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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慌忙咬了一块冰,说:“你不觉得我这样做,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吗”将军被他逗笑了,抬起下巴亲了丞相的嘴唇一下:“我之前说过的,我有浮云雪山,有千军万马,还有我这个人,都一并送给你。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如跟你一起狼狈为奸,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为什么不学好,偏要学我的坏。”丞相把冰块咬碎。将军揉揉丞相的脸,说:“善恶的界限本没有那么分明。不要吃冰,冻得牙疼。”丞相笑着把冰块含化了,然后咽下去,感受着那沁凉的冰水淌过喉咙,把心上那点燥热全都浇灭了。“不知道蒲川为什么要杀乌罕那提,他明明什么也没跟我说。本来我想趁乱把乌罕那提杀掉的,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我没法接近她。”将军平静地叙述,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丞相喂了将军一口汤,沉默了良久,方才说道:“柴公子不会有事的,上游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个神仙坐镇,阎王不敢收。”将军靠在丞相怀里,望着黛蓝的夜空,问:“外面怎么样了乌罕那提死了么”“没有。乌罕那提被囚禁了,皇帝的兵正在城中抓捕逃跑的异族。”丞相说,“会没事的。”“为什么不把乌罕那提杀掉她戕害了我们多少百姓,北疆多少将士,又是死在异族人刀下”将军的语气忽地激烈起来,双眼通红,眼眶中滚着泪珠。丞相按住将军颤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头顶,蹭了蹭,说:“乌罕那提会死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恶人自有天收,也许用不着我们凡人动手。”好大一滴眼泪从将军眼里滚出来,啪嗒一声滴落在丞相的袖子上。将军没说话,肩膀却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丞相抱着他,为他擦去泪水。“你在想什么”良久,丞相轻声问。“我想起了我的小时候。”将军的情绪平静下来,声色如风,“我爹带我去山崖上看北疆的平原,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我怀念在北疆的日子,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我躺在山坡上吹小调,月落平原,星垂大荒。”丞相亲亲将军的额头:“我也向往你那种生活,生命本该轻盈,是我们亲手把它弄得泥泞不堪。”两人在庭阶前坐了小半个时辰,黎明快来了,将军昏昏欲睡。丞相把他扶回房中去,给他盖上被褥,躺在旁边小睡了一会儿。第二天丞相带着将军回别院里去,花匠忧心忡忡地等了一晚上,见着人了就赶上来回禀,说院里来了个神仙,现在就坐在堂上,凡人实在不敢接近,喊相爷快去接待一下。神仙正站在堂前端详垂在两边的山水挂画,赞叹了两句,问丞相能不能送他一两幅,回去观摩观摩。“仙人说笑了,这些是颜氏的画,我也做不了主。”丞相拱袖回答,神态安详。神仙无所谓地笑了笑,请丞相坐下,叠起双腿,说:“我要把他带到北方去。”丞相知道神仙在说谁,他垂眸看看杯底的兰花和蝴蝶,思量了半晌,不禁叹息:“也罢,阿宁是该回故乡去看看了,我算算,他来关内,都已经九年了。”、水长花匠在院子里伺候童子盥洗,童子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人都站在院子里了,眼睛却还是闭着的。花匠扶住东倒西歪的童子,扭干帕子捂着童子的脸,童子一个激灵,当即在腾腾的热气中清醒过来。“明天晚点起床好不好呀”童子巴巴地望着花匠,绞着两个手指头,弹墨小褂上刺着锦鲤莲花。花匠拍拍童子的头,笑道:“不行,你要是起晚了,相爷要怪罪我的。”童子一听就泄了气,他每天清晨就起床,也就比丞相晚了那么一时半时刻钟。洗漱好,吃完糖粥和糯米糕,就开始读书写字。花匠时不时进来检查,有时候会给他带点吃食,多数时候是一串糖葫芦、一碟炸鱼还有乌枣杏干。花匠偶尔带童子去街上买花,那卖花的童女老远见到童子蹦蹦跶跶地跟在花匠身边,总会笑得眉眼弯弯。花匠笑他们金童玉女,天赐良人,逗得童女脸红,童子嚷嚷着要跟相爷告状。童子把那个卖花的姑娘说给相爷听,相爷抱着他笑笑,很久没有说话。