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姨娘所生,在她们眼中,根本就不可能因为你是我女儿的缘故对你多怜悯半分,女儿啊女儿,若是母亲真的不在了,你又该怎么办呐”这一声声如泣如诉,饶是陆静娘性子向来骄横听了也忍不住落下泪来:“阿娘,我”她想说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可是宫里除了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碧玺,又有谁是真正的为自己着想呢她曾经以为只要有了权势什么不重要了,可是现在才知道,那权势背后的虚情假意,自己的丈夫软弱又无能的,怎么能是自己托付一生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扑到自己母亲的怀中,泪如雨下。在九成宫住了三个多月,总算是躲过了炎炎的夏日,九月之后,宫人便准备动身回大明宫了。华林夫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留在长安,凡是身边的亲戚都劝说自己回到扬州去,她又不会忤逆沛国夫人和韩鸿照的意思,只能在众人动身之后也下了山,不过却并没有回扬州去,而是去了离长安不远的华州,投靠了自己在那里的亲信。也许这样,便可以几既不违背自己母亲和姐姐的意思,又可以离自己的女儿更近了。可怜天下慈母心,或许只有自己的亲生父母,才会这样一心一意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东方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母亲来,可是除了她对自己并不多的教导,甚至连她的样子,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到了郊外的时候,她便特意去向韩鸿照告了假,说是去看看自己的母亲,韩鸿照也欣然同意了,还告诉她多置办些祭拜的东西,别委屈了自己的母亲。城郊就有几处新迁的墓地,原本芍儿计划着为许昌夫人单独修一座陵墓,只是东方瑶念着母亲一人在外面会孤单,便未将母亲的坟迁走,只是重新修葺了。此时站在母亲的碑位前,她总算是找不到当年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也许有些人,只能在自己的生命中匆匆掠过,只能靠回忆来思念她,纵然她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纵然你有多不舍。纸钱化作灰烬,一尊酒酹过天地,撒了遍地的浓香,说了几句心里话,两人便离开了。进城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些喧闹,东方瑶人忍不住挑起了帘子,看着外面来来回回且形色匆匆的人,不由得有些疑惑。“芍儿,你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了”芍儿应了声,从身边捞过一个跑过去的小娘子,“哎这位娘子,你们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呀”那小娘子显然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云游国外的济世大师回来啦,你们赶快去看看罢,就在大慈恩寺,错过了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芍儿一松手,还未说声谢谢,那小娘子却一溜烟儿便跑了。“至于么,不就是个和尚嘛”她十分不解的嘟囔了一声。“尔时,佛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下至阿鼻地狱,上至阿迦尼吒天。于此世界,尽见彼土六趣众生;又见彼土现在诸佛,及闻诸佛所说经法;并见彼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诸修行得道者;复见诸菩萨摩诃萨种种因缘、种种信解、种种相貌行菩萨道;复见诸佛般涅盘者;复见诸佛般涅盘后,以佛舍利起七宝塔。”说道这里,他把手掌轻轻合上:“此经能救一切众生者,能解一切生死之缚,今日济世所言虽寥寥数语,胜在意蕴悠长,若有想继续深入参悟者,贫僧会于明日此时,再来于此,阿弥陀佛”说完这话,他才缓缓起身,看着台下的众人,在众多少女痴迷的眼神中,微笑着点了点头。