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琳琅闷闷道:“方才青鸢说你恢复记忆时,我真的很欢喜,可是此刻我宁愿你什么也记不起来,如此你便不用烦恼这些,你与靳夜阑或许要比眼下容易许多,以前师父常说有得必有失,凡事不可强求,如今我才领悟到其中的深意。”普慈师太是看破红尘的得道之人,一双慧眼看尽人间百态,她说的话别有深意,总要经历之后才会领悟。“师姐,你想师父了”丰鸾羽从丰琳琅黯然的眸中看到了怀念。丰琳琅点头:“嗯,在朝华庵的日子才是最悠闲自在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争暗斗,不像尘世到处充满了算计,人活得真累。”丰鸾羽暗叹,人只要活着,哪能逃脱世俗,她也不例外,朝华庵并未让她觉得脱离了尘世的纷扰。她与丰琳琅不同,丰琳琅比她幸运,有一个完整的家,有双亲有兄长,她不用承担太多,只是这半年多经历了不少的事,有些不适应。“有机会,我们可以回去看看。”丰鸾羽握住她的手。想到临行前普慈师太的叮嘱,丰琳琅有些犹豫,“可是师父说过,咱们下山之后便不要再回去。”丰鸾羽不以为意笑道:“师父只是随口说说,我们要回去,她还能将我们赶出来不成”她如此无赖的样子倒是与从前一模一样,像是回到年幼时光,丰琳琅也不由的跟着笑了起来,郁结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两人回到钰王府,正好碰上丰宇轩要出门寻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丰宇轩无奈看着两人,傍晚只派人来说要晚些回府,却是到深夜还未回来,连他都有些坐不住了。钰王夫妇来到门前,见到她们平安而归,松了口气。“回家再说。”佟映灵并未如丰淮安一样黑沉着一张脸,依旧一脸温婉慈爱的笑意,却让两个晚归之人更加愧疚。丰琳琅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撒娇。“母妃,我与羽儿就是去找青鸢公主玩了一会儿忘了时辰,这才让你们担忧了,真不是有意的,您看父王就跟要吃人似的。”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家里人的脾性,自己母亲性子最好,其次是兄长,最可怕的就是父亲,但在母亲面前,那都不是事儿,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不过是母亲的一句话而已。“你们啊,都是小孩子心性,下回可要长点儿记性。”佟映灵宠溺点点女儿的鼻尖,母女分开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亏欠,更舍不得责骂,也不会拂了她的意,于是回头去看面色不善的丈夫。“王爷,她们都累了一天了,先让她们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丰宇轩也是暗笑,铁面无私的父王在母妃面前从来都只有妥协的份儿,所谓的明日再说,便是往后再也不说,夜里枕边风一吹,第二日就什么都忘了。丰鸾羽忽然有些羡慕他们,这才是幸福的一家人,慈母严父,儿女绕膝下,这是很多人都无法拥有的幸福。“你两个丫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丰淮安虽然冷着脸,但眼中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听起来也没那么有气势,和一般长辈教训小辈没什么两样。丰鸾羽歉然道:“害王叔王婶担忧了,都是羽儿贪玩儿才拖住琳琅姐姐与青鸢公主多玩耍了些时辰,不会再有下次了。”此时就该她出马,就算钰王夫妇不拿她当外人,但公主的身份摆在眼前,钰王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也不会为难她们。“行了,人平安归来就好,咱们回家说。”佟映灵白了丰淮安一眼,一手拉着丰鸾羽,一手牵着丰琳琅,三人一起进了府中。丰淮安无奈摇头,每回都是这样,他还未好好教训一下儿女,妻子总是先护着他们,都说慈母多败儿,还好这两个孩子也没长歪。“宇轩,日后你若是娶了公主,可别再惯着她,要是在加上琳琅,可有你好受的。”他不能对妻女严厉,儿子都可以吧,丰淮安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丰宇轩微怔,听父王的意思是真的松口要让他娶公主了吗这样也好,自己也是时候成家了,逝去的就该忘了,人活着就要往前看。想通后他对着父亲微笑,却没点头认同。“孩儿觉着如父王对母妃一样就很好,您就是孩儿的榜样。”丰淮安一噎,无奈扶额,儿子的话外之意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可是他怎么觉着公主这性子与妻子完全就不能相提并论呢。妻子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公主和好像都不搭边吧。丰宇轩自然不知道父亲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心思,细细想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娶公主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翌日一早,丰鸾羽便被丰琳琅拖着出府游玩,钰王也点头同意,还吩咐丰宇轩作陪,看似寻常的举动却又透着不平常的意味。