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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51(1 / 1)

,剧痛冲撞骨髓,他咬紧牙,硬是忍住没发出声音。冷汗刷一下冒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拼命忍住,最后还是落了下来。其实不只是疼痛难忍才流眼泪,还有其他的一些情绪,锦衣是知道的。等第一阵疼痛过去,锦衣喘两口气,幸好没晕过去,这身子怎么这么经打。之后的处理就好办了,毕竟有了第一次的麻痹作用,锦衣也不是泛泛无能之辈,这些不太在意。锦衣想站起来,断裂的肋骨一下子扎进肺里,他捂住了,疼得根本直不起身,全身血流紊乱,顺逆交加,登时又吐出一大口血来。他颓然跌坐在墙根,灌了一大口桃花酒,含着酒琢磨了一下,这酒不烈,有股桃花的香气,想必是去年初春桃花酿的酒。锦衣歪头靠在破落的垣墙上,半眯着眼睛。他的意识有点混沌,濮季松的柳叶刀上淬了毒,惹得他神思恍惚。他想起了濮季松的脸,濮季松把他肋骨打断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还想起有月亮的晚上,他们坐在屋顶上,他抬头看着月亮,季松靠在他身边,默默地抽他的烟。安息香的味道,锦衣想,真是令人心安啊。锦衣咬咬牙,让自己的意识清明一点。丞相给了他很多钱,让他暗中护着将军,可他哪知,今天这个妄图刺杀将军的人,居然会是濮季松。濮季松长得那么漂亮,会跟他说很多情话,会亲他的脸颊,会在他出任务的每个晚上,送他一个包着安息香的锦囊。锦衣夜行,夜行自然孤独,只有濮季松会陪他看年年中秋的月亮。锦衣是江湖侠客,濮季松是内宫的监官,年少春衫薄,满楼红袖招。听说要把濮季松带出宫去,需要黄金一万两。锦衣盗走了欧阳氏的名画,而那幅画的价钱,黑市上大概卖黄金一万两。锦衣感觉好累,疲惫得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嗡嗡的幻听一直在耳畔响起,万物震荡,他感觉自己在慢慢沉入湖底。那些不知所起的万种情思,那些二十四桥的明月夜,那些江湖渔樵宫墙绿柳,也都一并消融在这白日里,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丞相在偏殿中见了掌印,掌印正拿着册子一一点数中秋宴会上要用的器具。偏殿中点着婴孩手臂粗的蜡烛,山水大画挂在堂中央。“相爷,这么大晚上了,怎么还不回府里去”掌印见丞相转进来,收了册子上前去问他。丞相瞥了眼殿中的陈设,空气里浮着干燥的柏木香,加了姜根,有股淡淡的苦辛。他只是随意在殿中转转,视察各处的情况。丞相拂拂袖子,说:“近日多梦,睡不着也就出来走走。宫中的桂花开了,夜里闻着颇是安心。”掌印把册子搁在桌上,去给丞相倒了一杯热茶。丞相扶了扶石青碳画引枕,斜靠着坐下来,掂起杯子端详起茶水来。“还有几日就中秋了”丞相闲闲地问,殿中很寂静,掌印在拨弄炉子里的香灰。“不到十日了。”掌印说,眯起眼睛吹去炉盖上薄薄一层灰。丞相本想喝茶,但想想又没喝了。他转头去看窗外的,庭中一棵桂花树,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嗯,不到时十日了,他也马上就能回来了。”丞相叹一口气,语气变得温暖起来,像想起什么多情的心事,朋情以郁陶,春物方骀荡。掌印听了笑他一句:“将军真是好福气,能有你这个丞相天天念着,多少离别都忍了”丞相瞥他一眼,换了个姿势靠着,说:“哪能像你跟皇帝一样,天天黏在一处啊,本官看着,心里可真不是滋味。”“这次将军回来了,就别让他走啦。”掌印忙活着,“看你们一个在帝都一个在北疆,思来想去的,可是难捱。”“莫说了,一说起来本官就难受。”丞相说着去推窗,才减了一些燥热,低头看看,脸一红,忙用袖子遮了去,“说说梁顾昭吧,他那边通过声气了没有”掌印把景泰蓝瓷瓶擦拭干净,安然道:“通过信了,梁顾昭办事周到,相爷不用太担心。”“现下人在哪儿呢”“在江南呢,估摸着明儿就上广陵王府去了。”丞相撑着下巴看桂花树和渐渐圆起来的月亮,巧笑倩兮,眼尾浮起浅浅的皱纹:“想必柴蒲川他们,也该到了吧辛苦梁顾昭了,一把年纪了还跑这么远的路。”丞相说着笑起来,随手钩起一缕流苏,绕在手指上,望着月亮怀念他远在北疆的情人。、拜谒“仙人,您能不能把您的眼睛遮一遮”柴蒲川在里间伺候神仙穿衣裳,往镜子里望一眼,就看到神仙异色的双瞳,虽然惊艳,但这样走出去总归是太招摇。