花匠这厢正用帕子给童子敷脸,却见花丛那头丞相走过来了。花匠把童子脸上的水擦干,看童子被热气蒸的粉红的脸颊,心想这娃娃真讨喜,忍不住捏了捏。丞相打开盒子,从里面掂起一串长命锁来,然后给童子戴上了。长命锁上点着翠,下头挂着几个小铃铛,铃铃琅琅响,唱歌一样。“嗳。”丞相眉目舒展,把童子抱起来,“阿宁早上想吃点什么相爷喊厨房去准备。”童子一听嘴巴都咧到脑后去了,他兴奋的数起了手指头,说:“桂花冰糖粥、黑糖糯米饭、炸馄饨”眼看童子说得就停不下来了,丞相连忙打住,揉揉童子的脑袋,笑道:“你的肚子装得下这么多辣子鸡早上不许吃,相爷中午给你做。”童子抓着丞相的衣襟给他讲昨晚做的梦,丞相跟他玩闹了一会儿,也就招呼他下去写字了。花匠在收拾院子,见丞相拢着袖子站在栀子花旁边,一直看着童子消失在回廊尽头处。“进去把阿宁的东西收拾一下。”丞相忽然转过头对花匠说,“阿宁该回家去了。”花匠手上一抖,盆子里的水差点洒出来。花匠早就猜到了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端平了水盆,垂眸看着水中倒映着天空,还有自己的面容,一只飞鸟正从浮云背后掠过。沉默了一会儿,花匠才看看丞相的脸色,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丞相接过花匠手中的水盆,把水倒掉了,叫他快些去收拾东西。丞相独自站在院中,木架上摆着几盆花,角落里还有一盆松树,青苔爬满了树干。他在银杏树下小坐了片刻,想了想这些年发生在秋院中的事,然后便离开了。晌午,丞相叫了别院中所有人来用膳,花匠是被丞相以秦家公子的身份请上桌的,坐在将军的侧首。童子坐在丞相身边,将军正逗着他玩。公主慢慢打着扇子,与花匠闲聊了两句。桌上空出了一个位子,摆着碗筷,那是管家的座位。这个宴桌是丞相摆下来给童子送行的,他已经告知了全府上下童子将要远游的消息。将军得知之后略有惊奇,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了,他换上了丞相的新衣服,抱着童子玩闹。童子的家不在丞相府,童子的故乡在北疆以北。“阿宁,你跟着上游道长和神仙他们一路,路上可要听话点,别给人家惹麻烦。”丞相破天荒给童子倒了半杯酒,若是放在往常,丞相是断不肯让童子沾半点酒气的。将军扯扯丞相的袖子:“你说话缓一点,死板死板的,把人家都吓到了。”童子知道自己将要去北方,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像模像样地端起酒杯,学着丞相应酬的样子,说多谢各位的美意。大家都被逗笑了,公主笑着用扇子点点童子,打趣了两句。花匠半损不损地说了一些吉利的话,桌上众人都举杯一饮而尽了。童子头一回喝酒,半杯下去就晕乎乎的了,只好撑着脸缓酒劲。“兴许阿宁能在北疆遇到我,”将军把一盘核桃推到童子面前去,“到时候将军就带你去看花海和雪山。”丞相拍了将军一巴掌,佯怒道:“你咋没说带我去看看呢偏心。”将军笑着握了握丞相的手,赔了个不是,丞相才原谅了他。公主看到这一幕,掩唇微笑不语;花匠喝了一口酒,打心底里为两人感到高兴,转念又想到童子,忧伤便接踵而来。花匠看了看手边空着的那个座位,本该是管家坐在这里。管家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穿长衫,戴着单边眼镜。花匠心里忽地一痛,轻轻碰了碰管家的酒杯,默默喝掉了一大口酒。童子喝了酒,午间睡了一觉。起来喝了一碗酸梅汤,丞相为他穿上刚做的新衣服,抱着童子走出了丞相府。嬷嬷刘氏捏着帕子站在门前送,平时都是她在伺候童子起居。她孤寡半辈子,早把童子当成亲儿子了。刘氏抱着童子叮嘱了两句,说到后来不免垂泪。童子乖巧,答应了嬷嬷的叮嘱,又与所有的伺候过他的仆人们告别之后,才随丞相坐上了马车。将军骑马走在马车旁边,车夫吆喝了一声,赶马便上路了。一众仆人站在门前目送马车行远,他们或多或少都为童子做过事,童子乖巧善良,他们都很喜欢。刘氏拿着帕子揩了揩眼角,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花匠拍了拍刘氏的肩膀,遣散了众人。他回到秋院中去看了看,童子的房间空了,桌椅床榻依旧,院中一棵银杏树茂盛萋萋。丞相把童子送到城外去,神仙正坐在野店中等他们。上游和羲和在帮忙装马车,上游见到丞相和将军来,别开了视线,撩起帘子进屋里去了。神仙张开双臂,把童子抱过来,逗了他几句。丞相与神仙交谈,将军知道蒲川和上游待在一起,于是跟丞相耳语了一句,打帘随上游进了屋。上游心情不好,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整出了很大的声响,见到将军进来,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忙活着。“蒲川在哪里”将军问。