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房门外围观的人群,下楼出了客栈。严琳琅裹着一身湿衣,在深秋初冬的冷风中瑟瑟发抖,目光看向床上放着的属于黎池的包袱,那里面放着的是黎池的行李衣物。严瑾狠狠地剜了严琳琅一眼,然后转身就向外走,还砰一声带上了房门,“你好好整理一下像个什么样子”“这演的是一出什么好戏啊”“那黎三元艳福不浅啊,引得女子投怀送抱”“还不明白嘛这两人是两兄妹呢,说不得是一出红娘记,专门来撮合那一对呢”“你们怎么这么说呢难不成就不能是黎秀才春心萌动,这才故意撞破人家姑娘换衣服的”“黎秀才长得就一副君子样貌,看上去不像是你说的那种流氓登徒子。”“对对,黎秀才长得多俊秀漂亮,这姑娘还不及他的五分好看,他图什么要去看人家姑娘换衣服”“哎嗨这你们就不懂了也许黎秀才就喜欢那份撞破人姑娘换衣服的刺激呢嘿嘿”严瑾听着众人的议论,羞恼之下步伐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疾步冲下楼,出了客栈后站在外面,吹着湿冷的风那些议论的人并没有特意放低声音,因此房内的严琳琅也听得一清二楚。听见外面的人肆无忌惮地谈论,这出乎意料的后续展开,让严琳琅羞恼起来,“你们给我闭嘴”严琳琅这一呵斥,外面的人立即就起哄:“哟哟还是个厉害的呢”“唉哟,闭嘴,我们闭嘴”眼见正主都走了,围观的人也啧啧地散开,一边走还一边谈论着,猜测着后续。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应该都会被谈起。比如在一群狐朋狗友的聚会上,就可以拿出来活跃一下气氛。黎池去时不慌不忙,到成衣店里时也不紧不慢地随便挑了一套老气的女式衣裙,回来时更是慢吞吞地踱步往回走的。他仿佛忘了在这深秋初冬的天气里,还有一位身穿湿衣的严小姐,正等着他手里的干衣服替换。同时,黎池也不在意自己也依旧还穿着一身湿衣。他觉得需要这一身湿冷,来让自己醒醒脑子,然后想想这事要如何处理。很显然,并不是黎池刚刚已经脱身了,就意味着这事就完结了、与他再没有干系了。当时在场有那么多人围观,恐怕今天这事很快就会成为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还会在狐朋狗友间厮混时,被当成一桩艳事而谈及。而他黎池,作为这场艳事中的男主人公,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他以后流传在外的就不仅仅是艳名了,说不定还有议论他人品有亏的污名。在这个时代,正经地走科举仕途的读书人身上,如果背负了艳名和污名,对其影响绝不会小。黎池踱步回到客栈时,严瑾还站在客栈外吹冷风冷静。见到黎池回来了,严瑾神色难堪地欲言又止:“黎兄这今日这”黎池打断严瑾的吞吞吐吐,“近几日,家中长辈就会请媒人登你严家门。”事已至此,黎池除了承诺迎娶严琳琅,再没有其他好办法了。如此处理,至少别人会说他一句“有担当”,也会愿意相信他不是有意撞破严琳琅换衣服的。至于严家会否同意这门亲事,黎池并不担心。除了同意之外,严家还能找到其他办法,来掩饰严家女儿今日的这桩丑事吗听了黎池的话,严瑾讷讷不能言。脸上神情在瞬间的轻松之后,又浮现出惭愧。黎兄定然以为是他们兄妹合谋算计他,若他是黎兄,也会如此认为的。不管真相如何,黎池被迫妥协都已经是既定事实,有了今日这桩事情,他们这好友恐怕再也做不下去了。即使以后结了亲,可能也不过是维持表面和谐罢了。之后的事,就是严琳琅换好黎池买回来的衣服后,就被严瑾拉着回家去了。黎池也在替换下一身湿衣服后,去找店小二询问,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我给那位严姑娘指的是丙字房啊,她怎么走错了”黎池的房间是丁字房,与丙字房相邻。如此也就不能确定,严琳琅究竟是不小心进错房间了,还是故意冲着丁字房去的。但是,黎池从来不惮以最谨慎的态度,去揣摩他人。更何况,严琳琅看起来还是一个与新世纪大胆追爱女孩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的恋爱脑女孩。但事已至此,想再多都无用了,不管真相如何,事情都已成定局。临近傍晚,黎槿才从外面回来,问过之后才知道他去拜访了一个老友。黎池随后将今天发生的事,以及他的决定说了出来。