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二人已经回去了。这样的清闲日子又过去几天,就到了七月上旬的休沐日。上个休沐日时,黎池给黎海安排了事情,去看看京郊有无合适可以买的石头山。先前一旬的时间,黎海每天都在外面跑这件事,前天说是有一座山很合适,就定下了这次休沐时去看看。在京城地界,树木、黄土和石头都是值钱的,一座山并不会因为满山都是石头,就一文不值。若是山上的石头坚硬质密的话,一座石头山,反而比一座能种植果木的山更值钱。因为在京城这地界,达官显贵、富商士绅尤其多,每天都有人家在建房子、起别院,石材时常供不应求。若是在京郊有一座产出大理石或花岗石的石头山,坐在家里就能赚钱如果不是价钱给得确实足够好,一般很少会有人选择转手。可黎海这次看的这座山,产出的是石灰石。据说当初这座山的主人手中有些闲钱,就打算买一座石头山开采石材赚钱,结果发现开采出的石材大多不能用,这才放出消息寻求买家转手。黎海打听到这个消息后,特意花了两天时间将这座山转了个遍,最终确定这就是堂弟要买的那种石头山。趁着今天黎池休沐,黎海就通过掮客将卖家约在了山下见面,到时看过山之后顺便就能谈事情。黎池和黎海在山下等了约有一刻钟,卖家和掮客才一起过来。“涂御史,这位就是有意买下这座山的黎老爷了。”掮客指着黎海,给卖家涂御史介绍道。然后又向黎海介绍到:“黎老爷,这位就是想要出手这座山的涂御史。”黎海摆摆手,让出身边的黎池,“这位才是真正有意的买家,我就只是帮忙跑跑腿而已。”黎池笑眯眯地向涂御史拱手行礼,“久仰涂御史大名,在下黎池黎和周。”六元及第黎和周的大名,京城中少有人不知道的,涂御史拱手回礼,“久闻黎状元事迹,今日一见果真风仪过人”“彼此彼此,涂御史亦是风姿不凡。”买卖双方既已见过面,掮客就带着他们在山下小转了一圈。“黎状元您看如何”黎池在指尖上碾了碾自然风化的石灰,再根据黎海所说,可以确定这座山上的石头大多应该是石灰石。“这座山上的石材,若是用来建屋砌墙必然是不得用的。”涂御史也点头承认,”本官当初没看仔细,就买下了这座山,后来也发现开采出的有些石材并不得用。”对于涂御史将他话中的全部石材不得用,转化成了有些石材不得用,黎池没有多做纠缠。“在下之所以起意买下这座山,是因为俭王殿下让我试验改良三合土,本来仅是试验而已的话,是用不了多少石头的。可这次涂御史这座山刚好合适,所以我想着索性就买下一整座山,即使试验失败了,也还能烧制石灰去卖。”石灰也是建房或造别院时不可或缺的东西,也很有市场。可烧石灰卖和采石材卖,这两者的利润相差可就大了。黎池道明他买石头山的用途是烧石灰卖,这就表明他能给出的价钱不会高,毕竟烧石灰卖能赚的利润摆在那里。而这也是黎池布下的一个迷障,不会让赵俭或之后其他人怀疑,他其实早就已就对烧制水泥胸有成竹。他一开始就买下一座石头山,只是存着烧石灰卖的心思。涂御史有些犹豫。这黎和周不是无名小卒,尤其还有俭王在里面,无法强卖、也无法蒙骗于他。而他买回去又是采石烧石灰卖,肯定是给不起价钱的在涂御史犹豫的时候,黎池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一样,“涂御史在下就说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您呢”黎池这陡然大悟的样子,让涂御史疑惑不已,“哦黎状元在哪儿听说过本官”“涂御史是不是擅长制墨”制墨确实是涂御史所擅长的,在会试与殿试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卖墨,还是他很重要的一条银钱来源。等等墨,黎镜,黎池黎池注意到涂御史陡变的脸色,心中明白对方想必已经联想到了。“会试前,在下住在族中长辈黎右侍郎府上,那位长辈在会试前一晚,就送了一壶涂御史制的墨给在下。”既然有了现在的黎六元,那就说明黎和周并没有用那一壶墨涂御史努力将急促的呼吸放缓,问到:“原来如此,那不知黎状元觉得那墨汁好用不好用”“好用不好用,不好说。”黎池语气稍微停顿,“但毕竟是长辈赠予的东西,在下一直都好好地收藏着。”涂御史眼神犀利地盯着黎池黎池眉目带笑,周身气息温润如旧。站在一旁的黎海,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异,却又说不出缘由。终于,涂御史率先移开目光,“这整座山上的石头都是不得用的,本官当初也是被人蒙蔽,才买下这座山。不若本官开价三百两银,卖给黎状元”“三百两银”黎池的神情有些犹豫。“那两百两”涂御史又降了价。“好,就两百两。”黎池满意了,“还望涂御史以后也多多关照了。”“多多关照。”最后,黎池花了两百两银子,买下了这一座面积约有两百亩的石头山。“和周,这山买的真划算”交易完成后回到家里,黎海向黎池说了他之前打听来的价格。