暴风雨前的宁静终于要结束了么。“宇轩,你与靳夜阑早早便达成了共识,此次是一定要扶我哥上位是么”避开丰琳琅,丰鸾羽走到丰宇轩身边,状似无意问起。丰宇轩未曾想到她竟这么快就想明白前因后果,很是意外地看着她。丰鸾羽淡笑:“不止靳夜阑,就连青鸢也来了丰国,难道仅仅都是为了琳琅的生辰而来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这样认为,但生于皇家,哪有这么单纯的事,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无需对我隐瞒。”丰宇轩忽然松了口气,眼前的这位公主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慧,一眼便能看破时局,行事也比妹妹稳重,也会顾全大局。“确实,我与九王早已达成共识,但绝不会有损丰国的利益,只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与父王都觉得殿下要比陛下更适合为丰国的君王。”丰宇轩随意瞥了眼正往他们走来的丰琳琅,压低声音回答了丰鸾羽的话。有他这一句话便够了,丰鸾羽心中已有了底,更何况此事也正合她的意,那个便宜昏聩的皇帝老爹确实该退位了,恐怕按照靳夜阑的谋划,近日内二皇子丰明轩还会再有一场以失败告终的逼宫夺位大戏。说到底,最可怕的敌人还是靳夜阑这样的。丰鸾羽揉揉眉心,若日后与靳夜阑对上,还真是棘手呢。“公主可是累了”丰宇轩见她疲累的样子,关心询问。此时他们身在郊外,周围山清水秀,脚下绿草如茵,还在树下搭起了帐子,累了也随时能够休息。丰鸾羽摇头:“无事,只是担心母妃在宫中会有危险。”丰宇轩明白她的担忧,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忧,殿下早已安排妥帖,娘娘身边有暗卫护着,再不会出现上一回的纰漏。”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丰琳琅已来到二人跟前,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你们神神秘秘的,说些什么呢,为何我一来就不说话了”她总觉着两人不正常,有事瞒着她。“这个你要问你兄长,他与我说了许多话,不知你想听哪些,要是都想听,就让他再复述一遍好了。”丰鸾羽指了指丰宇轩,将难题扔给他,转身就往帐子走去。目送她走远,丰宇轩也打算敷衍了事,“为兄还有事要办,你自己玩一会儿。”正要拔腿走人,就被丰琳琅抓住,意图明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恶狠狠地瞧着他,威胁道:“你若是不说,我回去就告诉父王,你去逛青楼。”“哎哟,我的姑奶奶,上次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我是有事要办才去的胭脂楼。”丰宇轩大惊,赶忙捂住她的嘴,还四下看了看。一看他就是心虚,丰琳琅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去胭脂楼准没好事,以前她不懂那种地方是做什么的,还是后来无意中从靳寒笙口中得知的。所谓的温柔乡,让她很反感,若是兄长整日出没在胭脂楼,她还真可能一把火将那个地方给烧了。“哼,我瞧你这样是做贼心虚了吧,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费心遮遮掩掩,上回我问你胭脂楼是做什么的,你还骗我说是一般的茶楼,我就纳闷儿了,一般的茶楼为何不让女子进,原来那里根本不是茶楼,而是青楼。”她忽然拔高了声音。丰宇轩大惊求饶:“我的好妹妹,你别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还不行吗要是被公主听见,为兄便百口莫辩了。”“噫哥你为何怕被公主知晓”丰琳琅讶异,正常情况下,他不是更应该怕被严厉的父王知道么,好端端怎会怕公主。丰宇轩对她勾勾手,对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丰琳琅猛然瞪大眼,不敢置信望着他,“你父王让你娶娶公主”“嗯。”丰宇轩低低应了句,漫不经心抬眼望向远处树下搭起的白色帐子。若是以前,丰琳琅绝对是要鼓掌助威的,曾经她就想过让兄长把清池娶过来,可是经历这许多的事后,她算是看清了清池与靳夜阑的感情,嘴上虽然对靳夜阑百般挑刺,其实打心底里是祝福他们二人的,可如今清池换了身份,自己的兄长真的就有机会吗“哥,其实”她还想说什么,就被忽然出现的人给打断了。丰宇轩没注意到她的神色,目光是看着前方的不请自来的几人,他没有丝毫讶异,显然是事先便知晓的。“靳太子与暖君来了,我们过去瞧瞧。”他先迎了上去。丰琳琅跺脚,不满地嘀咕:“这个讨厌鬼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有他。”嘀咕完,她面色不善地跟上丰宇轩,很快大步超上前,来到靳寒笙等人面前站定,“你们怎么来了”靳寒笙学聪明了,拐了拐秦暖君,让他先搭话。