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萧子隆与萧昭业在别苑的茶室落座。“杨珉之的敕封诏书定于三日后昭示。”萧子隆将空茶杯退到一旁,说道。“这么快”“昭文说,是萧鸾递折子要求的。”“看来杨兄那边进展顺利,萧鸾决定出手了。”萧昭业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就要抢在他的前头。蛇打七寸,此时正是他最为松懈的时候,更兼有他意图造反的证据在手,便是十朝重臣也死罪难逃”“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槊雀军那里,我已派心腹拿着虎符去过了。枕戈以待,随时可用。”萧子隆犹豫道,“只是,还缺一名领兵的统帅”萧昭业的眉头蹙起父王临终之时只是传下了虎符,并言明兵力五千,不到最后关头不得调用。槊雀军有兵无将是萧昭业所未料及的。他细细分析着:“昭胄远调,且被萧鸾的爪牙严密监视着。这些日子以来,忠于皇室的将领都被萧鸾杀的杀,关的关,恐怕”“那我呢”“你萧鸾此次造反,不就是冲你而来等等,你指的是”萧子隆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来统帅槊雀军。”“开甚么玩笑”萧昭业连连摇头,“你是文臣”“射御之术,我没修习明白兵法阵法,我没研读通透”萧子隆挑挑眉,接连的反问将对方噎得不轻,“既如此,又非让我上阵杀敌,不过统兵一时,有甚为难之处”“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不知根知底的将领自然不能轻信。难道你宁愿让五千槊雀军群龙无首,或是随便擢升一名小兵我好说歹说也是个当王爷的料,不比那些日日习武的粗人好得多”“我说不过你。”“说不过就对了你方才也说了,萧鸾是冲我来的,我这是自保,和你半点关系没有。更何况,现今虎符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萧子隆满意地扫了扫衣袍,站起身来,“就这么说定了”“可是万一有失”萧昭业叫住了他,“王歆和孩子”“歆儿不是还有十来天嘛”萧子隆避重就轻地淡笑着摆摆手,忽而一顿,沉声道,“虽然,她有些累赘还是帮我照顾好她和孩子你可不许嫌麻烦”“你当真想清楚了”“你看不起我不成”萧子隆笑着,径直朝屋外走去。萧昭业跟在萧子隆的身后,刚要迈入膳堂,便听萧子隆叫道,“歆儿你怎么来了”“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王歆偏头问道,面上隐隐还带着些昨日的不快,语气中却是含着笑意,“你们方才又商量些甚么去了”“倒也没甚么”萧子隆掀袍在王歆身旁坐下,端起茶盏,温声道,“这两日我要离府一趟,你在府中好生养胎,别操心旁的事,知道吗”“你要离府”王歆瞪大了眼睛。“可”何婧英方欲出言,却被王歆投来的目光生生止住了。王歆的眸子澄澈,隐隐带着些哀求之意。坐在一旁的御瑟手捧一卷杂书,似看得入神。王歆勾了勾嘴角,淡淡问道:“离府几日”萧子隆大口大口地将盏中的茶汤喝了个精光,方放下茶碗,回道:“渴死我了嗯,约莫两三日罢”“好”王歆付之一笑,“万事小心,等你回来。”萧昭业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朝何婧英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后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王歆动了胎气”萧昭业闻言一惊。何婧英怅然地点点头,“御姐姐说,她两三日之内就要临盆。随郡王离府是”“子隆要亲自带兵征讨萧鸾”“亲自”女子睁大了眼睛,“可是随王不是不会武吗”“他的确不会武功,但射御之术却也不曾落下。现如今槊雀军统帅一位空缺,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子隆便没想到王歆临盆之期将至”萧昭业起身,“不行,我要知会他此事。”“等等”何婧英一把抓住他的衣袂,“随王知道此事之后又当如何关心则乱”萧昭业回身道:“子隆本就不是最佳的人选,趁此机会好叫他打消这个念头”“那最佳的人选又是谁”她沉声问道,“难道这并非你们商议之下,最后的选择吗”“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的文臣,我去,同他去,又有何异”紧攥袖袍的手缓缓滑下,女子蓦然垂眸,凄然一笑,“原来是这样。”