黎槿听了,直唉声顿足地后悔,“我就不该出去的我就应该守在客栈等你的这样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唉”黎池只好温言相劝,“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虽说事情突然,但学生与严家这些年交往下来,觉得严家也还好,虽说严姑娘有些过于活泼洒脱,但也没多大妨碍。”“我们黎水村男人娶妻,首要就是需贤淑懂事,可听起来那严姑娘不像是这样的女子啊”黎槿又唉声叹气地,“可也没办法了,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让一个妇道人家坏了科举仕途。等以后娶进门了,对其勤加教导管束,应也无大碍的。”“是,先生说的在理。”再过几年,黎池的心理年龄就满五十岁了,早已经过了情情爱爱的年纪。而他的工作狂学习狂属性,让他前世三十多年、今生十几年,都没有幻想过情感生活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因此,不过是娶一个妻子罢了,娶了就娶了罢。只要她不拖后腿,他也愿意给她妻子应有的尊重。虽然看起来,严琳琅应该不是那种不拖后腿的人,那就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会发火、或把她怎样的。其实,除了与严琳琅定亲,黎池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来解决这件事。那就是洗清他身上的嫌疑,将真相公之于众。这样就由严琳琅来背负各种舆论,而可以预料的会有各种鄙夷骂声。但黎池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让这个时代里本就显得劣势的女子,去直面周遭袭来的负面言论即使她本人就是负面言论发生的直接根源,也还是有些不够绅士大度。而且对黎池来说,相比起科举仕途,他对自己的亲事要看得轻得多。而且,虽然黎池与严谨的友谊,在经历过这件事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他还是愿意看在他们过去的友谊的面上,不将事情做绝。还有当初他到县城参加县试,因到傍晚了都还无处过夜,幸得严大姐热情邀请他们在严家住了三日,他们才没去住城隍庙或客栈的柴房,他总要顾念这份帮助的。而撕破脸面后、歇斯底里地对峙,那场面太过难看。一向秉承和谐中庸原则的黎池,觉得那样的场面太不雅观了,不符合他的处事美学。更何况,无论哪个时代,世人总有ot怜弱心理ot,即弱者有理、强者无理的论调。毫无疑问,在严琳琅与黎池之间,黎池属于强者,若他选择强势地澄清真相、让严琳琅去背负她自己的过错,那么他也会因为过于强势而陷入非议之中。到时说不定甚至会有不少人,去怀疑他所澄清的真相究竟是真还是假。欺凌妇孺,毫无担当,好色之徒等等,这些话真是好说不好听。作者有话要说:先吃颗定心丸:小池子不会和严琳琅成亲的。渣作者对严琳琅的定位从来没变过:推动剧情的炮灰。虽然这段剧情有些沙雕,但请容许渣作者将这段剧情沙雕到底,然后将这段沙雕剧情的作用发挥出来。渣作者小声哔哔:以前看文的时候,动不动就是女主躲到男主男二男三男反派反之男主亦然的房间里,然后就来个女走光裸或男走光裸的剧情,真是,我今儿也给你们来一段第40章尽管头一天发生了如此诡奇的事,第二天黎池他们还是按原计划动身回黎水村了。当然,在回去前,黎池也没忘记先去四宝店拿了两本抄写的样书。即使在这个时代,绯闻消息也传播的很快。黎池去到店里时,徐掌柜就已经听说昨天发生在黄氏客栈的事了,还关心地来询问过:“昨日那事伯父我也听说了,你的品性为人,伯父是再信任不过的你真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啊那之后你要怎么办”黎池有些诧异,徐掌柜今日似乎情绪外显了许多诧异一闪而过后就抛到了一边,“侄儿除了让家中长辈请媒人前去严家说亲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徐掌柜也知道这事的影响,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黎池能这样当机立断,也免去了之后严家去找黎家要说法的不好看场面。只是可惜了,他撮合黎池和他女儿的想法还未付诸行动,就已夭折。黎池拿到样书后就告辞离开了。徐掌柜在心中暗自惋惜一番之后,想起京中那位似乎对严家也挺上心的,现在黎池和严家即将结亲了,看来应该要给京中去一封信禀明这事。