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己的行踪,还能特意扮成玥滢的样子来诱骗,不是有人暗中指使才怪他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被人愚弄戏耍的恼火,再看那王氏便觉得厌恶至极,那眉眼间与玥滢的三分相似更是令他烦闷,此等蠢笨粗俗的女人如何能与玥滢相提并论。他陡然收回手,站起身,冷冷的盯着王氏,薄唇轻轻扬起,露出一丝笑容,那神情中的轻蔑厌恶仿佛扑面而来,重重砸在王氏的心上,她的神情渐渐转为惶恐不安,娇嫩的唇也失了血色,瑟缩着单薄的身子。“你这般喜欢半夜在御花园晃荡么”康熙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丝滑的嗓音中仿佛不带一丝的火气,却又令人听了心底发凉,口舌打颤的恐惧。王氏颤抖着肩膀猛摇着头,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皇上好像完全不似她想的那般,见到她的美貌后便会心动的宠幸自己。康熙却似全然没瞧见一般,接着淡淡道:“既然你这般喜欢半夜出来游逛,北三所地方空旷的很,想必在那里你能找到许多与你爱好相同喜欢半夜出来游逛的人,你且去与她们好生游乐一番吧。”王氏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顷刻便落下豆大的泪珠,她虽进宫时日尚短,可那北三所是个什么地方她还是再清楚不过的,那就是冷宫啊。据说进那里面的女人都疯了,夜里常会穿着里衣出来游荡,还会在夜半子时传出的渗人的哭叫声,宫里的奴才就算是被罚没至辛者库为奴,也不愿去那地方当差。若是真去了那里,她这一辈子就完了,不,不行,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有着这样的容貌,她绝不要变成一个疯子在这深宫里老死。她哭着膝行至康熙脚边,拽着他的袍角,泣声苦求着:“皇上,皇上您饶了奴才吧,就看在奴才年轻不懂事的份上,皇上您仁厚宽和,求您,求您饶了奴才吧。”康熙冷眼睨着她,还有些稚嫩的面容上满是泪痕,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他抬起脚狠狠一下将人踹了出去,随后一甩袍子转身大步离去。昏暗一片中,只余王氏一人瘫软在假山下,捂着被踹得生疼胸口,哭的撕心裂肺,直至泣不成声。梁九功终于等到康熙出来,正准备上去关心问候两句,却眼间的注意到皇帝眉宇间一片阴霾之色,眸中隐有森冷寒光。他一缩脖子,猫着腰一声也不敢吭的伺候着康熙上了辇轿,低声催促着抬轿太监,“快起驾,回乾清宫。”轿撵一路从御花园向着乾清宫急行,谁知行至隆福门之时,康熙猛地厉喝一声:“谁让你们回乾清宫了,狗奴才连朕的主都敢做了”抬轿太监吓得面色如土,连忙放下轿辇,跪下请罪,梁九功更是五体投地的趴伏着。他最是了解皇上性格的,他此时定是心绪极为烦躁,才会如此表现外露,这般盛怒之下不好再大声请罪只会惹他烦躁,是以他聪明的闭口不言,趴在地上装鹌鹑。康熙一拳砸在了檀木辇轿的扶手上,生生将那木制的扶手砸的折成两截,凹了下去,木刺扎到他的手背上,深深陷进皮肉里,鲜血淋漓的有些狰狞。手上传来尖锐的痛楚,却仿佛能平息一些心中的烦躁,他侧首望向另一侧的永寿宫,突然后悔当初怎么为那个白眼狼挑了离乾清宫这么近的地方。又看向阴暗幽深的宫道,这条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宫道,他在这从乾清宫通往永寿宫的道路上走了太多遍,反复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只是这么看着,就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引力要将他吸进去。心中又用处那种糅合着酸苦与钝痛的甘甜来,只那么一丝,就令他想再去索求,再多一点。他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鸣不平,自己一个坐拥天下的君王,何必要大半夜的站在宫道上受这般的罪,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她如何想的又何妨,自己喜欢她愿意同她在一处便够了,至于那些荒唐可笑的想法。他沉下心来,觉得这事还是要再与玥滢商量,已经冷了这丫头快三个月了,瞧她那样子是不可能主动求和的,可这事还是要说明白。他心中定了主意,顿时觉得身上一清,刚刚的烦闷郁结也消散不少。从轿辇上下来,就疾步行着着往永寿宫的方向去。梁九功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皇帝的背影,瞧那方向是要去永寿宫,连忙一骨碌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后面抬辇的几个太监也连忙抬着空轿辇跟在后面。