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晓得你有许多事要问我，只是归根结底也不过一句我为何行如此之事。”韩宴笑了笑，眼角的痣很是动人，我并不答话，只等他自己说着。“三哥，天子之位，萧家人坐得，我韩家如何坐不得。”
“你行如此事，可还记得夫子旧时倾囊所授？如何对得起家中为了大梁舍生忘死的先人？”
“夫子说过志在四方，我自为好男儿，当循夫子所言。”韩宴文墨很是不通，我却不晓得他竟不通至此。
“四方即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如何当得起志在四方这四个字。”我很是激动，“从前夫子的课上你总打瞌睡，我以为你当晓得大是大非，却不想愚昧至此。”
“究竟何人愚昧？三哥，我韩家苦征多年，天下何人不受韩家恩惠？太祖与家中先人揭竿而起前，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因缘际会得了天下。若论旧时风光，我韩家从前也是前朝郡君，不晓得地位高了萧氏多少。”韩宴一番话说的我竟不知自何处反驳，张了许多次口却也终究还是无话可说，背转过身子，抬头瞧了瞧，想着韩宴究竟是如何走了如此一条路。
韩宴自我背后上前，于我并肩而立，别过头瞧着我：“三哥，我今日来，不过是想许你个承诺。从前我与你最合得来，如清从来都是拿三哥当自家兄长。只不过今日走到如此地步，有朝一日我韩家攻破萧梁皇室，唯恐兄长无他路可行。”
韩宴在腰间掏了掏，却不见得掏出什么物事来，无奈摸下了拇指上的翠绿扳指，我记得那是他很是珍爱之物，却递给了我，要我好生收好。“三哥将来有一日，以此物示之，如清当与三哥并辔而行，同享富贵权势。”
我鬼使神差竟未推辞这个扳指，倒令韩宴很是满意我的举动，晃了晃脑袋，哼起旧时的歌谣，唱的可当真难听。
“韩宴，你可是要陷三哥于不忠不孝之地。家中族老同仇敌忾，你却要我背弃家族与你并立？原是我小看了你，竟如此待自家兄长。”
“三哥，我自不为难你，要你今日答允我，不过是为三哥留了个旁的路子，免得玉石俱焚。”韩宴答了我一句，又低低唱起那首上谷民谣。
“雨雪瀌瀌，宴然聿消。莫肯下隧，式居屡骄。”我晓得韩宴如今已听不得半分劝，只不过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此后莫要唱歌了，可当真是难听极了。”
今日今时，恐日后再难得了，韩宴如此的少年俊逸，却也终究因着欲望长成了如此凶兽，我却贪恋着旧时的情谊，同凶兽赏了一晚的夜色，待东方天色微亮，韩宴带着我绕出了小巷子，回到昨日遇着我的地儿，一个旋身越墙而去，我呆呆瞧了会子，擦了擦冻了一晚上而来的鼻涕泡子，往回走着，想着趁着天色尚早潜回府中，免得被人瞧见问起，多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