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害羞的性格,见黎池敬他酒,也连忙满了一杯,一仰脖干杯了,“啊,小池叔叔”黎池又倒了一杯,“小炎侄儿啊,再喝一杯”“啊,小池叔叔那,那干杯。”黎池倒了第三杯酒,举杯道:“小炎侄儿,来来,为我们的同桌之谊,再喝一杯”黎炎不比黎池,他没怎么喝过酒,算上黎池第一杯敬全桌的人的那杯酒,已经喝了三杯了,此刻感觉身体、脖颈、满脸都开始发热“小池叔叔,池叔叔,那就再喝一杯。”也不知是本能雷达起作用了,还是腹黑因子在一杯又一杯的酒中败退,黎炎终于不再称呼黎池小池叔叔。对此,黎池也终于满意了。“小炎侄儿,有机会我们再聊。”黎池微微颔首,眼神在一桌客人身上转了一圈,同时说道:“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各位吃好喝好。”说完场面话,黎池在一桌客人的回应声中,走向下一桌。斟酒,举杯,黎池就这样一桌一桌地敬下去。二十桌酒席,摆满院子还不足,又在院外绕着篱笆墙摆了一圈。一轮二十桌肯定是无法宴请完亲朋族人的,于是就分了好几轮,直到全部客人都吃好为止。黎池敬到第一轮的第五桌时,在桌上看见了族学先生黎槿。虽然黎池现在已经是小三元秀才了,比黎槿身上的癝生秀才功名更响亮,可黎槿启蒙教导他的师恩是会一直都在的。黎池先是统一敬过全桌人之后,才来到黎槿的身边,斟满酒,“先生,学生黎池感恩您的教诲,今日时间仓促、场合喧闹,不能与您详叙学生这一路的经历,学生先赔罪喝一杯,待来日必定专门登门拜访。”黎池初入族学时,黎槿还是一个中青年美大叔。奈何时间催人老,这几年过去,黎槿双鬓已经染上了霜色,但不变的是那一身儒雅从容的气度。“无碍,先生知晓的。”看着自己这个俊秀少年的学生,黎槿很是欣慰,“你自去忙你的,我们日后再叙不迟。”“改日学生必定携礼登门拜访。”黎池与先生打过招呼,又说了些吃好喝好之类的场面话,这一桌才算敬酒完毕。这一场酒席,吃了三轮,直到晚霞漫天时,前来贺喜的客人才渐渐散去。今天这样全村同贺的场面,黎池在周围人高兴情绪的裹挟下,也真情实感地感觉到很高兴。三轮酒席、每轮二十桌,黎池每桌都去打了招呼、敬了酒,且大多时候一桌都不止敬了一杯酒。即使这样喝下来,黎池也没完全醉倒,只是在高兴情绪的熏染下,感觉有些晕陶陶的。那种将醉未醉的熏熏然,是一种让人陶醉的状态第36章大摆酒席、宴请村里的乡邻亲朋之后,又休息了一天,黎池才收拾出礼品,开始外出登门拜访先生黎槿,以及村中辈分高的、与他们家交好的人家。那些礼品并不是他们另花银钱置办的,而是前两天摆酒席时收的礼。将收到的贺礼挑拣过后,重新组合,就又成为了可以送出去的礼品。只是,必须要记住各自送的礼品是什么,以免将礼品又送回到原主手里了。如果这样,那就有些尴尬了。这个时代的农村里,甚至包括黎池前世生活在深山老家的那段时间,甚至之后都是这样的:收到的礼品都不舍得自家吃掉或者用掉,那要留着日后用来给别家送礼。后来条件好了则是吃不完、用不完,只能用来送礼送出去。通常地,平日人情往来,礼品送来送去都是那些东西,只是在不同人家之间流转罢了。甚至有时转来转去,转了一圈之后,送出去的礼品,又被别人送礼给送了回来。用前世陌生人社会的价值观来看,这种人情往来的送礼行为,礼品不过是出去轮转了一圈而已,感觉就似乎没有了意义。而且有句话叫收到的礼金不是收入,是欠债,那些礼金是人情、都是要还回去的。然而在这个熟人社会的时代里,这种人情往来代表的不是利益交换、必要交际,而是情感的流转,是一种交流并加深感情的行为。黎池提着收到的礼品,外出去登门拜访,也是为了做出与被拜访人家交往亲密的姿态,以及表达一下对他们的尊重和感谢。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实感,又有多少是迫于人情往来的规则,而不得不遵从之,对黎池来说也并没有多么重要。黎池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提着礼品,挨个去村中辈分高的、或与他们家交好的人家,小坐一会儿、寒暄两句后,就算走完了登门拜访的流程。这种登门拜访更像是走过场,就跟过年走亲戚一样、一天走十来家,可能有时连椅子都还没坐热,就要赶去下一家。显得敷衍,但又不得不如此。下午,黎池提着郑重挑拣出来的礼物,登了先生黎槿家的门。