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那下回把监军贬了,你来做吧。”丞相斜了他一眼,勾着唇角笑:“你以为你皇帝啊,说贬就贬了。”“给你当一回皇帝也不错。”将军自顾自乐,“我都是晏鹤山的人了,帮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照你这么说,我还想当皇帝呢。”丞相不屑地哼哼,在将军头上揉了一把,“以后别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去了我可救不了你。”“你都救过我两回了,再救一次也无所谓。”将军抬起头来望着丞相笑,他年轻,二十七岁了笑起来仍旧意气风发。“两回哪两回”丞相又犯糊涂了,除了将军的脸,大事小事他都记不清。“几年前在牢里一次,你帮我挡箭又是一次。”将军很认真地说,他的记性比丞相好多了,如数家珍似的,认真劲儿惹得丞相心中一喜。丞相恍惚着记起来了,他笑,嘴上却不承认:“那是我心情好,顺手帮个忙罢了,瞧把你美的。”说着说着两人就走上了桥,一轮明月倒映在河中。将军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问丞相:“说起来,咱这是去你府上还是去我府上”、朦胧丞相觉得将军这个问题真是问到了刀尖上,丞相方才几个时辰里都在琢磨这件事呢,顺便也琢磨了些其他的小心思,想着想着脸上就红了。将军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丞相,就等着他一句话。月光洒落在桥上,将军的目光就像那清亮的河水,盛着泱泱的情思,烟柳成阵。丞相此时不太敢去看将军的眼睛,他怕自己一看就沉溺在里面。丞相自诩坐怀不乱,他爱面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输了气场。思量一阵,丞相方才心安理得道:“那自然是各回各家了,这么晚了,将军也该回家去好好休整一番。”说完眼梢一转,飒飒流光,杏花春雨般地笑着,月光落在他衣襟上。丞相这双眼睛真的是能吃人的妖精,烟波潋滟,把将军迷得神魂颠倒。将军压住上升的心跳,他被丞相看得浑身都热起来,喉头动了动,方才你来我往:“既然相爷都这么说了,那本官也不好多话。前头就是大槐树了,相爷,就此别过吧。”丞相当即瞪了他一眼,将军这招叫以牙还牙,丞相刚才故意激他,结果他居然反过来咬他一口果然多日没管教,那点倔强的小苗头又冒了出来。河水缓缓地东流,夜色深了,街上早就没有了行人。岸边几棵柳树背后还亮着灯,一张红绸旗子挂着,门扉半掩,这是暗地里接客的娼妓。四周很静,丞相本想挑明了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丞相心里起了点别样的心思,他是风雅人,喜欢做点风雅的事。“相爷,大槐树到了。我往西边走,想来相爷与我不同路。”将军在树下停住脚步,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月光很亮。丞相促狭地笑笑,他知道将军明里暗里的是什么意思,可他就偏偏不如他的意他得吊着,把将军吊够了,那样才有意思。“本官要往东边走。”丞相跨出一步,拱手抬袖,装模作样地施个礼,他就是想刺激一下将军。果然,将军一听这话就急了,看丞相这一副打算拍屁股走人的架势心里更急了。奈何他心里的小倔强死不松口,垂眸抿了抿唇,说:“这样也好,天晚了,相爷家中还有夫人等着您回家呢。”他特意加重了“夫人”两个字,狡黠地朝着丞相笑,他就不信丞相听了还不做出点表示。丞相二十七岁的年纪了还没娶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丞相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将军真的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了,他这么说可不是故意戳他的心窝子么丞相按捺住心中那点冲动,低眉浅笑,月色朦胧。将军正等着丞相顶他两句呢,却见丞相一跨步走上来把他按进槐树下的阴影里,扑鼻的桂花香气灌进了他的唇齿,腰上也被人扣着,动弹不得。丞相狠狠咬了几口,将军的嘴唇红漾漾的了,朱砂似的,烫进了他的心口。“还是舍不得你走。”丞相悄声说,朦朦胧胧,乌乌泱泱。这句话将军爱听,他就等着这句话呢,丞相舍不得他走的。此时心里那点倔强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方才平复下来。