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叫小三的小厮”东方瑶貌似无意的随口一问。“阿监是如何知道”冯管家一脸惊诧:“小三是留下来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他跟着夫人一道来到冯府,六年来忠心耿耿,几乎从不违逆夫人的意思,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格外执拗,一定要夫人回泉州老家,然夫人深爱郎君,又怎肯离开长安旧宅”“可有缘由”不过是一个奴仆,他的决定有那么重要吗冯管家思忖了片刻:“问过了他也不说,不如阿监和我一起去问问”东方瑶点点头:“也好。”三人一起去了厨房,夏小三正里面坐着,火炉上的药已经热的沸腾,他却不知道在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小三”冯管家叫了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药都煎好了”接着上去将火灭了。夏小三转过身来,他颇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在找东西呢,一时没发现”“是这个么”芍儿看着案板上放着一包药,上面写着“甘草”二字。夏小三迟疑了一下,才笑道:“正是,正是,瞧我这记性”看着芍儿递过来,便伸手去拿,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尤其显眼。东方瑶心中一动,他这双瘦削的手可真是异于常人,一眼就能看的到对啊,一眼就能认出来夏小三迅速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多谢阿监”他施礼一笑。坐在马车上,东方瑶撩开车帘向着冯管家和夏小三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走了。冯管家急忙招手:“阿监慢行”夏小三也礼貌性的一笑。马车走开,帘子才被放下。“去端王府。”东方瑶对着车夫吩咐。“娘子去端王府做什么”芍儿奇道。东方瑶:“我去求证,但愿这次不会再出什么差池。”谁也不知道,未来即将发生什么,就连今夜之事,也是不可预料。然而最不可预料的却是人心。乌头大门前,夏小三一个人看着那辆来自东宫的马车逐渐远去,他手攥成拳头,最终还是松开。第八十八章 心软妥协为檷搲恴澧打赏加更窦长宁立于庭中,感觉有阵阵的热风不断朝着自己的心口侵袭而来。灼热的温度让人有种皮肤快要腐烂的错觉,用力抖了抖自己的领口,窦长宁继续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停下来,他看了一眼房内那倒在地上的尸体,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东方瑶走的时候分明交代好自己看好夏小三,然只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这家伙竟然在房中自杀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面目呆滞的冯管家,叮嘱他:“不可要冯夫人知道。”冯管家仍然瞪着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连着说了三个不可能,倒是令窦长宁心中颇为奇怪:“怎么,你不相信他是自杀的”“小人和小三认识这么多年,他既无家世又无累赘,怎会这样就走了”冯管家诧异的说道。更何况还是在夫人遭受如此重创之下为了方便仵作验尸,尸体只是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冯管家的眼神从小三青黑的脸皮上往下来看,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十分完整,哪里会是被杀这时,光线一闪,不知哪来的光刺了一下他的眼睛。“那是什么”冯管家搓搓眼,上前去蹲在小三身边。“是这个么”窦长宁指着夏小三手中一支金光闪闪的一支金钗,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刚好能感受到那种晃眼的光。“这是”冯管家仔细看着这支似乎镶嵌碧绿色瑟瑟的钗子,面色愈来愈差。窦长宁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长宁”东方瑶快步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心里猛然一沉:“怎么”怎么会这样她话没说完整,立刻上来查看,却发现夏小三衣衫完整,身上并没有划痕,就连头发都整齐的要命,他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而他的左手却紧紧地攥着一支金钗。冯管家上前一步,用力咽下一口唾沫,晦涩道:“这是,这大约像是我家夫人的簪子倘若小人没有认错”说完话,他便低下头。“他和冯夫人”韩宿迁疑惑的看着冯管家,再难言其他。只是男子珍藏一支女子用过的簪子,若非父母遗物,除了心上之人,恐怕也做不得其它的解释了。李衡乾站在一边,只是默默地背着手,不发一言。东方瑶暗忖,如此看来,这件事情其实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身为随嫁奴婢的夏小三却爱上自己夫人,因为嫉妒,他杀害了自家郎君,顺便嫁祸到太子身上,待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怀疑之意后,畏罪自杀,这不是十分顺利成章的么可东方瑶的本意,是打草惊蛇,捉拿夏小三啊,他怎么会死的如此干脆他手中又拿着卢氏的金钗,明摆着是得不到喜欢的卢氏,便杀死冯仲宣。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再也牵扯不到太子,那人的阴谋又如何得以实现“郎君。”窦长宁退到李衡乾身边,轻声问:“郎君如何作想”李衡乾未搭言,他走到东方瑶身边,只对她说了两个字:“走罢。”东方瑶茫然的看了李衡乾一眼,脑中无数的片段在脑中划过。那双手,以及冯仲宣惊恐的眼神。有只握着匕首的手横在了低头伏案的冯仲宣脖颈上“郡王。”东方瑶说道。“天使到,宣含凉殿女官东方瑶,其余人等,即刻回避”然而话未说完,耳边便传来宫里内侍独特而尖细的嗓音。少顷,王寿含笑立在众人面前,他对着李衡乾和韩宿迁施了一礼,又对东方瑶恭敬道:“宫正,请吧。”“这边来,宫正。”王寿脸上摆着标准的笑容,正是这笑容却令人一分也猜不透,引着东方瑶到了排云殿,他却又停了下来。“宫正不是问所谓何事么”他手指了指,说道:“进去便知道了。”天要黑下来了,刚刚击门的余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直震得人耳朵生疼。太子妃黄昏击门,几乎震动整个排云殿,然究竟是所为何事,却不为人道了。