第五十九章 大慈恩寺“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吗”东方瑶随口问了一句,芍儿失望的摇了摇头。挑起帘子首先向上看去,入眼的是一座古朴雄伟的高塔,共七层,听说站在上面看,可以窥看长安只是面前水泄不通,除了人还是人。看他们现下这个喧哗的样子,应当是讲完了,却不知为何还不离开。“这大慈恩寺原是陛下为了恭敏皇后所建,都说光占地就有普昌坊半个坊那么大,是长安最为宏伟的寺院,可是如今我们光这门口都进不去,怎么还敢说是大唐第一寺呢”主仆两人本来是要回大明宫,只是现下时间还早,又闲来无事,便想来大慈恩寺凑个热闹,只是来了之后又被“拒之门外”,连门口都进不去,芍儿可不乐意了,好容易出来一次想看看这远近闻名的大慈恩寺,竟然还被堵在了外面,自然是十分败兴。“人人都在关心寺中的大师,只有你关心这寺院”东方瑶忍不住笑嗔她。这大慈恩寺固然门口不小,可是架不住人这么多呀自己站在这最靠后的位置,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高台上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和尚。“娘子这就不知道了,”芍儿不以为然,说道:“刚刚我一路走着,听这身边的行人说这济世大师可真是不俗,他不仅为人谦逊有礼,佛道讲的透彻,就连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呢”东方瑶没太在意,便随口说道:“若是你想来,大不了过几日我们再出来。”“娘子难道不想看看”芍儿惊奇的瞪大眼睛。东方瑶迟疑了一下,说:“我虽信佛,可是经书自己也能看懂,为何还要听他来说”芍儿呆了一下,慢慢缓过神儿来:“娘子想的果然和我们这些平常人不一样”况且东方瑶觉得,当朝皇帝陛下是信佛的,若是这济世真有什么能耐,早就被召进宫了,到时候也不必麻烦再出来和这么多人挤了,轻轻松松就能见到他。“娘子,我们这便回去”芍儿只好收回目光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非要见的人。东方瑶微微颔首,正要放下手中的帘子。“你这死丫头,还敢来看他”一个身披香色帔子的夫人拽着自己女儿就往回走。“哎呀阿娘,你做什么呢”少女不情不愿的抵抗着母亲的拉扯。“你还说呢,你阿爷怎么嘱咐你的这济世来了之后,长安就莫名其妙的少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你舅舅在京兆府廨做事,难不成还能骗你阿爷”这夫人小声说完了,才一把又拉扯起女儿来骂道:“一个和尚而已,真是不害臊”“诶呀,就你明白就你害臊”这对母女的声音随着马车咕噜转动的声音消失在人声鼎沸中,东方瑶忽觉得有些头疼,便伸出手来按了按眉心。紫宸殿殿外卫季卿匆匆忙忙走进来,被王德挡住:“将军,太子殿下在里面呢”卫季卿脸沉了一沉:“那我更要进去。”“将军,稍安勿躁啊”王德在卫季卿耳边小声说:“殿下说了,她知此事另有隐情,只希望将军切勿与太子生出冲突”一见卫季卿果然没有再冲进去的意思了,王德松了一口气,谁知一抬头便是卫季卿紧皱的双眉:“见过太子殿下。”王德回头一看,呦,这不是太子么他眼皮子一跳,赶紧退了一边去。李况也没多说,就是笑着看卫季卿:“卫将军新婚三个月,怎的看起来如此憔悴”卫季卿只是微微颔首:“近几日听从皇后的吩咐去了一趟青州,那里有些动乱,可能路上染了些风寒。”李况被噎了一下,他心中冷哼一声,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即使如此,那还是多在家休养休养,没什么别往外跑,总不好累着自己又给别人带来不便”卫季卿手一紧,往前走了几步。“唉,别让自家夫人担心,独守春闺么。”李况温和的补充了一句,旋即离开。“怎么,你和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韩鸿照皱着眉,挤压成堆的奏章之上的可以看见她一双手深深压下的痕迹。“回殿下,”卫季卿拱手,把一脸的青黑挡在了一边:“臣原本家住永乐坊,后来经过打听打算在宣阳坊买下一座新宅,本来事情已经基本谈妥,就连新宅都已经打扫了一大半,谁知前几日去那房主却说又不买了,臣心中自然疑惑,后来无意得知是太子身边的人已经花了大价钱买下来了。如若太子殿下不是有心挑衅,又怎会这样做殿下可要为臣做主”“你可知太子如何说的”韩鸿照问。卫季卿摇头。