黎槿很高兴地接待了黎池,坐下来后,先是客气寒暄了一会儿,再就聊起了黎池这次的院试。听着黎池的讲述,黎槿也跟着回忆了一番当年,感慨唏嘘不已。之后,黎池准备将院试时做的文章和诗默写出来,让先生黎槿一观,却被制止了。“你院试上的文章和诗,加起来有几千上万的字数了,默写出来要费不少功夫。”黎槿摆摆手,拒绝了黎池的提议。“等四宝店出了院试诗文合集之后,我再去买一本来看就行,之后还能收藏起来,或拿给族学里的学生看。”既然先生这么说,黎池也不勉强。“现在科举有所革新,榜上有名者的作品皆需公示七日,这就很方便一些书肆书店抄录刻印。而既然四宝店做了府试策问合集,想必也会做院试诗文合集的,其中有收录学生的诗文,那学生应该能得一两本,到时候给先生也送一本来。”黎槿捋捋灰白的胡须,对黎池很满意,“你有心了,若书有多余的,就给先生带一本。”“是,学生记住了。”即使四宝店只给他一本或不给他样书,他也要掏钱给先生买一本啊。这也是尊敬老师的一种必要表现。哪怕黎池和黎槿一样都是秀才了,且前者还是小三元秀才,可黎槿他作为先生,该提醒的、该敲打的,还是要说。“你从小就自律自省,很有主意,但先生我还是要提醒你两句:继续保持下去,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夸赞,就忘乎所以,你要谨记自己的志向,不要懈怠了读书和思考。”对于黎槿语重心长的教诲,黎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肃立着听教。“是,先生,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学生一刻都不敢忘记自己的志向,以后也将坚守下去。”黎槿朝站立的黎池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我一向对你是很放心的。明年正好是乡试之年,明年八月,你可要下场”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在各省省城举行,院试科试及岁试、录遗合格的秀才均可应试。乡试通过者为举人,举人已经有资格做官了,虽开始时大多只能做八九品小官,但对平民农家来说也已经很不错了。“学生准备三年之后再下场一试,明年八月份的乡试就不去了。”黎池说出他早就做下的决定。闻言,黎槿更加欣慰且满意了,“虽说一鼓作气很好,但你年纪到底还小才十三岁,再潜心学习三年,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这样不骄不躁就很好,急于求成总是容易坏事。”黎池附和道,“先生,学生也是这样想的。虽说学生在童生试中得了个小三元的虚名,但天下何其之大、英才何其之多,比现阶段的我更有才的人,绝不会少。学习三年,将学问夯实一些之后,再去参加乡试、会试甚至殿试,这才更有把握。”黎池从来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称大。他准备三年之后再下场,到时争取乡试、会试和殿试一举成功。和黎槿又谈了一会儿与读书相关之后,黎池才提出告辞。而这也是黎池特意留在最后的一次拜访,从黎槿家出来后,黎水村里需要他亲自登门拜访的人家,就再没有了。当天晚上,黎池又和全家人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行程。黎池盘算着,发现需要到县城里去办的事,还真不少。“我进入县学就读的事要尽早办好。还有去县衙将廪生名额登记完善,之后每月就能去领廪米六斗、或者廪饩银四两。还有我秀才名额下的可免八十亩地田赋的事,以及免两人即两户的徭役的事,也需要去登记。”黎池这一盘算,全家人才真实地感受到读书能赚钱的事实。“小池子以后每年就有官府给发的四两银子了啊”奶奶袁氏感叹道,语气中的嘚瑟自豪谁都听得出来。“而且还有八十亩地的田赋可以免除,还有两户徭役也可以免除以后我们家田地就不用交税了,老头子你们也不用去服徭役了,这真是太好了”事实上,如果黎池以后考上举人甚至进士了,这些待遇还会优厚更多,但这么早就给她掰扯清楚也没这个必要。大伯黎桥和二伯黎林两家人都很高兴,对他们自己当初让黎池读书的决定,感觉很庆幸,深觉自己很英明。