神仙伸开双臂由着蒲川给他上下打点,心安理得的样子,眯着眼睛看镜子里自己的衣装。他刚来的时候衣裳不整,走在街上频遭人侧目,蒲川说他有伤风化。神仙不懂有伤风化是什么意思,神仙睡了这么多年,睡得有些糊涂了。蒲川跪在地上给他别住深衣的下摆,免得它飘出来。叠好了袖子,神仙叉着腰左右摆一圈,领口绣着红枫朱雀,缂丝腰带镶着珠母滚边。神仙暧暧叹一声,想必他对这身新衣服相当满意。蒲川见神仙半点不理他的话,便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仙人,您能不能把您的眼睛遮一遮”神仙这下才算是听到了蒲川的说话声,他低头瞧他一眼,歪着头想一想,说:“遮住了我就看不见路了。”蒲川心里真着急,但面上不能表现得太过火。他转到神仙后面去给他系好丝绦,沉着耐心慢慢解释:“仙人您神通广大,略施小术把眼睛变个颜色想来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变颜色,我这双眼睛,不是很好看吗她当年最喜欢的,就是”神仙顿了一顿,声气突然矮了下去,“就是我这双眼睛。”蒲川抬眼看看神仙的一头白发,听出他的语气里带着缅怀和眷恋。蒲川抿抿嘴,垂下眼帘,漫不经心地问起:“她”“嗯,她是我妻子,我很爱她。”神仙轻声说,他垂着手臂,袖子拖曳在地上,看着镜子里的人像,目光渺渺似银河。蒲川听了这话,没有言语,他知道神仙来自远古,经历过的事情不是他这些后辈们所能想象的。蒲川默默地给神仙穿好最后一根腰带,帮他把后裾抚平。再一抬头时,神仙正挽起自己的头发,盘了一个髻子在头顶,拿簪子别住了,怔怔地望着镜子。镜中煌煌一片明光,他满头的白发如远山的大雪。忽然有种浓烈得如同陈年窖酒的感情就从心上淌过去了,仿佛一尺绢素上漫卷的桃花灼灼盛开。忽然有泪水从他脸颊上流下,像是冰海中的大鱼,穿过成群结队地鱼群,逆流而上。这么多年了,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仍然没有忘记她。神仙突然头疼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忘记了什么人,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蒲川见这不食烟火的神仙居然哭了,一时吓得手忙脚乱。这时伏羲正从门外走进来,堪堪照在镜子里,一下子与神仙对视。神仙愣了一瞬,眨了两下眼睛,抬袖擦去面上的泪水,淡淡笑了一下。伏羲看到了神仙的动作,别开了视线,悄悄皱了一下眉头。自从神仙来了之后,他就觉得哪里不对,脑子里时常恍恍惚惚,模模糊糊的好像要想起什么东西,但又想不起来。神仙看他的目光也是怪怪的,瞧得伏羲浑身不舒坦。神仙叫他老朋友,可他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这么一个朋友。伏羲没有多想,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叠好的衣裳,对蒲川说:“衣服我都买回来了,等会儿换上吧,时辰差不多我们就该走了。”蒲川应了一声,拍拍膝上的灰尘,绕到屏风背后去换衣裳。神仙站在镜子前端详,摸着他白银錾乌金的领扣,若有所思的样子。伏羲经过时瞧了他一眼,没有多停留,转身推开房门准备要出去。“等一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神仙突然开口问。伏羲停下脚步,他穿一身赭色的粗布衣裳,头发用布带子绑了,梳在脑后。伏羲闻言转身去看神仙的背影,说:“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与仙人有什么交情。”神仙没有转身,扶腰看着自己前襟绣着的荷花与风筝,转过视线去看镜中的倒影,笑道:“你是不是能看到琥珀里的景象”伏羲瞳孔一缩,这个来路不明的神仙怎会知道这个事神仙觉察到了伏羲面上表情的变化,也没有点破,只是闲闲地说起:“你连那个都看到了,居然也没有想起我,真是令人伤心。”伏羲抿紧了唇,默立着,不置一言。神仙背着手转过身来,即使他睡觉睡得糊涂了,可他那满身的贵气仍然难以遮掩。伏羲不卑不亢地迎上神仙的目光,光影一晃,虚实交加。神仙掩着半张脸面笑,眼尾有微微的桃花色:“没想到一觉醒来,我记得的那些人,要么已经须归去了,要么就不记得我了。真孤独。”神仙是真的觉得他很孤独,心中陡然有点彷徨和惆怅,他刚才哭过,眼眶还有点润润的红色。