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来的那几个女人在哪”“已打发人在厢房招待呢。”说着已至门前,平儿掀起帘子,贾琏跨步进去。满屋子的人,炕上坐着贾母,薛家太太、王夫人分别坐在两边的椅子上,王熙凤正站在贾母跟前说话,薛宝钗、探春、惜春贾宝玉也都在,旁边还站着许多丫鬟婆子。贾琏还没来得及行礼,贾宝玉便从炕上跳下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好哥哥,你快想个法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带林妹妹走”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外甥女姓林不姓贾,难道贾家的人还能拦着林家的人不让回家不成便是说到天边也没这个道理”众人循着声儿一看,是贾赦掀帘子进来了。贾母不由皱了眉板了脸,颇为不耐烦的道:“你来干什么”贾赦呵呵一笑,不答反问妹婿派人来接外甥女,为何没人通知荣府承爵长子兼大内兄的他,何况外甥女如今住在他那里,更该通知一声。说着便大骂府里的下人没王法眼里没主子,只捡着高枝儿攀,不把他这个堂堂大老爷放在眼里。然后露出凌厉的眼神把在场众人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贾琏身上。贾赦虽然荒唐些,幼时却得国公爷亲自教养,认真起来倒有几分气势。贾琏早吓得双腿打颤,什么下人没王法眼里没主子,大老爷这分明是指责他攀高枝儿巴着叔叔不把亲生父亲放在眼里。一个不孝的帽子扣在头上,贾琏差点吓跪,忙结结巴巴的解释说父亲身份尊贵,派下人通知恐怕不恭,正要请示过老太太后亲自去禀报大老爷,可巧大老爷听说自己来了。贾赦一声冷笑:“我若不问,只怕你也不说去请了”贾琏这次是真吓跪了,磕头碰地,连声道:“不敢,不敢”听到贾赦拿下人来指桑骂槐贾母已经来气,想起他挑唆贾政打贾宝玉的事更来气,见他为难贾琏,越发觉得他不成器,正经事不干一点只会饮酒作乐跟小妾鬼混不如意就拿小辈撒气,一边叫贾琏起来,一边道:“林丫头这事不与你相干,你是长子,既承祖荫得了官职,就该好好做官,有个长子的样子,便是得闲也出去会会那些为官作宰的人。你瞧瞧你二弟,他像你这样天天混在内宅使性子撒气了么琏儿这孩子很好,聪明有才干,很懂得人情世故,也孝顺,今儿我把话放这,不许你有事没事为难他”一听这话贾赦就不受用,什么叫你既得了祖荫他是长子,本来就该他袭爵好不。荣国府被二房占了他就不说什么了,难道还要他请辞世袭爵位让给二房才算是有长子的样子。说他整日混在内宅,他打小也是进学堂读书受国公爷教育的好不,也不瞧瞧满府的爷们,谁十几岁还整天跟姊妹丫鬟混在一处,真把二房那个凤凰蛋当姑娘养了贾琏在二房管个家就是有才干了混账小子,身上捐着同知的官位,不好好读书候缺,偏不务正业自降身份跑到二房给人当管家,也着实该狠狠打一顿越想越来气,贾赦眉头一皱:“老太太这话说差了,我管教儿子,难道不应该”贾琏瞅瞅他爹的脸色,识相的没敢起来。王夫人看贾赦的眼神带着怨毒,想起前些日子宝玉挨的那场冤枉打,恨不得亲手把贾赦撕了。再看贾赦的嘴脸,真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就是这个荒淫好色昏聩无能的所谓大老爷,占着荣国府世袭的爵位,害得自己的宝玉成了白身,将来也只能从科举出身或是花钱捐官买出身。要是自家老爷袭了爵位,将来袭爵定是宝玉不说,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住着荣禧堂,再无外面那些闲言闲语。“好,好,好得狠你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袭着一等将军的官老爷,你管教儿子我老婆子自然管不着,打今儿起你也别往我跟前儿凑”贾母气的捶床,指着贾赦骂的狗血喷头,将人赶了出去。贾赦刚走,邢夫人便带着林黛玉、迎春来了。贾母被贾赦气的不轻,看见邢夫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劈头盖脸把人骂上一通,骂的邢夫人一句话也不敢回,委委屈屈的偷偷抹眼泪。黛玉见邢夫人无端被指责,不免回护几句,贾母心里虽然不喜,到底是忍住了,并未表现在面儿上,还拉着黛玉嘘寒问暖一番,见其言语间并没有想留下的意思,想起从前外孙女对自己的亲近,这才去大房住了多久,就跟自己疏远不少,心里认定是贾赦夫妇挑唆她跟自己离了心,越发在心头给大房记上一笔。