虽然家中的银钱也是黎池自己抄书挣的钱,已经在他三次赶考后,花费得不剩多少了,但眼看着家里的日子在慢慢变好,一家之主的黎镖就感觉非常高兴。黎镖没去管自家老婆子,“我们家的地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一二亩,那剩下的那六十来亩免赋地的数额要如何处置还有那两户免徭役的,我们家用去了一户,还剩下一户呢”黎池看他爷爷的神色,再联想到自他回来后,就没少碰见的找他爷爷唠嗑的族老和长辈,他大概猜测到应该是有人找他爷爷说了,想把田地寄居在他名下的免赋地数额里。然而,虽然黎池在族中的声誉一直不错,但他内心却不能将村中其他人家、也看成是一家人,还没有大公无私圣父到这个地步。“爷爷,我觉得剩下的那一户免徭役的名额,可以给大爷爷他们家,不论是从长幼顺序、还是家境状况上说,大爷爷家都比二爷爷家更需要这个名额。”黎镖有两个亲兄弟,大哥黎铭,二哥黎钧。大哥黎铭和黎镖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种地为生的庄稼汉,相比有一门看病抓药手艺的二哥黎钧,他家讨生活要显得更加艰难。而且相比其他两个兄弟的枝繁叶茂,黎铭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唯一的一个孙子叫黎澎,就是那个小时候像猴儿一样的,认为黎池就跟城里小姑娘似的的那个澎哥哥。那个经常来找他出去玩的大爷爷家的澎哥哥,是黎池这世童年记忆中少有的、几个有印象的人之一。这个名额分配,黎镖很赞同。“你大爷爷家人口少,徭役负担相对就更重,让他们家减轻点负担也好。”黎池没等黎镖开始说那八十亩免赋地的分配,就先说道:“至于那八十亩免赋地数额,首先我们自家的二十亩地肯定是要算在里面的。至于剩下的六十亩的数额,我觉得应该暂时留着,先不忙动用。”黎池这话一出,全家人都看向黎池,各人神情却又都不同。黎池在心里一思忖,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两方那可惜且欲言又止的神情,看来两位伯母的娘家,也在盯着这六十亩免赋地啊。黎池再一看他娘,也是可惜却更加急切的神情难不成他那素来就与黎家不怎么往来的外公家,就连前几日庆贺他考中秀才都没出席的外公和舅舅们,竟然还悄悄地接触了他娘有利益,就有争夺。对于家里的几方人盯着他这免赋地的事,他早就预料到了,也一直觉得不用太放在心上。因为,只要他不愿意,那几方人也只能干看着。毕竟,就这么一个农家小院,就算各自都有谋算,也不过是针头线脑的小事,连宅斗的最低标准都还够不上。在爷爷黎镖的眼神下,黎池开口:“大堂哥早已经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河哥哥和湖哥哥虽将精力放在了读书上,但也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甚至就连海哥哥和我,娶妻成家也不过就是再过几年的事情。”黎池一个虚十三岁的少年,说起堂哥们和他自己的亲事,却显得非常坦然、没有一丁点害羞。而全家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觉得严肃起来说正事的黎池,就应该是这样让人信服的样子。“然而,我们家现在有什么几间茅草陋房,二十来亩地,三个、加上小溏子就是四个等着花钱的读书人。要想让哥哥们体面地成家,必然要新建几间房,不然新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还要购置几十亩地,不然到时候家中添人口了,不多种些粮食就连饭都没得吃的。因此,那六十亩的免赋地数额,必须要留着,说不定马上我们自家就要用上了。”一家之主的黎镖:奶奶袁氏为主的家中媳妇儿们:壮年汉子的三兄弟: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感觉眼前立即就要多出来好多事情了啊在关系到自身或亲近之人的利益时,先前那些各自怀揣着的小心思,立即就被掐灭。自家儿子娶亲成家都还没着落呢,哪还能想着娘家啊自家这么多孙子还等着置办家业后娶亲成家呢,老兄弟伙家里比自家还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