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长的手却摩挲在一株花叶上。“能给我看看么”东方瑶向崔城之道。崔城之将那帕子递给东方瑶,指尖却无意触碰到少女的肌肤,冰冷而柔软,就像那一晚漫天花火下她带给他的感觉心口瑟缩,崔城之赶紧抽手,眼神却忍不住柔和了下来,见她修眉轻蹙,杏眼低垂,他忍不住缓缓开口:“这方帕子的主人”东方瑶盯着花叶上那个小小的“欢”字,忽然住口,又看向阿力:“不知使节意欲何为”阿力一愣,脸慢慢的有些红,只是他皮肤是小麦色,未教人看的出来。“我只是想感谢她而已,不知东方娘子可是认识这帕子的主人”阿力眼中带了几分探寻的目光,他这目光中的焦灼和窘迫、局促被崔城之抓了个正着。东方瑶张了张嘴:“那”“等等,”崔城之忽然打断,他温和一笑,说道:“抱歉使节,我有事情要和东方娘子说一下。”阿力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无妨,你们先说。”崔城之向后摆了一个手势,示意借一步说话,东方瑶虽觉得奇怪,但还是跟着他走了一边去,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又出什么幺蛾子崔城之问:“这帕子的主人是谁”“应当是五公主李元欢。”名字中带有欢字的也不少,可是这帕子的料子却并不是普通的,一看便是宫中有身份的女子才有的,虽然这些年来李元欢被冷落,然而用度却自然还是公主的用度。“几分把握”“七分。”崔城之没有说话,东方瑶奇怪,她耐心等了一会儿才道:“可有什么不妥”“你也看到了,五公主可能会是此次和亲的最佳人选。”“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对他说啊。”东方瑶有些不解,五公主的身世虽然很可怜,可是嫁往突厥是她唯一的出路,况且她听说这突厥新一任可汗十年平定草原八部叛乱三十岁便坐上了突厥的汗位,他与五公主还是很般配的。崔城之摇头:“这位阿史德力赦使节的身份,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近卫温博,绝对都不简单。”东方瑶曾无意中听丁鉴说阿力的生母是长安人。会说汉话了解长安的风俗,并且进京时至少带了一百的近卫,听说个个都不是普通随从,而温博一身蛮力,不太会说话东方瑶皱皱眉。温博她看不出来,可是她知道当年德宗皇帝曾将宗室女九江公主嫁给突厥的耶苛可汗,这位九江公主可是长安人,在突厥生二子一女,长子夭折难不成这阿史德力赦是突厥可汗的亲弟弟不可能啊,突厥可汗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弟弟来长安迎亲东方瑶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她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崔城之:“你说。”“你看不出来么,这阿史德力赦哪是在找什么恩人,他分明是对那手帕的主人有意。”东方瑶恍然一呆:“你怎么知道的”虽然她也看出来阿力表情不对,可是压根儿没往那方面去想崔城之一个大男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一看就能看出来崔城之咳嗽一声:“这件事情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然倘若真的是这样,你可想清楚了要不要说。”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阿史德力赦就是突厥延濯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力赦,而温博想必便是突厥骑射十二卫之首的可罗温博这就推到自己身上了么东方瑶白了崔城之一眼:“他们兄弟俩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负责告诉,如果阿力当真对五公主有意,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说完这话,东方瑶又觉得有些不妥。到时候五公主真要嫁往突厥,阿力只有懊悔的份儿“毕竟只见过一面,只是问路而已,他该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况且也不一定就是公主。”刚迈出一步去,东方瑶又停了下来,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一件好事,可若成了坏事又该如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知道这帕子是不是五公主的,皇后又是否真的要嫁五公主,崔主书,你怎么想”崔城之不说话,眼睛看往别处。“崔城之”“好。”崔城之用一种审视又带着几分复杂的目光看着东方瑶,答应下来。倘若是元欢,那只能骗一骗这阿力了犹豫了一下,东方瑶才上前去:“阿力使节,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帕子的主人我们需要花时间帮你来找,你可愿意等等”阿力眼中有几分失望,不过他还是用力点了下头:“自然可以,劳烦二位了”第四十六章 狂妄自大辞了阿力,东方瑶和崔城之结伴而走。走过石子小路,沿着太液池的外围走了许久,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可东方瑶还是忍不住问:“你去过突厥”崔城之微微颔首:“不过在突厥待过一年而已。”语气竟有些谦虚的意味却听东方瑶轻笑一声,他看了一眼东方瑶,嘴角也微微勾起:“你笑什么”“我笑你终于知道谦虚了”“我之前很狂妄自大么”“岂止是狂妄自大,”东方瑶带着几分鄙夷的语气:“你们这些出身好的贵族子弟,嘴巴最刻薄了。”崔城之有些哭笑不得,他嘴巴刻薄么“我不是贵族子弟,”敛容,崔城之顿了一顿,似是漫不经心:“东方瑶,你在皇后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该不会不知道皇后现在重用的大多都是寒族子弟罢”东方瑶有些惊讶,她看到崔城之脸上挂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诧道:“你何必又骗我,以为我真的是傻的么”好在已经到了长安殿,崔城之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愿意多解释,毕竟这件事情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确实是如此,他指了指长安殿朱红的大门:“你该回去了。”东方瑶翻了个白眼,假装客套一番:“崔主书,告辞了。”