秦暖君笑嘻嘻上前,讨好道:“琳琅姐,你瞧今日风和日丽,我们难得能在丰国聚在一起,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们么,我们可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的,虽然错过了你的生辰,但礼物是早已准备好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工雕刻的木偶递给她。“琳琅姐你看,这可是我亲手雕刻的,照你的样子做的。”丰琳琅眉目展开,接过木偶看过后很满意,亲切地道谢:“谢谢暖君,手工不错,我很喜欢。”“你喜欢就好,下回我再送别的,保证你更喜欢。”秦暖君笑逐颜开,完全忽略了靳寒笙的刀眼。这下靳寒笙在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以前便知道暖君这小子惯会讨人欢心,没想到这个时候也没忘,可真是害惨了他。果然,下一刻,丰琳琅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靳太子难不成也是来送礼的”“当然。”他挺起胸膛,输人不输气势。丰琳琅二话不说,直接伸手:“那就多谢了,给我吧。”靳寒笙一噎,随即又豪气摆手:“这本太子怎能与暖君一样送这么廉价粗鄙的东西,珍贵的东西又如何会带在身上,晚一点儿我让人去给你取来。”丰琳琅鄙夷的收回手,又将亲切的目光放回秦暖君身上。“暖君,咱们走,不要与撒谎说的话的傻子在一起,傻气是会传染的,要远离。”她直接拖着秦暖君走人。“哦。”秦暖君状作似懂非懂,跟着她走了。靳寒笙心里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啊,就是说不出来,谁说他没准备的,只是此时不便拿出来而已。“太子见谅,舍妹顽劣,无状了。”丰宇轩也是头疼地在一旁看着,这才上前来招呼被遗弃的靳寒笙。靳寒笙面色如常:“宇轩哥无需与我这般客套,太子都是叫给外人听的,往后你直呼的名便可。”丰宇轩微笑颔首,心中却疑惑他们何时成了自己人的,太子这个称呼太生疏,不像自己人丰鸾羽刚掀开帘子走出来便碰上丰琳琅与秦暖君。她疑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这话她是问秦暖君的,因为她也看到了与丰宇轩闲聊的靳寒笙。秦暖君如实道:“是青鸢姐与九王让们来的,他们说有事要办,我们跟着碍事,让我们来此处保护你们。”保护丰鸾羽与丰琳琅满脸黑线,明明是来寻求保护的好不好。看来真是要变天了,丰鸾羽仰头看向蓝天。“涅生去哪儿了”丰鸾羽瞧了四周,发现涅生并未跟着,似乎从昨日就未见到。秦暖君摇头:“我从昨夜就未再见到他,好像昨日早晨有人来找过他,到了傍晚就不见他的踪迹,或许是有事要办吧。”怎么会这么巧,这种时候他有事要办“糟了”丰鸾羽面色一变。丰琳琅与秦暖君同时一惊,愣愣看着她。丰鸾羽随即问道:“暖君,青鸢如今身在何处”“青鸢姐与九王一起,一大早便去了大皇子的府邸,这会儿估计会在丰国的皇宫里。”秦暖君看她的神色便知事情不简单,把自己知晓的如实以告。丰鸾羽又问:“青鸢留下的凤隐阁的人可是还守在客栈内”秦暖君点头:“嗯,青鸢姐交代,若是有事,可随时差遣凤隐阁的人,黄衣在客栈守着,她能调动更多隐藏在暗处的人。”知道黄衣在就好,丰鸾羽松了口气,随即嘱咐道:“你们留在此处,不可随意走动离开,凡事听从宇轩的安排。”话音落下,她大步朝拴马的地方走去,选了一匹马后便翻身而上。“你要去哪儿”秦暖君扬声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丰琳琅凝眸轻声道:“她有重要的事要办,我们听她的便是。”见到她即将策马离去,丰宇轩立即上前将她拦住。“公主”“宇轩,你保护好他们,涅生有危险,我去救他,稍后若是靳夜阑与青鸢回来,你如实说便是,他们知道去哪儿接应我。”丰鸾羽没时间多做解释,策马绕过他们便绝尘而去。丰宇轩与靳寒笙面面相觑,随即又将同时将目光投向秦暖君。秦暖君心虚垂首:“你们别这么瞧着我,我也不知道涅生怎么了,他去哪儿也未知会我,他平时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哪儿能猜到他何时是真的有事。”“这件事暖君确实不知情,公主她自有分寸,我们听她的便是。”丰琳琅出言替秦暖君解围,她也是担忧地望着丰鸾羽离去的方向出神。这一次丰宇轩与靳寒笙审视的目光也落到她的身上,这个时候的她像是忽然长大了不少,多了几分少见的稳重。“琳琅,公主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丰宇轩开口问她。丰琳琅展颜笑道:“哥你不是想娶公主给我做嫂子么,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生在皇家,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公主、皇子,若是没有一点儿城府,早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尸骨无存了。”她意有所指,又看向靳寒笙,笑问:“靳太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如此高深莫测又不寻常的丰琳琅让几人讶异,大智若愚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