蒲川这时穿好了衣服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二人站在门面对立着,神仙一头白发熠熠生辉。“仙人您能不能把眼睛遮一下“蒲川再次问,捞起旧衣裳搭在手上。“好啊,我喜欢翡翠色,那就变成翡翠色吧。”神仙开怀地笑,把孤独的情绪全都藏起来。“我们去王府。”蒲川拉起伏羲的手,推开门走出去,“伏羲你就坐我的马吧,我带着你稳当些。”伏羲看着他的眼睛笑,暧然道:“好啊,我们一起去。”蒲川带着一个神仙还有他的徒弟到达广陵王府门前时,已是日暮。余晖从石板路上铺过来,朱轮车马自王府门前经过,一棵小叶榕沙沙作响。起初王府的总管并不同意让他们进门,蒲川便把神仙推上去,说:“草民慕名前来,特意为王爷带来了一尊活神仙。大人,您且掌掌眼。”神仙没听懂蒲川在说什么,只见得老迈的总管走近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神仙觉得这些凡人怕是没什么眼界,便挺直了身子,绷起下巴,作出尘样。蒲川心里暗暗地笑,他早前花了不少钱神仙置办行头,为的就是能让他看起来更那些庙堂里的神像一样,威风凛凛,凡人俯首跪拜。老总管不好糊弄,上上下下看了不少眼,愣是每一句准话。蒲川在后面用手指顶神仙的腰,提醒他做些事情来。神仙被搞得烦了,蹙起眉头,拢袖垂眸看着老管家,一双翡翠眼睛霎时变为了异色,灼灼的,通透的,看上一眼就令人生畏。老总管吓了一跳,退后了三步,拱袖请蒲川一行进门。神仙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满足的神色,把眼睛变为翡翠色,甩袖踏步而去了。总管把蒲川带至殿前,殿上房门紧闭,里头却是灯火通明。总管说昨天府里来了一位道长,这会儿王爷正在与道长对弈呢。神仙撇了撇嘴,神情变得黯沉起来,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总管觑觑神仙的面色,被他凛了一下,斟酌了两下子,还是提袍上去禀报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殿门才打开来。年轻的王爷披着孔雀罩袍出来,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道士。道士梳一个髻子,木簪子别着,无甚出奇。穿着半旧的道袍,袖子已经磨破了边。腰间挂着酒葫芦,里头酒声晃荡,跟他的眉目一样清冷。王爷颔首与道士互相告别,道士的眉眼端庄漂亮,眼睛里盛着光,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唇角的弧度也是清清淡淡的,像青城山上的雨雾。神仙一下子就惊住了,他腾身飞跃向前去,想要看清道士的脸面。道士走下来,忽地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了一棵桂花树下,对上了神仙的目光。众人不知何事,蒲川远远地看着,蹙起了眉头,握着伏羲的手,一言不发。道士上下看了看神仙,看他身上层叠耸翠的衣裳,看他绵绵的白发。道士眼中微光闪烁,但仍然是平平淡淡的,未曾有过变化。“贫道上游,不知施主有何事”道士垂眸施礼,宽袍大袖空空荡荡,一下子灌满了风,桂花香浮起来,甜丝丝得醉人。神仙久久地盯着他看,忽然落下眼泪来:“你为什么跟她长得这么像”颤颤的尾音带着孤独,说出来让人心上生秋。床前的月光变成白霜,伊人在水的蒹葭苍苍浩荡,他忘记了很多事,但仍然没有忘记她。道士低眉垂目,袖下的拳头微微收紧,他咬了咬自己的牙齿,转而依旧换上谦恭的笑意:“想来也许是贫道与施主,前世颇有缘分。”神仙撇着眉,眼里一片蒙蒙的水光,粼粼的,宛如北海。他想说什么话,但全都堵在喉头,消散在巨大的悲伤中了。道士抚了抚鼻尖,转过视线去闻闻桂花香气,扣紧了腰间的酒葫芦,趋步从神仙身旁擦过去了,带起一阵风。神仙抱着自己的头蹲下来,泪水汹涌而出,日暮里,一树桂花正盎然绽放。他喃喃自语:“我忘记了谁我到底忘记了谁”道士快步往外面走,像是在逃避些什么,袍袖哗啦啦地响,过往的仆婢皆侧目。“师父”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道士猛然停下脚步,转身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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