梁九功心里既是担忧又是期盼,只想着这会淳贵妃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最好是两人能顺利和好,和和美美,以解救他这三个月来面对情绪暴躁阴沉的帝王的水深火热。这时已是月上中天,将近子时了。永寿宫自然早已熄灯关门了的,只是康熙上门,梁九功猛劲砸了两下门,才有守夜看门的小太监揉着眼睛出来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的康熙,惊得两个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砸到地上。梁九功恨恨的用砸了下小太监的帽檐,低声道:“瞎瞅什么,小心把你双贼招子给扣下来,还不快让皇上进去。”小太监一下醒过神,吓得连忙哈着腰伸手引康熙进院,一边还有些犹豫,这夜半三更的也不好大声唱喏通传,就见梁九功一个犀利的眼光过来,他顿时蔫下没声了。玥滢今晚睡的也不是很实诚,安儿宴上没注意多吃了两碗蟹黄豆腐羹,回来就有些闹肚子疼。这孩子身子不好主要也在体寒,是以玥滢平日里都管着不叫他多吃寒凉之物,蟹子性寒凉,这孩子吃的多了不坏肚子才是怪事,她因着担心儿子半夜要闹病,这睡眠就浅了些,朦胧间只隐约觉得纱帐外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她心中一惊,顿时清醒过来,手下意识的就摸向了早已弃之不用搁在床头的瓷枕。就在她几乎要抓起瓷枕扔出去吸引注意,大喊救命之时,那人忽的出了声,声音低沉熟悉的只往耳朵里钻。她恍惚间,还有些发怔,只是刚才被吓出的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很有些不舒服的贴在身上。“怎么怕成这个样子”第84章 承诺男人声音低沉里还带了点戏谑的笑意。玥滢听了有些尴尬的将手中的瓷枕放了下来, 也觉得是自己睡的迷糊了, 这深宫大内的除了康熙,还哪里有人能大半夜悄没声的跑到自己床前来。她伸手将面前的纱帐撩起, 室内一片漆黑, 只有点点月光透过窗棂漏出来,隐约可见男人身上形制尊贵的吉服龙袍。这人怎么竟连衣服也没换,还是宴会上的那件。八月中旬的气候, 白天里日头高悬的时候还有些燥热, 到了夜间却是颇有些寒意。玥滢刚从睡梦中惊醒,只着了一身单薄的里衣,被这寒意一侵,便缩了缩膀子。康熙一眼瞥见, 便踏步上前,扯了锦被往她身上一裹, 将她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只露出一个睡的乌发散乱, 有些毛茸茸的小脑袋, 略有些圆润的脸颊靠在锦被边上, 更显得肉呼呼的可爱。瞧见玥滢那颊边新长出来的软肉, 他心里暗恨,忍不住就伸手狠狠捏了一把,低声气恼的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和朕冷了这么久, 不说为伊消得人憔悴, 怎么竟然还胖了。”玥滢轻轻哎呦一声,小脑袋往后仰了仰,秀美的眉微微蹙了起来,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捂在脸颊上。这男人下手怎么这么重,半点不怜香惜玉的,怕是脸上都红了。其实康熙这也是有些冤枉她了,她虽说是没到茶饭不思,人比黄花瘦的程度,可也着实谈不上心宽体胖。真要较真也只能是怨怪这节气,上了秋,去了盛夏里的暑气,不仅是她,就连小安儿和麻团儿的胃口都变大了。再加上玥滢为了弥补儿子受伤的小心灵,每天都想着法儿的叫小厨房变着花样的弄些好吃的,不到一个月,整个永寿宫上下仔细一瞧那是都圆了一圈了。其实见到康熙,她只觉得惊讶,而康熙这样仍然熟悉亲密的态度更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上次的争执,她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于一个像康熙这样坐拥江山,万人之上的君主来说,她的话有些过于直白刺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忤逆讽刺。也许那只是她在这陌生的时代苦苦压抑了多年的情绪,被康熙那般刺激的找到了一个突破发了出来,有很多话其实已经脱离了两人当时争吵事件本身的层面,而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可是她不后悔,对于她来说,康熙想要的她给不了,而他有那么聪明敏锐,只要是他用了心的,她再怎么演也骗不过去,索性就摊开了,一拍两散也好过表里不一的做戏恶心彼此。所以她也做好了康熙可能在勃然大怒后觉得她这个女人不可理喻,野心太大,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妄生贪念,会对她厌恶至极,从此都不再理睬。而他没有冷落安儿,一如既往的对安儿宠爱有加,已经是令她很是吃惊之余有些感动,也觉得纵然两人之间有那么多的问题隔阂,可无论如何,这个地位尊贵男人对她们母子,在这时代来说已算是很好很好了。