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黑泽阵一直没有动作,琴酒叹了口气,问道:“还有什么事?”
接着,他听见那个天真的家伙这么问道:“琴酒,对你来说‘黑泽阵’到底是什么?”
“啧。”琴酒闭了闭眼,却想起刚刚那支浪费的烟。
黑泽阵是什么?是他过去的名字,是他抛弃的生活,是他在光明下的剪影,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琴酒。他第一次认真注视这个和他长相相同的少年。倔强,脆弱,天真,有点小聪明,总是在意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又在做什么?他不记得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回忆。
唯一有印象的是从实验室出来后的第一个任务,被朗姆那个老东西暗中下了黑手,差点死在背刺的叛徒手里。那时候他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窥探到了名为“黑泽阵”的人生的吉光片羽。
第一眼看见的是大片红色。但是他第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不同于人体喷涌而出的温暖液体,而是更加鲜艳明亮的色彩。还属于孩童这个范畴的黑泽阵正握着画笔,一点点地在纸上涂抹颜料。琴酒就静静地看他画了一下午,最后他睁开眼醒了过来,从安全屋的医药箱里找出绷带,在伏特加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草草包扎了伤口。休整完毕后,他提着狙-击木仓,在那个叛徒登上飞机的前一秒,把他永远留在了机场。
大片红色铺洒在地上。年少的琴酒有些幼稚地对比了一下两幅画,不得不承认还是黑泽阵在作画上有些天赋。
那好吧,既然不习惯这种方式,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接触了,就老老实实地在那个明亮又柔软的下午一直画画吧。
十七岁的琴酒收起狙-击木仓,平静地向新的下属发送了短信:“任务完成,来收尾。”
“你的回答呢?”黑泽阵带着不甘的声音传来。
琴酒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想多了——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黑泽阵是你,一直以来就只有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水滴落在心上泛起的涟漪。
那双忽然睁圆的湿漉漉的绿眼睛又完全不像自己了,看起来像炸毛的猫,一边把尾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不松开,一边又凶巴巴地朝人喵喵叫。
保时捷像来时一样无声离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啪嗒。
黑泽阵擦了擦脸上水珠滑过的一道痕迹,又赶紧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鞋尖和地面泅湿了更多深色的水渍。
下雨了。
听见房门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正在处理工作的安室透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是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哪……”安室透从沙发上起身,客套关切的话语里添了些真情实感的担忧,“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澡,换身衣服,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黑泽阵已经平复了心情,他把点心放在茶几上随口说道:“这些是我做的,你可以尝尝。”安室透到底吃不吃也无所谓,如果真的吃了他还有会觉得点惊奇。
上次和大家摊牌后,他被降谷零耳提面命千万要警惕安室透,公安可不是什么温柔角色,更不要说安室透还有波本这个危险身份了。
“总之,不许把他当成我!”气得脸都快鼓起来的降谷零把其他人都看乐了,但是只有赤井秀一笑出了声,于是他又提高声音补充:“还有赤井这家伙也是!”
“你怎么不说诸伏。”赤井秀一反驳,“不要包庇。”
其实他只和安室透说过话,黑泽阵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好友的意思点点头。
还在笑的诸伏景光笑不出来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小黑泽,他们几个太可怕了,还是向靠谱的警官求助吧!”
“喂,我们其实也是警察吧,只不过在卧底而已。”降谷零嘟嘟囔囔,仿佛看见他身后有尾巴沮丧地耷拉下去了。
有点可爱,黑泽阵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里相同的意思。
高中生降谷零像坦率可爱的金毛小狗,但是这里的安室透似乎没有这种感觉。
黑泽阵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温暖的睡衣,想起他之前红着脸的样子,有点迷糊了,到底像什么呢?
“好像已经有点发热了。”
冰凉的手背贴在额头上缓解了热意,黑泽阵舒服地眯着眼抬头,这种触感却马上消失了。他只看见那人围着围裙的背影离开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黑泽阵估计自己也真的生病了,便乖乖躺在了那张几乎没睡过的床上。安室透显然每天都有打扫,被子和枕头都很柔软舒适,让原本还紧绷的黑泽阵放松了精神,连睡意也涌了上来。
安室透在厨房里一边煮面一边把黑泽阵生病的事情发邮件汇报给琴酒,顺便阴阳了两句“明明都把人送回来还让对方淋雨,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吗琴酒?”。
神清气爽的安室透端着面路过客厅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那袋甜品上,他若有所思地打开看了看。
黑泽阵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叫醒的。
“……醒醒,就算不饿也还是吃完药再睡吧。”安室透有些苦恼的声音让他困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最简单的汤拉面,顶上卧着一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配上两颗小青菜,看起来只加了点盐和葱花,但是就是闻起来很香。
“太好了,清醒了的话,那就顺便也测一下-体温吧。”金发黑皮的大人把碗一收,笑眯眯地举起早就准备好的体温计。
感觉被当成小孩子了。要是现在恼羞成怒地不肯测温度,就更像小孩子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咬着温度计,把安室透逗笑了:“很快的。轻一点,不要把玻璃咬碎了,水银会漏出来。”
黑泽阵扭过头不想理他,降谷零说得对,和这个家伙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好了好了,松开吧。”安室透收回体温计,“383c,有点危险啊……快吃完休息吧——别生气了,还是说要我喂你吗?”
黑泽阵忍不住了,端起面瞪了他一眼:“不需要。”
“好吧。下次下雨的时候,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来接你的。”安室透语气变得温和,“蛋挞和巴斯克蛋糕都很好吃,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很棒哦。”
闻言,黑泽阵突然有点不是滋味了。刚刚的拉面很好吃,好吃到根本想象不出来是降谷零做的。
他看着即将收拾碗筷的安室透,晃了晃脑袋试图驱赶睡意,开口道:“我想和你……”
“嘘。”安室透转过身来,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看着黑泽阵茫然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虽然这时候问你,大概什么情报都会说出来。”
“但是我心软了,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安室透帮他掖了掖被子,紫色的眸子里含着狡黠的笑意,“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了。”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原来就算变成警犬了也还是金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