黎槿和黎池两人在午后时候回到了村里。因为严家那件事,黎槿觉得有愧于黎镖的请托,于是也跟着黎池去了他家,无论是道歉还是帮忙说明事情原委,他都应该去一趟。昨天的大雨已转为绵绵秋雨,黎镖一家因为外面下雨没有下地里去,全家人就都在家做些杂事。见黎池他们回来了,连忙招呼黎槿进屋来坐,又赶紧去冲了一碗糖水端上来。黎槿端着一碗热滚滚的糖水,心中惭愧得很,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起那事了。黎池看黎槿窘迫的样子,就自己开口说起县里的事情。先是交代了廪生名额录入和廪饩银的事,再又说了免赋地和免徭役名额已登记好,还有送礼和拜访的事,最后才说起了发生在客栈的那件事。“事情就是这样,还要劳烦爷爷奶奶和爹娘,请一个媒人去县城的严家走上一趟。”黎池讲述事情经过时,屋中的人全都神情惊愕地听着,等他说完,一时间竟然依旧不知道要说什么。有那么片刻时间,屋里都沉浸在诡寂的沉默中别说土生土长的黎家其他人,就是见多识广、听闻过众多奇葩人和事的黎池,也都没想到竟有朝一日,他自己竟也会遇上这样的奇葩事。“这严姑娘,真是很大胆啊”二堂哥黎河声音幽幽地感叹。书生小姐类的话本,都不敢写得这么大胆,没成想竟然被小池子遇上了果真是像小池子说的,话本情节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其他人还没缓过来时,一直都护犊子护黎池的奶奶袁氏,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手边的桌上“那严姑娘简直不知羞耻还有那严瑾,定然也不是个好的他们兄妹两肯定是合谋来算计你的那严瑾先将你落脚的客栈告诉他妹妹,之后假意邀你去他家避雨、其实是将你带回客栈,再让你刚好碰上她换衣服,她一嚷嚷就嚷得人尽皆知了,最后逼得你不得不娶她。即使不下那场雨也一样,照样能事先躲到你房里去,到时候再让人撞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是阴险”奶奶袁氏这一环套一环的推理,黎池乍听之下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好像这事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过一样。也许严琳琅有故意算计的嫌疑,但严瑾应该是没有的,黎池对他自己看人的这点眼光还是有些自信的。当然这也不影响他对严瑾实行连坐,因为他亲妹妹将自己算计得太狠。“唉”发过火之后,袁氏又颓然地驼着腰靠坐到椅背上,“但小池子是读书人,身上背不得骂名,也只能娶了那严姑娘回家。只是委屈我的小池子了,我好好的一个长得又好、读书又好的孙儿,竟然要娶那么一个不知不守规矩的女子。”其实袁氏是想说严琳琅不知廉耻的,但想到以后她可能就是她最疼爱的孙儿的媳妇儿了,就说不出那么狠毒的话了。因为骂严琳琅,她的孙儿也会被带累。比如人家谈论时会说:那严家女儿你们知道不,就是和黎秀才定亲的那个,真是不知廉耻的一个人虽然不是说黎池不好,但话语间也带了他出来,这并不是让他脸上有光的事。而且以后如果严琳琅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黎池同样要被这样带累。黎池的娘苏氏,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听小池子讲的,听得出那严姑娘应该是个咋咋呼呼、跳脱任性的,尤其还不知礼仪廉耻,做的这些事哪里像是有教养的姑娘”对于黎池这个侄子,王氏和赵氏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的。在黎池刚开始读书的时候,她们心里不时还会酸一下,可随后黎池给家里多了一门造纸手艺,并因此她们自己的儿子也开始读书。之后黎池又一边抄书挣钱,一边读书考上了秀才,她们就真的对他只有满心喜爱了。现在黎池遭遇了这么一门亲事,她们完全兴不起任何幸灾乐祸的心思,只全然地怜惜他了。于是两人同仇敌忾地愤愤不平,“我们黎水村的男儿娶妻,首先就不能要这种品行不端爱惹事的,真是糟蹋了我们小池子”“对啊对啊,大嫂说的对我们小池子才十三岁,就已经是小三元了,以后的前程还远大着呢就算他严家现在家产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