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中再有流言蜚语,你大可令他收敛,不必有所顾忌。”明昭点头应是。陆时川看他,“还有旁的事吗。”明昭抿住薄唇。他有心想留下继续与师尊聊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好拱手说,“弟子无事,若师尊没有吩咐,弟子告退。”“嗯。”明昭行至门口,与正好落地的楚珩迎面遇见。楚珩看了一眼殿内的陆时川,再看向明昭,“你也在这。”明昭对他示意,“楚师弟。”楚珩见到他就不免想起三个月之前在擂台上他因伤倒进陆时川怀里的画面,心中不快,就下意识语带讥讽,“伤养好了,不如下次再来过”明昭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沉默片刻却说:“也好。”他这次在青潭壁思过,修为有所进境,细想也是之前比试的功劳,楚珩愿意继续,于他有利无害。楚珩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觉得无趣,敷衍道:“再说吧。你出门应当有要紧事,我便不打扰了。”话落径自跨进大殿,快步走向陆时川。“今日弟子来迟,师尊不会怪我吧”他进殿后的语气比较之前有明显区别,明昭引剑动作一顿,不禁转眼望过去。楚珩已走到了陆时川面前,他长相俊逸非常,只是行走已显得潇洒倜傥,此时不伦不类行了礼,又上前一步,与陆时川之间距离更近。“我昨夜想了许久,师尊的那招剑诀我已找到法子破解,”他说着便抬手抓住陆时川的手臂,“我们去练武场吧”明昭的目光随着楚珩的手落在两人贴在一起的袖袍。这楚珩与师尊,竟如此亲密吗他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酸涩,又不想再看下去,于是匆匆踏剑往别处飞去。楚珩余光看见门外流光远去,唇角笑意加深稍许,然后在陆时川开口之前连忙松开手,“我一时情急,师尊莫怪。”陆时川侧身背向门外,没有看出对楚珩的小动作,只说:“参透一招剑诀破解之法,何必比试。再者,你对斗法精通,若想赢我,需修为进境,否则比试再多次也无用。”修真界中等级分明,除非遇到奇遇,或者身负能扭转战局的奇灵异宝,那么金丹修者决计不能打败元婴修者,修为愈是高深,越阶挑战的难度愈高。陆时川是天下唯一进境大乘期的修者,只差一份机缘便能得道飞升,楚珩身在合体中期,又怎么会赢。楚珩其实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比试,但陆时川的话说完,他当即正色,表面一脸受教,“我知道了。”第七十一章明昭出关的第二天, 宗内大小事务移交到他的手上,陆时川才有闲暇去了一趟承天柱的所在地, 紫霞海域。在原主记忆中,他曾在一百多年前路过承天柱, 那时的紫霞海域风景秀丽, 海中的小岛四季温暖如春。因背靠承天柱, 岛上灵气四溢, 出生此地的灵兽与灵草寿命都比寻常地方长得多,开了灵智的几率也大得多,化身成人的灵兽日积月累,已经在修真界中自成一派。只不过这里距离海岸实在过于遥远, 愈靠近承天柱,修者御空需要耗费的灵力愈多, 所以修者途经时都会绕行,唯有合体期以上的修者才能自如飞过。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紫霞海域发生这般巨变, 修真界中竟无一人知晓。陆时川远远便已经察觉出不对。他御剑横穿海面,越往里, 看到的景色越暗沉。这片海域如今方圆万里内不见天日,只有闪电雷光在厚重乌云中翻腾。以往不必靠近就能看见的嬉戏鱼群被阴霾掩盖,肆虐呼号的狂风威猛不休, 海面却如同死水般寂静,不起半分波澜。陆时川踏剑从海面掠过。以他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风雨不阻, 但今日现身此地,他却立刻察觉出有某种特殊的力量挤压过来,致使他无法吸纳天地灵气,脚下长剑也渐渐被浊气吞没,在悄无声息间消融。是邪气。原来邪灵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冲破枷锁的迹象。