“阿奴”他反身握住女子的纤指,柔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此次发兵,势在必得”“也好。”她仰起头,眼角却是含着泪光,“我与你同去。”明白她在担心些甚么,萧昭业一笑,打趣道:“上阵打仗是男人的事,你难不成要女扮男装话可说在前头,盔甲重得很,你穿上了,只怕举步维艰哈哈哈,好了。莫要多想,在此处等着捷报便是。”“我不管”何婧英直直地盯着男子的眼睛,目色坚定,“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是发过毒誓的若你醒来了,我就要把你看牢,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萧昭业不禁哑然失笑她几时又用上了这无赖的法子。“好好好此事容后再议子隆已在打点行装了,须将此事尽快告知于他”“不必再议我这便收拾一番,未时即可启程。”何婧英站起身来,神情之中带着股子坚毅,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屋。萧昭业绕过园子,避开耳目,闪进了主屋的后院。中堂,王歆正倚在美人榻上指点着两个丫鬟收拾行囊,萧子隆背靠窗台,不知在想些甚么。木格窗传来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萧子隆警惕地偏头看去,却见萧昭业站在窗外。“我看收拾得也差不多了。”萧子隆朗声吩咐道,“我同王妃还有话说,你们先下去。”“是。”丫鬟遵命,一前一后退下。王歆疑惑地望向男子,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见他打开窗扇,一道人影敏捷地翻了进来。萧昭业堪堪站定,朝坐在一旁的王歆颔首致意,继而一笑道:“御神医托我来传个信,她说这两日天寒得快,弟妹的产期或提前十日。”“十日那岂非就在这两天”萧子隆闻言大惊,转头直直地望向身后的女子。王歆单手撑着坐垫,轻笑道:“哪有这么快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想来,御神医行医多年,她说的话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莫要大意为妙。”萧昭业并不拆穿,接着说道,“既如此,子隆,你还是留在府中照应罢”“可是”萧子隆皱眉沉吟道,“这差事也耽搁不得。”“哎,你安心留在家中,我代你去便是。”“那怎么行”萧子隆态度坚决,却不忍叫王歆知道实情,言辞闪烁,“你剑伤尚未痊愈怎可怎可舟车劳顿”“无妨。我的伤已大好,乘你随王府的华辇出行,还有甚么可劳顿的”萧昭业摆摆手,满不在意的样子。萧子隆肃了脸色,凑上前去低声道:“那你的左手呢如何拉弓射箭、舞刀弄枪”萧昭业一怔,他没料到萧子隆早已洞悉他左臂已废之事。但他随即淡然笑道:“再说了,这差事轻巧得很,不过动动脑子,有何为难你就放心罢,我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再藏不住你不是一直处处小心,避人耳目的吗死而复生的前皇帝,我倒想知道,你如何全身而退”“索性大大方方地让位便是,不过得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美名,倒也是桩妙事”萧昭业拍拍对方的肩膀,笑得云淡风轻,“别再问这问那的了,不过小事一桩,何必客气阿奴打算与我同去,衡兰与御神医就留在你府上暂住几日。”“哎,别别别还是我去办差罢,那位御神医拗起来要找儿子,我可应付不来”萧昭业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觉着,她心如明镜,难得糊涂罢了。”见萧子隆仍是一脸犹疑,萧昭业补充道:“总之你放宽心便是”王歆的脸色有些泛白,她皱眉问道:“嫤奴姐姐也要同去”闻言,萧昭业面露无奈,眼神中却隐隐带着宠溺:“阿奴近来有些孩子心性。我想着,带她同去也是好的,免得她在府中东猜西疑,过不安生。她还在屋中打点行装,我回去看看,少时便借你随王府的车马一用了告辞”以前的他总想着,若生了什么变故,能保全一人也是好的。可是,当他重伤迷迷糊糊地听见耳畔女子的自白之时,便已明白相思鸟,比翼生。相思断,两心休。既如此,那便不要分开了。萧子隆站在原处举棋不定之时,萧昭业已然转身翻出了窗外。“萧子隆”王歆撑着腰,坐直了些。“没事。”他转身面向她,笑得很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