第13章王氏见邢夫人被老太太当众指责,心里觉得痛快。想她堂堂王家的嫡出小姐,未出阁前是何等的尊荣富贵。嫁进贾家后上头有婆婆不算,偏还有一个出身富贵、袅娜无双、大方温柔且极得长辈欢心的长嫂吴氏压着。老国公死后,吴氏把着掌家权碰都不让她碰,好在那是个短命鬼,生贾琏难产落下的病根,整日四病三灾汤药不断,不用她动什么手脚便自个儿把自己个儿拖累死了。掌家权自然也落在她手里。至于后来续娶的刑氏,王夫人是根本瞧不上眼。小家小户的丫头,眼皮子浅的一心钻到钱眼儿里出不来,又软弱愚蠢,只知道奉承他老爷,旁的事一概不管。可就是这么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眼的人,因着是袭爵的长房媳妇,却是有正式诰封的二品夫人。她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主母,才是个五品宜人,便是平日在家里再风光又如何,到了婚丧嫁娶或是外出应酬的正式场合,比刑氏足足矮一截。让她如何不气因此,平日里王氏逮着机会便给邢夫人使绊子。在老太太面前进谗言,鼓动丫鬟婆子们说大房坏话故意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克扣大房的用度份例,但送过去的东西也不会好到哪去,衣料是各处挑剩的,颜色不是大红大紫就是土不拉几,要么太艳要么太俗,食材果子也常常不新鲜,首饰家具更不消说,哪个好的能送到大房去若是周航知道她心中所想铁定一句话怼回去:你想封诰命让你老头子升官发财挣体面啊,自己没本事就好好在家呆着或自请别离找个高官嫁去做填房,呃,前提是人家肯要你,别在这里眼红心妒的泥人还有三分气性,邢夫人便是再软弱,也不会任由她这么欺负,暗地里拉拢人反击,虽然多数情况下都以失败告终,但屡败屡战,还算有毅力。因此,平日里这二人是谁看谁也不顺眼,互相斗法。这会子邢夫人落了下风,王氏心里得意,面上不显,假模假样的劝几句,仍在贾母跟前儿更赔笑说话。又亲亲热热的拉着林黛玉说贾母如何如何疼她,满府里的人包括她在内如何如何舍不得,劝她留下。黛玉差点没被她恶心死,抽回手,笑着应付几句,便说想见见自家过来的几个女人,问问父亲的情况。贾母遂命鸳鸯去传那几个女人,鸳鸯答应一声正要出去,贾宝玉跳起来一把抓住鸳鸯的袖子,拦着不让去,又回头对林黛玉说:“你见她们做什么她们从江南赶过来满身的灰尘,看起来足足有半个月未曾沐浴净身,全是臭气,没的再熏坏了你”“宝玉,不许这么跟你妹妹说话”贾母皱了眉,招手叫贾宝玉近前,揽了他在怀里,又回头看向黛玉:“好丫头,你哥哥口里一向没遮没拦,你是个明事理的,别跟他一般见识。”黛玉冷笑一声,起身道:“不用麻烦鸳鸯姐姐了,倒是我去厢房瞧瞧她们的好。这房里人多,本身气味就重,如何又添得几个长途跋涉过来的别熏坏了表兄”说着便起身走了。“我带了外甥女去吧”邢夫人也起身告辞。出得贾母正房,黛玉见邢夫人也随后出来了,便站下等她,二人携手正要往厢房里去,一个小丫头跑来。黛玉认得那丫头,原是贾赦身边伺候的,便问她何事。那丫头悄悄告诉黛玉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姑娘且随意问几句话就回去吧。老爷已经接了李管事到咱们那边,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他便是。”黛玉点了头,打发她回话说知道了,多谢大舅舅。厢房里除了林家来人,果然还有几个婆子丫鬟,见黛玉说话也不回避。黛玉问了父亲的身子,得知自入冬以来父亲便得了风寒,久治未愈,反有加重之势,心中便十分悲痛,恨不能腋下生双翅,立时飞到江南。想起自己七岁入京,至今已是三年有余。三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夜,未曾尽过一天孝道,不免心中有愧,落下泪来。林家的几个婆子丫鬟见黛玉落泪,想起姑娘受的许多苦楚,也不禁都落下泪来。一时鸳鸯进来,看见黛玉落泪,便一边劝慰一边仍拉回贾母屋里,众人劝慰一番,仍说舍不得她的话。黛玉一边抹泪一边说,:“我也舍不得大家,奈何家父抱恙,亲自打发人来接,我身为子女再推三阻四的,我成什么了传出去不止我的名声不好听,便是对外祖家也有碍。”闻听此言,众人都知道黛玉是打定主意要走了。