只是五十年后承天柱才会压制不住这些无时无刻的侵蚀,最终倒塌,酿成灾难。陆时川垂眸漠然看着脚下海面。邪气中夹杂着的恶念不容小觑,若任由它延伸出去,海边的平民百姓就是第一批受害的人,不仅如此,海中的生灵也会备受折磨。这场景与他料想中相差甚远。如此一来,要解决承天柱的缺漏便有些难办。剧本里,五十年后天柱倒塌,人间生灵涂炭,之后半年,各宗才肯真的相信这是一场浩劫;再过半年,弟子损伤惨重,才肯真正拼上全力去寻解决之法。之后尹氏族人说出天机,由于重新压制邪灵的阵法必须耗尽各宗灵脉珍宝,耗尽各宗高阶修者的修为灌注其中,是以又拖了整整两个月,这阵法才凝结而出。修真界中人心难测,即便有,也并非全部都是与原主一般的心系天下之人。修补这仙人布下的承天柱想必和凝结阵法没有太大差别,没有真正见识到邪灵祸乱天下,没有被逼至绝境,各宗又怎会轻易付出。黑压压的邪气与阴霾在陆时川的眸光中涌动。他遥望已经被黑团包裹的承天柱根部,稍久,掐诀重回天际。这一来一返只用了半日。万剑宗中没人知道陆时川出去是所为何事,但他落地后急召了五大长老到议事大殿。正在院中的楚珩看见这先后五道流光,星眸半眯,也飞身过去。“是我亲眼所见,此事关乎承天柱,万剑宗不可独自担责,你五人速速请各宗宗主长老前来商议该如何扭转乱象。”无位长老听完陆时川的话,果然震惊、慌乱之色溢于表面,但陆时川一贯的冷淡沉稳让他们慢慢定下心来,知道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五人应声后匆匆跨出大殿,忙与各宗联系。等到他们离开,陆时川才道:“出来吧。”楚珩解了隐身的法诀,顿了顿,从门边走出来,“你知道我在,为何方才没有挑破”陆时川说:“承天柱有异,天下万万生灵都要遭此一劫,你亦在其中,我何必隐瞒。”楚珩跨进大殿。他还有些不太明白,“我只知道承天柱是仙家施法压制邪灵的封印,你这样在意这个封印,它被破会发生何事”“邪灵重回人间,天下将万劫不复。”楚珩皱眉,“竟然如此”他虽然知道紫霞海域中有金柱连接天地,但从不知道被这金柱压制的邪灵竟然这样凶悍。如果这句话不是出自陆时川之口,他一定会嗤之以鼻。“何法可解”陆时川看他一眼,缓步走到门前望向远处,“若想解决此难,才是难上加难。”楚珩在他身后止步,“连你也没有解决之法”陆时川没有说话。楚珩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没再追问。等到夕阳余晖染红云层,各宗终于到齐。他们在来时已经得知是承天柱出了事,年岁稍长些的修者神情凝重,对邪灵不甚了解的则不明白万剑宗为什么忽然兴师动众让各宗齐聚在此。他们心中都揣着无数疑问,只等着陆时川来解答。是以当陆时川到场时,众人不约而同转向他。“陆宗主,承天柱到底怎么回事”“承天柱是仙家出手,万年间从未有任何异动,怎会忽然被邪灵渗破”“”“陆宗主是否一时看错了,我十年前方才回过紫霞海域,分明风平浪静,半分邪灵踪迹也看不见。”开口的人貌似中年,气质儒雅,是紫霞宗的宗主秦安。他是为紫霞海域开宗立派的妖修之首。秦安对承天柱一事最关心的并非邪灵,而是紫霞海域中他出生的小岛。小岛上还有众多宗门所有妖修的子孙后辈,若承天柱有事,小岛定然无法幸免。陆时川看出他的担忧。一旁楚珩见状,代陆时川回了他一句,“想必邪灵便是在此后十年中逃了出来。”秦安立刻再问,“陆宗主,那你前去紫霞海域时,可曾见到可曾见到”他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周围有人已经无声叹了一句。此事没有遮掩的必要,秦安如果想知道,随时都可以去紫霞海域证实。陆时川道:“邪灵已蔓延至方圆万里。”闻言,秦安仿佛被重锤迎面击中,他踉跄倒退一步,神色凄然,“这”议事大殿内寂静片晌。秦安被与之交好的道友扶到桌前坐下,众人才渐渐讨论起来。第一日,各宗各说各话,久久没能说出任何可行的方法。第二日,陆时川同各宗合体修为之上的修者再去了一趟紫霞海域。秦安也在其中,看见被邪气阴霾笼罩的小岛,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第三日、第四日与陆时川意料中并无二致。