不过下一句话就变了个味:“将军,你的腰好细。”将军一下子涨红了脸,却敌不过丞相眼疾手快,腰眼处就被人捏了一把。从小他就怕人掐他的腰,一掐准是炸毛。但是将军在丞相面前炸不起毛,丞相这张脸够他消受了,看一眼都能化成水。丞相手上便宜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甩着袖子离开一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将军的模样,就差手中摇一把扇子,作纨绔样。“相爷,”将军拼命忍住笑,“您还是回家去吧,本官就不送了。”“好啊,本官正打算回家呢。将军,夜路不好走,您自个儿多注意点啊”丞相的语气轻快得不像话,仿佛他下一秒就能哼出曲子来。丞相掖着袖子,瞧了将军几眼,竟就转身沿着巷子往东头去了。叫你走你还真走啊将军心中无奈,丞相平时那么精明,这时候咋就这么糊涂呢难怪娶不到夫人,姑娘家的心思怕是比自己还要含蓄一点将军咬咬牙,摸摸被掐了一把的腰,翻身上马去。他心里别扭着呢,一扬马鞭就头也不回地往西边去了。听得后头一阵马蹄声,丞相停住脚步。转身回望时,月下一人一马,正在氤氲柳树下渐渐远去了。丞相喜笑嫣然,渭侨啊,你以为我真的舍得你吗回到丞相府,丞相看到厅堂里堆着的一堆椴木箱子,方才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缱绻情思全被扫光了,一脑子的气灌上来。“这些东西怎么还没搬下去放在堂上供菩萨吗”丞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几个仆人被吓到了,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赔罪。正当丞相还要骂一些什么,花匠提着篮子走过来了,见庭前这副模样,连忙上前去说了几句好话,才把这些仆人解救出来。“相爷您不是不在家嘛,没人当家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呀。”花匠前前后后地伺候丞相坐下来,“这可是聘礼,草率不得。”“甭说了,一说就膈应。”丞相不耐烦地打断了花匠,“找几个人来把这些东西都搬下去,随便找间偏房塞着吧,什么聘礼不聘礼,本官不认这个礼。”花匠看丞相脸色缓和了一点,方才放下心来。他走到外头去招呼两个壮丁来,麻利地就把东西搬下去了,堂上变得开阔起来。花匠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上来打听两句:“相爷,您这是要当驸马了么”果然话一说出口就遭了丞相一记虚耳刮子,虽说没打到脸,这风声还是呼呼响。“回头就给你们娶个丞相夫人回来,这空荡荡的府里,是缺了点什么。”丞相看看门外的花木,月光一照,寂寂有声。花匠一听更有兴趣了:“相爷您有意中人了难得啊是哪家的姑娘入了相爷您的法眼”丞相面上得意起来,他笑得眉尾都落下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花匠难得在丞相面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似乎整个春天都融化在里面。“济南翁氏。”丞相笑着站起来,拍拍花匠的肩膀,“跟本官门当户对。”花匠听说过济南翁氏煊赫的名号,当今朝廷的将军,也是来自于此。丞相是不得了的人物,背后的泸州晏氏更是世家大族,这样一看,倒还真是对头“那恭喜相爷。”花匠说,“不过这公主怎么办”“小事,不值一提。反正都是做戏,你以为公主她心里没别人”丞相指点两下,笑得狡黠,藏山不露水的老狐狸,什么时候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花匠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老爷胸中有城府,遂也不太担心。“童子呢童子睡了没有有没有读书有没有练字”丞相转了个话题询问,这是他每天必问的几个问题。花匠一一回答,丞相心中高兴,这真是个愉快的夜晚。正好,他心里还打了个算盘,这么个良辰美景,可不能浪费了“你也歇下吧,本官出去一趟。”丞相嘱咐两句,撩起袍子要往门外走。怎么才回来又要出去了花匠心里惊奇,但他不敢多问,只得把自家老爷送出去,左右看好了门,方回屋去睡下。将军回到府中早已有人给他备好了热水,浴池里热气腾腾的,燎着沉香,点了两盏八角灯笼。将军特意嘱咐灯火少点一点,他喜欢暗一些的环境。旁边的屏风上搭着他衣裳,织金锦屏绣着苍山大雪,很有北疆的气质。