玥滢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捏住了被角,手指无意识的攥紧搓揉着,口中低声道:“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康熙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借着一点月光,他能看清她微微低垂下来的眼睑,纤长微卷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他犹记得三个月前,两人争执时,她那滴落在他心上的泪,将他灼痛至午夜梦回每每浮现,那样清晰。那秀丽眉宇间蕴着一丝冷淡和愁绪,令他不自觉的就想伸手去将那所有令她不快的情绪扫去。这一刻,他猛然间觉得自己竟然是个瞎的,就那王氏畏缩蠢笨的样子,哪里与眼前人有半分相似呢。他伸手轻轻用指腹揉了揉玥滢的眉心,揉的玥滢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心底刚升起的那一点情绪顿时被男人破坏了个干净。康熙看她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低笑了一声,声音浑厚低沉,在寂静的室内回响。他将身子向玥滢的方向倚过去,头埋在玥滢的颈窝间,语气有些奇怪,好似撒娇还有些委屈:“朕想你了。”他似乎晚间吃了不少酒,看上去略带了些醉意,这般靠过来身上时还带着浓郁的酒香,还有一丝甜腻的脂粉香气。玥滢心里冒出点火气,这男人莫不是喝醉了刚从哪个美人塌上爬起来,又过来找她的吧她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本已缓和了些的情绪瞬间被激起,嘴角勾起一个讥嘲的笑容,轻声道:“皇上这是从哪来的啊,怕不是认错了门吧”康熙略一怔,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冷淡,抬起头瞧她神色又是选秀那日的清明寒凉,心头怒火又腾的烧起。只是他强忍怒气,知道今晚两人若是再吵个面红耳赤,那便又是一个僵局,只会越来越难以揭开心结。他坐起身面对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多言,只将今晚在御花园中认错人的事情说了一遍。“朕已将她发配到北三所了,是以这才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玥滢听得愣住,她与康熙一样,第一反应便是王氏一个初入宫中毫无根基的秀女,连入中秋宴会的资格都没有。是怎么能清楚的知道康熙的行踪和自己的衣着装扮的呢,若是有人指使,那这背后之人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不过显然康熙早已想到这些问题,补了一句,“朕明日就交代下面的人去查,这事情定是有人故意背后弄鬼,你且安心。”玥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片刻又回过神,自己想这些干嘛,什么安不安心的,与自己何干她侧首一双眸子看向康熙,虽是清楚了这人并非是酒醉了来欺侮自己的,可她也着实没什么好声气。“那皇上今夜来臣妾这是做什么,只是与臣妾讲这稀罕事”康熙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语气嘲讽的像刀子,目光有些警惕防备,可无意识的着被角的白嫩手指暴露了她心底的意思不安。他伸手就将那只纠缠被子的小手捉住,握在掌心轻轻揉搓着,口中低声道:“你之前那番话,朕听进心里了,也仔细想过了的。”说着他有些噎住,他自八岁登基以来,便被皇祖母教导要懂得维护皇帝的尊严和体面,不可再任何人面前示弱,因此,即使是元后赫舍里氏,也从未触碰过他内心柔软的一面。这时竟然要将这一面摊出来,他显然有些不适应,还有些赧然之意。不过他一向是极理智的,既已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当然就要想办法去达到和争取,至于这些服软示弱之类的,也不过是达到他目的的手段罢了。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虽然你说的朕不能完全理解赞同,但既然是你想要的,朕便会努力给你。”看着玥滢震惊的神色中透着一丝狐疑,他连忙又补了一句:“朕是这样想的,却还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商榷。”玥滢这才仿佛放松下来,吓了她一跳,刚刚康熙那一番话,她差点就当了真,以为他是疯了不成,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这哪里是康熙能做出来的事。不过听了后面这一句,就知道,这男人又想与自己耍花招。玥滢挑了挑秀长的眉,一脸你说吧,请展示你的套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