听到邪灵入体不仅让凡人生死不得,对修者同样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各宗中仅有寥寥几个宗门愿全力挽救承天柱,其余宗门闪烁其词,满口绝不会袖手旁观,却一句承诺都不肯给出。陆时川目光扫过这群没有把邪灵放在眼里的人。他们大多是趁原主不在时洗劫了万剑宗的罪魁祸首。楚珩也面露讥讽,“这些人有何资格自诩正道。”就在当日午时,众人分为两派据理力争,可惜想及时止损的一派人少势弱,几次都被对方的强词夺理气得面红耳赤。再五日过去,一人装作无法忍受的模样甩袖而去,引得不想继续留下的人纷纷效仿。殿中众人面面相觑,不免颓然。良久,秦安笑容苦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的话让其余人转眼过去。有人问他:“秦宗主此话何意”秦安抬手按住扶手站起身,他脚步蹒跚,身形竟显得佝偻,“想当年,我碎丹成婴不久,那时我修为低微,在坊市中卖些灵药换取灵石修炼,有一日我遇到一位道友,他的相貌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姓尹,修为比我高出太多。他一眼看出我的底细,后来我与他一见如故,便去酒馆聊了起来。”没人打断他。“在酒馆里他同我说过,我的福缘不在此地,在南方,于是我去了南方,果然遇见同出自紫霞海域的好友,才有了紫霞宗。但方才我记起,他当日说的不止于此,”秦安再苦笑一声,“他说我出身之地将来会有大灾临头,让我在修真界中定要落地生根,才好绵延。”他的话说完,之前发问之人又问:“秦宗主,你说这人姓尹”秦安对他想要的答案也有所了解,“不错,我想他应该便是早已隐世的尹氏族人。”“秦宗主的意思,是这人早已告知紫霞海域将有大灾临头”秦安缓缓摇头,“当时他未曾泄露天机,只告诉我这灾祸避无可避,连他都看不透其中虚实,教我不必白费心力,所以我每隔二十年便会回一趟紫霞海域。”说到这他顿住,“谁知我已然这般谨慎,却还是被他言中”原来尹氏族人早在几千年前就算出了这场浩劫。只可惜那人应当没有测算出真正大灾临头的不止是秦安的出身之地,还是整个人间。日落时分,留在万剑宗的十余人也回了宗门。明昭目送流光远去,才回身问道:“师尊,若各宗不能合力将邪灵重新封印回承天柱,我们该如何做”楚珩说:“既然各宗不肯相助,万剑宗自然也要作壁上观,否则凭白损失弟子与财力,岂不是让他们得了便宜。”明昭皱眉,“我万剑宗万万年以来便身负救扶天下之责,如今天下有难,身为万剑宗弟子,又怎能因计较身外之物对邪灵视若无睹”“计较”楚珩轻笑一句,“若没有师尊力挽狂澜,万剑宗恐怕早在三千年前便泯然世间了,又哪儿来的你口中这些身外之物救扶天下”大长老闻言暴怒,“你”陆时川抬手止住大长老的话,对楚珩说:“明昭所言无错。”原主身怀大义,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明昭一定大同小异,他如果选择作壁上观,说不定会惹人非议。此外,楚珩说话太无顾忌,是该收敛几分。“你若无意相助,便不必出声。”楚珩被袖袢掩住的五指倏地收紧。他看一眼明昭,笑了笑又说:“师尊既然想救,弟子一定为师尊分忧。”陆时川见他不再出言挑衅,顺势回道:“你想到什么。”“承天柱乃仙家出手打下的封印,没有各宗齐力出手,很难将封印复原。”楚珩说:“如今还不能断言邪灵蔓延至紫霞海域方圆万里用了多久,但一旦邪气扩散,定居海边的凡人定然首当其冲。那就让他们移至中原,躲避灾祸。”他的意见避重就轻,丝毫没有去调查源头的打算。明昭眉头紧锁,显然也立刻想到这一点,“可此举只能避一时之难,人间凡人众多,中原又如何挤得下,又该如何安置”楚珩在陆时川看不见的角度对他冷冷一笑,语气不显,“若邪气蔓延迅速,凡人留在原地只能等死。就看你是否看重他们的性命了。”明昭不由陷入两难。依他看来,及时修复承天柱才是上选,但楚珩的话也不无道理,若不及时庇护凡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