“或许,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王寿挑眉,最后看了一眼那楼阁上高高挂起的、龙飞凤舞的“排云殿”三个大字。手心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子,东方瑶咬着牙终于还是踏入了排云殿的大门,那种窒息的感觉呼啸着袭来,仿佛有双手生生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想叫却又不能叫,眩晕接踵而来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也许,她就是一个木偶。被人利用,被人操纵,身不由己。“然后”韩鸿照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着那因为愤怒和委屈而面部表情扭曲的太子妃韩蕙娘。“儿万分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掖庭的一个小小婢女,竟然敢勾引太子殿下,还以肚中的孩子为要挟,要殿下给她正室的名分”“为她父亲平反、如今的欢公主出嫁,皆是她所怂恿,和太子殿下没有半分的关系”韩蕙娘话说的很快,如同连珠炮似的抛在了韩鸿照的面前,脸也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若非她在阿周的指点下去了太子在外面的别院,哪里会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在外面养着一个都显怀了的的女人她一个人在院子里闲散无比与世隔绝,凭什么殿下就要为她背下一切不甘心韩蕙娘怎能甘心“元欢和你是什么关系”听到韩鸿照问自己,宋若栖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说道:“回皇后殿下是、是奴婢的表姐。”她青丝凌乱,看上去有些落魄,然而下一秒,却又忽然呜呜的哭起来:“皇后殿下明鉴,奴婢身份低贱,怎敢如此怂恿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他自己是殿下定要如此,奴婢哪里有什么办法”“你你说什么”东方瑶不敢置信,她未曾想到宋若栖嘴中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自己八年之前就认识的宋若栖么她竟然还有了太子的孩子难道李怀睿送她出去并非是避风头,而是因为她怀孕了东方瑶呆立在当场,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仿佛是觉得火还不够,宋若栖低着头啜泣着,又说道:“奴婢自知道身份微贱,从不敢攀高枝站在太子殿下身边,怎奈身份零落如流水,哪里还敢有那样非分的想法奴婢从来都没有要殿下做过那样的事情,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第九十章 排云之恨“你胡说你这个贱人”韩蕙娘一听这话,顿时暴怒,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操着手冲上前来就拽住眼前这个故作姿态楚楚可怜的几乎要她呕吐的女人。“小贱人你这个小贱人”她一边骂着,一边去揪她的发髻。“哎呦哎呦”宋若栖护不住自己,便掐着嗓子大声哭起来。“蕙娘,够了”韩鸿照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她们二人。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声。李怀睿从屏风后面踉跄着走出来,他快步上前来,握住韩蕙娘的手腕,对她摇头:“放手,蕙娘。”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平静的韩蕙娘几乎不敢置信,为什么,受到这样残忍的伤害他都能如此泰然的应对“阿栖。”李怀睿还是拿开了韩蕙娘的手,对着宋若栖伸出一只手来,说:“你快起来,这儿地凉,对身子不好。”他想扶起她来,宋若栖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躲开,哀求道:“求殿下绕过奴婢罢”“殿下,我才是你的妻子啊”韩蕙娘睁着一双眼睛,任凭满脸泪水横在腮边,指着宋若栖哭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袒护她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李怀睿低头凝视着眼前的心上人。她蜷缩着身子,发钗垂落在半臂的结樱带上,抖着身子着跪在他的面前,跪得却不是自己。“求祖母放过她。”转过身来,李怀睿撩衣的跪下。东方瑶也闷声跪下来。“你若能杀了她,”韩鸿照的手指向还在颤抖的宋若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保你东宫之位无忧。”“请恕儿做不到。”李怀睿说道。“这样的女人,你何苦如此”韩鸿照拍着案几,怒道。“因为她是我的妻子。”“妻子”韩鸿照冷笑:“什么是妻子,她可是跪在我面前说你强迫于她。”“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宋若栖怯怯的喊了一句。“贱婢住口还不快把她拉下去”韩鸿照粗暴的打断宋若栖的话,又指着向李怀睿:“你别求情,这个贱人我绝不留她”“不,不,祖母,”李怀睿急着膝行上前几步:“儿不允许你伤害她”李怀睿一边慌张的四下看着有没有宦官上来,一边紧张的看着韩鸿照,说道:“祖母,儿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求祖母成全。”“你一定要忤逆我吗莫非你转眼便忘了刚刚在你祖父病榻前说过的话”皇后气结:“你们一个个皆是如此”不错,李怀睿从东宫来到排云殿,看着他咳嗽不止的祖父,纵然心中愤恨,可又怎忍心要他为难闭了闭眼睛,李怀睿声音嘶哑地说:“是我强迫的她,是我要为她的父亲平反,是我要欢公主出嫁,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和旁人无关。”他抬手脱下自己的冠冕,端正的放在面前,深深一拜:“求皇后殿下革去罪臣太子之位,罪臣数次忤逆犯上,僭越无礼,论罪当废”东方瑶怔住。“殿下殿下你在说什么”韩蕙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李怀睿艰难的的抬起头来,再次重复这一句话:“与旁人无关”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心甘情愿只要他肯低头认错,什么事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这样情深意重对着一个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