将军泡在池子里,时不时往后头瞧一眼,瞧来瞧去都是空荡的,寂寂寥寥。丞相这个糊涂脑袋,不会真的不来了吧这都是什么事啊将军抱头反悔,要是当初直白地说出来就好了,丞相这种人,不就是喜欢单刀直入吗可是再反悔也没用了,将军颓然坐在池边,浇起水来淋自己的肩膀。热气混合着香气袅袅升起,熏得他有些醉,月上中天,清光婀娜。忽地背后吹来一阵凉风,将军回头没好气地喊一句:“福瑞,过来把门关好”半晌,屏风外传来浮佻的笑意,再一看时,屏风上搭着的衣服已经被勾下来了。“你叫我什么福瑞”来人裹着一身桂花香,“原来你背地里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儿,不错,甚是欢喜。”将军目瞪口呆,这莫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家,一边走过来就一边解下自己的腰带,环佩落在地上叮咚作响。眼瞅着丞相脱掉了外袍,脱掉了中衣,再脱一件,就要露出他的肌肤来了。将军虽然很想继续看下去,但仍然慌忙转过头去作正人君子样。“将军怎么不多看几眼”丞相瞧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乐得喜滋滋,“本官这身段,你看一眼不吃亏。”“你怎么来了”将军冷着声答非所问,明显是为了遮盖他的慌张。丞相抱着将军的衣裳闻了一下,扑鼻一阵香。丞相霎时皱起了眉头,这香味,分明就是安息香骤然他攥紧了手中的月白绸缎,本想穿上的,现在他却没这个雅兴了。好在丞相相当克制,他不动声色地顺过胸口的气,曳着手中的衣裳走过去,在将军旁边坐下来,看看他湿润的眉眼,笑意温然。丞相裸着一双长腿,把将军吓了一跳。他忍住自己乱飘的视线,别过脸去看浴池一角的灯笼,平常道:“你怎么不穿件衣裳,有伤风雅。”“这什么地方你还讲究风雅”丞相帮他理顺头发,“你且说说,你的衣服上怎么熏着安息香以前不都是苍山籽和雪松木吗”将军瞥了一眼丞相手中的袍子,不屑道:“你把它扔掉吧。监军天天抽着安息香在我旁边晃,兴许是这样染上的。”丞相心中一缓,松和道:“你讨厌这个味道”“不是讨厌这个味道,我是讨厌濮季松。他一来就把你挤走了,本来咱们还能待到中秋再回来的。”丞相一听就笑了,看将军的神情倒不像是临场做戏,他心里竟还有些甜甜的滋味。刚才那点愤怒一扫而光,现在他看什么都是春色满园。蓦地丞相扳过将军的头,俯下腰去咬他的嘴唇。丞相的强势和霸道将军是深有体会的,他满心欢喜着呢,抬起手搂住丞相的腰,把他带入了水中。、说爱将军拉他下水正和丞相的心意,他心里雀跃一阵,把将军按在池壁上亲吻。手一翻就抄到他背后去,护住他的脊背,免得被刮伤。相思情浓,将军多日里念想的情人此时怕是比他自己更难把持。将军圈住丞相的腰,把他往怀里扣,丞相晕湿的头发散落在他颊边,腾起一股皂角的香气。光线暗,这是将军特意吩咐的,恰到好处的阴影把各自的神情都渲染得迷迷离离。屏风遮住了外头的光景,鲜花插着,铜兽香炉里也满是情思。池水荡漾了一阵,将军被亲得有些喘了,他松开一点,擦着丞相的鼻尖,调笑道:“相爷,您不觉得抵得慌吗”丞相自是晓得将军在说哪桩事情,他垂眸一瞥水底下,然后又转上来瞧将军的脸色,笑着在他嘴唇边上点了一下:“确实抵得慌,怎么,将军想让本官怎么办”将军脸上挂着水珠,唇线分明,被水汽一照,款款有情。他轻微喘着气,抬手揉揉丞相的后脑,视线落在他的锁骨上:“相爷,你可真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丞相的锁骨相当之漂亮,热水淋在上头,汪汪一片。丞相听他这么一说,笑着抹了将军的脖子一把,佯怒道:“本官这时候才不会乱来。”说罢转个身子,搂着将军的肩膀沉下去一点,一脸没心没肺地笑。“那你什么时候才乱来”将军拍拍水面的花瓣,掂起几朵闻一闻,再把它簪在丞相的耳边,自顾自欣赏着,乐在其中。丞相斜他一眼,手上搂得更重一些,两个人就这样靠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丞相其实现在就想乱来,这花好月圆的晚上,不做点什么他晏鹤山都觉得愧对神明但是话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不行,你还是留着点吧。哪天你成亲了,也不至于怪罪你。”说完丞相就想扇自己两嘴巴,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自己当年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