上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朝里屋抬了抬下巴。将军进去,里屋摆着一张简单的床榻,蒲川侧躺着,似是睡着了。将军坐在床榻边上,看到蒲川背上绑着绷带,皮肤隐有烧伤。他想起昨夜的大火,蒲川应当就是这样受伤的。“他中了毒,又被烧伤了,还昏着呢,一时半刻醒不了的。”上游不咸不淡的嗓音从门边飘进来,他端来冰水,准备给蒲川敷伤口。将军侧着身子,问他:“他怎么会去刺杀乌罕那提”上游把盆子放在地上,冷哼了一声,说:“贫道什么都不知道,贫道只知道徒儿受了伤,需要照顾。”他拧干帕子,也不看将军一眼,掀起蒲川的衣服,把冰冷的帕子敷在蒲川焦黑的伤口上。将军坐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阵地抽疼,蒲川了无声息,房中一片静谧。“贫道给徒儿疗伤的时候不想有人打扰,将军,您先回避一下吧。”上游说,他做着自己的事,始终没看将军一眼。将军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上游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无法,只得拍了拍蒲川的手背,转身出门去了。上游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甩手把帕子砸进水盆里,低声怒骂了一句。“柴公子还好吗”丞相掖掖袖子,站在路旁看童子和羲和打闹。将军抿了抿唇,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受伤了,现在还昏迷着,上游道长在照顾他。”丞相嗯了一声,没有言语。他站在风中眺望远处的山冈,过了一会儿才说:“帝都不适合他,他应该生活在更广阔的江湖之中。”“天下纵横八万里,总有一方天地是归属。”将军揽过丞相的肩膀,“蒲川会好的,远离乌烟瘴气的阴谋诡计,去找到他的桃花源。”半个时辰后,已是黄昏,夕阳正从山背后落下。神仙一行人要上路了,归巢的飞鸟在天空中啼鸣,大片的浮云正从天际飘过。“阿宁,该上路了,记得听哥哥们的话。”丞相弯腰对童子说,然后把他送上马车,与神仙坐在一起。将军送了童子一个木雕的小人,雕的是送福童子,穿成了项链,和长命锁一起挂在脖子上。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一世长宁。上游把蒲川放上马车,羲和坐在一边伺候。他们和去北疆的商队一起走,这样可以免去许多麻烦。商队脚程快,三四天工夫就能到了。车队出发了,丞相跟在童子的马车旁边送了一程,童子忍不住撩开帘子,兴奋地在与丞相说着什么。丞相像往常一样,语气轻快,一边笑着揉揉童子的脑袋。马车跑起来了,丞相追不上,落在了后面。他一直拉着童子的手,最后还是分开了。童子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小辫子像蝴蝶一样飞,伸着短短的手臂朝将军和丞相不停地招手。“阿宁”丞相声调颤抖,他回身抱住将军,崩溃大哭,泪水汹涌而出。将军也哭了,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拍拍丞相的背,强笑道:“怎么哭得跟嫁女儿似的,阿宁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丞相说不出话,只是哭。童子跟了他四年,他犹然记得那年天灾,帝都落雨,他与童子坐在一处说话。尽管这是个早就设好的局,但爱已经远远了盖过了那些阴谋诡计。他二十七岁了,还没有娶妻。寻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儿子大概也有阿宁这么大了。把阿宁接进丞相府的那一天,丞相说他姓晏,名字叫晏翎,来自泸州晏氏。不知道阿宁还会记得晏翎这个名字多久呢又是否还会记得丞相府的匾额和朱漆的大门呢又是否会记得秋院中那棵银杏树呢丞相不敢想了,他和将军在城外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凉风乍起时,才一同回家去。爱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非要这么痛彻心扉呢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北疆以北,异族的地界。夏天一过,异族的夜晚就慢慢变长了。之前刚经历过永昼,太阳不落,明月不起,图甘达莫骑着白鹿,站在柏海儿湖边看天边绮丽的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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