“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我绝不是贵族子弟。”崔城之看着东方瑶愈渐走远的身影,在心中默默地说。东方瑶迈进大门前,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一身青衣的男人走的越来越远,他的衣服看上去很干净,却也并不是上好的料子,想到这里她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衣服是皇后赐的越州缭绫,精致柔软,一般的人自然穿不上。虽然皇后对自己诸多利用,但是在衣食住行上却从未短过自己,是以她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衣服的料子如何以此来判断他的出身,可是崔城之,他当真不是贵族子弟么,还是他有意为之此人绝对不简单,东方瑶翻过前几年的科举名册,发现崔城之在四年之前曾到长安考试,并且还是当年的明经第四,他甚至担任了楚州长史这一个小官职,却在半年之后消失在长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娘子,你回来了”芍儿站在门口,接着迎上来:“娘子在门口发呆了大半会儿,这是在看谁呢”说完便想往门口走去。“哎”东方瑶赶紧拉住芍儿:“芍儿,我有事吩咐你。”她将一方帕子交到芍儿手中,叮嘱她:“去仙居殿打听,问问是不是五公主的。”吃过了午膳,芍儿便出去了,东方瑶午睡了一小会儿,便赶紧起来看书,书架已经换成黄花梨的了,李衡乾的书架已经被搬去了杂物间,只是东方瑶不明白,这新作的书架上为何还是“上善若水”四字她有些心烦,叫来抹云:“把这书架拿出去劈了也行,随便给谁也行,再去左校署要个新的,书架上不许再写这四个字”抹云虽有些诧异,但由于她和芍儿的身份不同,也不敢多问,忙不迭点头,“奴婢这就去叫人来搬走”好容易等室内都静了下来,东方瑶的心也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焦虑,这样很容易做错事,于是她强迫自己看了半卷的道德经,看到“上德不德这一章时,芍儿就匆匆忙忙回来了。“娘子,这帕子确是五公主的”“什么”东方瑶忍不住站起来,“过来说清楚。”芍儿道:“奴婢收买了仙居殿的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说她曾无意中见过这方帕子,还是不久之前五公主刚绣好的。奴婢还打听到一件奇怪的事,就在几日前,五公主自午膳后便出去了,不过她说自己出去散散心,并不要任何人跟着,直到傍晚才回来,发鬓散乱,衣服也有些湿,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不小心跌落在泥潭中。”阿力不是只说是指路么,怎么这五公主还跌倒泥潭里去了大约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所致,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要看看皇后的意思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往往就是发生了最坏的事情。不过半个时辰,韩鸿照便召集群臣在延英殿临时朝见,阿力也被请了去,当场赐婚,赐北康公主,下嫁突厥延濯可汗阿史那炎直。“皇后娘娘已经宣布完毕,接下来还请使节前往延英殿一聚。”王寿笑眯眯的对着阿力道。东方瑶站一边的长道上,微微挑起帘子来看,看见群臣已散,阿力正站在下面听王寿在说话,她不仅有些担忧。如果崔城之说对了,阿力当真是延濯可汗亲弟,对自己的长嫂有情,这确不是个很好的开始。“你你怎么在这儿”一转过身去,东方瑶吓了一跳,指着坐在一侧默默品茶的崔城之,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他什么时候来的。“你查的如何”崔城之不以为意,淡淡道。东方瑶定定心神,也走到案几一侧坐下:“那兰花香帕,的确是五公主的。”崔城之为东方瑶斟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氤氲开。“事已至此,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去骗一骗他。”东方瑶沉吟道。“你很可惜”崔城之挑眉。“原本殿下分明是打算嫁仁寿公主的小女儿,却中途变卦”东方瑶转移了话题:“若五公主能嫁到突厥,也不失为是一桩好事。”韩鸿照的打算不过是利用仁寿公主除去曹太妃这个心腹大患,再将李元欢这个碍眼的公主弄到突厥去,将宋淑妃唯一的女儿被送走,她岂不是不得偿所愿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办法。“使节将入延英殿,恐怕你的苦心不会奏效。”崔城之问她:“你是觉得阿力傍晚迷路看不清公主的面容,想找个宫女搪塞他”东方瑶迟疑的点了点头。“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以游猎为生,视力是出了名的好,你这个算盘恐怕要打散了。”“”东方瑶这才恍然想起来,是这么回事:“你明知我早有此意,为何不早些提醒我”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淡,一副置身事外的欠揍样子:“你同情他们,想要改变两人的命运,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做成若是做不成,一切随缘罢了,也不必恼怒。”第四十七章 事已至此延英殿内,阿力和温博一同进入,他是第一次来延英殿,前几日都是在承香殿看歌舞、宣政殿、紫宸殿议政事,从来不知道大唐皇帝的宫殿会有这么多,怨不得他能在里面迷路了。他想起来自己的生母,也曾经住在这座帝都,只是当年住的却是太极宫,那是前朝大燕的旧宫,当今皇后不愿在那里居住,以太极宫地势低平潮湿为由为后不到两年便搬到了新落成的大明宫。物是人非,却除了感叹一句事事休,什么都做不了“阿力使节。”李况一见阿力进来了,赶紧上前来问候,温和道:“前几日去鸿胪客馆,得知使节略感风寒,却不知今日如何了”竟是十分的有礼。阿力微笑:“多谢太子殿下关照,送来的都是宫中的灵丹妙药,阿力早就没事了,现在上猎场定能打下一头野猪来”这话逗得李况哈哈大笑,他挥手拢拢袖子:“使节真是幽默,听闻突厥人皆是身强体壮看来果然如此”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使节上坐,圣上和皇后马上就来了。”阿力这才坐下,有婢女斟茶和酪浆,他就端起来酪浆微微品了一口,眼光四处扫去,忽见对面摆了一个六扇的素面花鸟屏风,上面似乎还有题诗。阿力见那屏风脱俗,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