧彤悲戚的样子,心里猜测她应当是知道了百里芜柯也仰慕谢云烬的事,可是怨恨芜柯倒还说得过去,怎么会怨恨到她头上来难不成知道她心里更倾向百里芜柯和谢云烬,因此怀恨在心可是楚千翘细细回想一番,她从未将这倾向表现出来,除了那日去问谢云烬到底也没问成。所以说,韦碧彤为何会因为谢云烬而怨恨自己韦碧彤看着楚千翘疑惑的脸更想冷笑,永远有人求之不得,而永远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谢夫子啊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