“季卿啊季卿,你是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啊,这种事情你为何不选择息事宁人,却非要宣扬出去如今满城皆知你俩为了宣阳坊一座宅子不可开交,一个是我的近臣,一个是我的儿子,你让我在其中如何自处”这种事情还用猜吗自家儿子她自然最了解,犹为擅长的不就是先告状么卫季卿低下头,闷声道:“殿下,臣并非是想让你为难,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近来多番看臣不顺眼,甚至有时有时还会暗地中下绊子,臣只是心有不甘而已。”那次到少陵乡亲自督察赈济灾民,卫季卿一时感叹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惨状才当街亲自来赈济,不过他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姓名。然而等他回了长安,才得知自己在少陵乡的父老心中就是个只吃官家饭不做官家事的人:明明奉命来赈济,却中途私自去了南边的承平县不知道做什么。分明是李况下令要他去的承平县,说什么那承平县今年的灾情也很重,去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自己还正纳闷儿呢,那地方自有人管,自己去凑什么热闹不过总不能违逆太子殿下,他只好去了却不知这一去自己便成了笑柄,反倒是这位什么也没做只动了动嘴皮子太子殿下获得了乡民的一致拥戴。这些名声什么的卫季卿本本也不怎么在乎,可是那新宅却是他为了小荷新选的婚房,如今被李况夺去自己怎能咽下这口气第六十章 化外之人“近来才人有些伤风,接近秋凉之时,更应该多穿些衣服,”说到这里,杜奉御的眉毛又一皱:“才人近来还有些肝气不舒,气血亏损,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在杜奉御关心的眼神下,东方瑶垂眸淡淡道:“只是近来公务有些多,操劳了些,倒也没什么”杜奉御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我再为你开一副去火的药,若是平日里无事,便多出去走走,切勿闷在殿中,还要记得多穿衣服,按时吃药,你可明白”最后一句却是看向的芍儿。芍儿赶紧点头,“奉御放心,奴婢自会尽心尽力”赵奉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吟道:“才人要我去查的那种秘药,臣倒是找到了些许端倪。”东方瑶心一凛:“奉御请说。”一边的芍儿赶紧把窗门掩好。赵奉御小声道:“臣暗中查过许多宫中的典籍,据说前朝曾有含光一毒和娘娘说的差不多。凡是饮此毒者,每月无解药便会腹痛如刀绞,需要饮下特制的解药才能恢复如常,只是含光一毒太过毒辣因而被大燕文帝禁止,又因为太过麻烦不得其用,后来就渐渐无人再提起了。臣以为这种秘药早就被人所遗忘了,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这种害人之药,恐怕他早就给宋若栖服下。此前她还以为李况大概是掌握了若栖的某些把柄,却不知道他竟是从哪里找了这种毒辣的办法来威胁她。东方瑶叹了口气,“多谢奉御了,还希望奉御日后小心行事。”“娘娘言重了,昭仁太子对臣有旧恩,他嘱托臣下的事,臣下不敢忘,必定尽心为娘娘做事。既如此,那臣便告退了”赵奉御收拾了东西,芍儿便跟着他去拿药了。东方瑶愣愣的盯了一会儿门外,才回过神来。这种秘药,她之前也在野史之中看见过,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毒辣的药。她竟不知道,若栖一个人竟然吃了这样的苦,她死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当真是句句如刀绞啊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韩蕙娘为她取名“善娘”,就是希望她一生不要重蹈她父母的覆辙,和和善善,真是比什么都强。只是李况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就不相信有一天,自己抓不住他的把柄摸了摸胸口,东方瑶还是觉得闷闷的,她低头看自己案几上的公文,长长的出一口气来。近些日子她无事,便想着重构弘文馆,举办诗会。皇后虽然同意了,却又无暇顾及太过,当然不是寻常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