贾母因说,“便是走,也不急在一时,倒是好生选个黄道吉日出发才好。”这选日子可大有讲究,什么黄道黑道宜出行不宜出行,不过是大师一句话的事。这一拖少说拖到年后,中间什么变数都可能,黛玉心知这是贾母使得缓兵之计,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话,便打算回去让帮忙贾赦选日子,越快越好,最好除夕前能赶到江南,同父亲团圆,一道守岁过节。她并不知道李峰早定下了归期,就在腊月初二。贾母听说后,忙命贾链去长房,说太匆忙了,行李动用之物准备不及,再择日才好。贾琏到了贾赦房里,话还没说上一句,便被劈头盖脸骂一通,说他不务正业不成器,贾琏不敢反驳,束手听训,等贾赦骂完才说了贾母吩咐的话。贾赦不听还罢,一听更来气,随手抓起个瓶子就往贾琏身上砸,贾琏下意识的一躲,瓷瓶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碎成瓷片片。贾赦喝令他跪下,贾琏无法,只得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跪了。贾赦不知从哪摸出鞭子抽了几鞭,骂道:“没见过你这么没骨气的,被一个女人拿捏住,叫你往东不敢往西,天天呆在二房不回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嗯”跪在碎瓷片上,贾琏疼的浑身打颤:“父亲息怒,儿子错了”贾赦又抽着鞭子问他是长房的儿子还是二房的儿子,贾琏道:“自然是长房父亲的儿子”贾赦扔下鞭子:“你还认我这个父亲便好,打今儿起你给我搬回来住。以后二房的事不许你管,你身上捐着同知的官位,好好读书,为父再帮你打点一二,补个缺,不比在二房管家有出息今儿算给你个教训,往后再让我看见你往二房去,见一次我打你一次你林妹妹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为父自有定夺。”说着便打发人到荣府收拾贾琏常用的东西,一并打包带走。贾母气的大骂“孽子”,命人去大房给贾琏传话,说不要听大老爷危言耸听,你该回来住还回来住,我老婆子给你做主。贾琏哪里敢回去,只得让小丫头带话。“老太太,琏二爷说他不敢回来。大老爷这次是真动怒了,把琏二爷打了个不能动弹,直接跪在碎瓷片上抽的鞭子,琏二爷现在不仅浑身是伤,两个膝盖更是血肉模糊,好不可怜。大老爷发话说,琏二爷再敢踏进二房一步,要打断他的腿呢。”贾母几乎气吐血:“混账混账,把这猪狗不如的畜生给我叫来”王熙凤平儿抱着哭成一团,派去叫贾琏的小丫鬟自然是无功而返。“老太太,下人们说大老爷不在家,跟几位大人忙公务去了。”忙狗屁的公务,这分明是找借口不肯见她贾母气的使劲捶床,一时脸红脖子粗,众人劝解不住,不多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慌得丫头们一叠声的喊请太医,王熙凤平儿也不敢哭了,忙凑上去查看,丫头们递水的递水,掐人中的掐人中,折腾好半天才醒。“老太太,大老爷那是个不省事的,您就当他是一团空气,眼不见为净。”王熙凤扶着贾母躺下。贾母摆摆手,命众人退下,只留王熙凤伺候。“老太太,要喝些水润润嗓子么”贾母摇摇头,命她在床沿坐下,半天才道:“我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孽子。你婆婆又是个软弱的,由着你老爷胡闹,整日花天胡地的跟那些妖精们胡闹,她一句话也不说。唉,她要及原来的吴氏一分,我也没有这些顾虑。瞧你老爷这样子,无法承继祖宗的基业不说,有朝一日只怕会招来祸事。可怜了你和琏儿都是好孩子”王熙凤平日里倒是个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的,偏巧今日听说贾琏挨了打,她心里挂念,想起往日在公婆那里受的委屈,心里越发不受用,再听贾母这么一说,不由得心中酸楚,眼圈已经红了。“还是老太太知道心疼小辈,不是我斗胆挑长辈的不是,实在我们老爷太太做的太不妥些。二爷去传老太太话,不管怎么说,老爷不该打二爷。”说着又是拐弯抹角一阵抱怨,委实是把贾赦夫妇恨的不轻。周航越来越迷惑。贾赦到底是不是原装,他已傻傻分不清。说他是原装吧,他的所作所为与原装相去甚远,说他不是原装吧,其习性又与原装一模一样。说是崩吧,未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