“我打听过其他几座面积差不多大的山,要价都在一千两以上只是稍好些的山,甚至都要价在两千两以上了”黎池给了黎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强行解释到:“如今的石头山,以产出石材为花岗石和大理石的最好。可那座山的石头都是不得用的,于涂御史来说就是一座废山,所以他才肯便宜卖给我。”这时的黎海虽然聪明机灵,但到底才初涉商海,虽凭直觉感到有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第86章七月上旬的休沐日,黎池花二百两银子就买下了一座石山,心情甚好。哪怕第二天到翰林院后,依旧没有被指派工作,黎池也照常高兴地喊上其他四人,五个人一起到翰林院书库里去,准备在里面渡过一整天。翰林院衙门位于宫门外的长安街上,并未在皇宫内。所以除了王掌院和唐翰林与钱翰林三人,每五日进宫去上一次朝时能见到些大人物外,翰林院其他人平日里是很少能见到的。贞文帝初登大宝时为表重视,还时常会到翰林院来走走,或带着王公大臣到翰林院来办个宴会,可最近几年贞文帝再未临幸过翰林院。所以当一身贵气的赵俭到来时,翰林院的修撰、编修、检讨等职的一众人等,毫无准备之下,有些手忙脚乱。最后在王掌院的带领下,向赵俭行了礼。赵俭目光在人群中巡视几圈,还是没找到黎池,“黎修撰他们呢”王掌院上前半步回答到:“黎修撰他们在后面的书库里看书,可能没听见前院的动静。”赵俭并非是如王掌院所想,在责怪黎池他们没有出来行礼。“今科新进的翰林们,大多已经入院满整一个月了”“是的,就连返乡路途最远的翰林们,也已入院满一个月了。”王掌院一时不明白赵俭问话的意图,于是只好据实以答。随即,赵俭疏阔明朗的神情一变,整个人看上去威势凛凛这让在场的翰林们意识到:俭王殿下果真是在圣宠中长大的,养出了一身气势霸道凌然。“翰林院为培馆阁之才、储公辅之器之地于是翰林之选,历来就尤为慎重,非得一甲之人、朝考前列者才得以入翰林院。所以翰林皆是学问出众,且人品端方的。”赵俭的神情愈加凛然,话语稍顿后才继续说到:“今科新进翰林黎池、孙玉林、李乾桉等,学问必然是出众的应是不至于学了一个多月,还没学会翰林院的规矩”王掌院敢说六元及第的状元学问不出众敢说黎池他们学了一个月还没学会翰林院规矩不敢,因为这太容易被揭穿了,只要叫他们来考一考自然就见分晓。“新进翰林们都是机敏之辈,一个月应是学会了的。”赵俭继续逼问:“那他们是人品不够端方不堪托付”黎池黎和周,凡是与他有过交往的人,无不满口称赞,几乎无人说他一句不好。他们之中的其余四人,也无明显人品瑕疵。王掌院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新进翰林们皆是人品端方之辈,假以时日历练之后,当是可堪托付重任的。”“重任之类的,还是要由王掌院担负起来才行。只是,新进翰林们在书库看了一个多月的书,本王猜想翰林院该是清闲得很可有供新进翰林们历练的地方”赵俭的话说到这个地步,王掌院无法再回答了。翰林院清闲吗不清闲。既不清闲,那为何新进翰林们在书库看了一个月的书若回答清闲呢既然翰林院这么清闲,那就给增加些公务,或者将翰林们调离一些。王掌院恭谨地垂首,额头上和鼻尖上开始密密匝匝地冒汗赵俭冷冷地看着面前弯腰垂首的王掌院,“希望王掌院还记得,这翰林院,是培馆阁之才、储公辅之器之地而不是养废物之地,亦不是将馆阁之才、公辅之器养废之地”“是,下官谨记俭王殿下训诫。”“王掌院真要谨记才好”赵俭语调拖长,慢悠悠地说着。“不敢欺瞒俭王殿下,下官定然谨记”赵俭脸色冷然,目光巡视一遍翰林院众人,“带本王去书库。”唐翰林赶紧上前,“俭王殿下,请跟下官这边走。”翰林院后院的书库中。孙玉林在窗下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黎池:“和周,外面好像真的有动静,我们不出去看看吗”黎池神情疑惑地问:“真有动静吗为何我没听见竹帛和冠三,你们有听见吗”钟离书和明晟两人摇摇头,“没听见啊,前院有那么多人在呢,就算有动静也不稀奇。”孙玉林看看李乾桉,后者也没理他,于是只好作罢,坐回位子继续看书。黎池的听力不差,书库里其他人也一样。只是仅有孙玉林说了出来,其余人都心照不宣地装作没有听见。若是他们现在出去,日后同僚相见不就尴尬了吗至于黎池担不担心经过赵俭今天这一场训斥后,王掌院给他穿小鞋黎池表示他不怕。这个时候的朝廷,可不是后世企业或机关单位,还讲究民主和制度。如果王掌院在赵俭今天这一顿训斥后,还敢给他们穿小鞋,黎池他就敢写一篇论翰林院的十大弊病,然后让赵俭帮他递到贞文帝的案头。真当他窝了一个多月,没有窝出火来他窝火得很。唐翰林将赵俭带到书库门口时,赵俭就让他先离开了,自己一个人进入到书库里。赵俭最后在重重书架间,找到了聚在一起看书的五个人。“你们在这躲清闲呢”除了孙玉林吓得一哆嗦、将书掉地上之外,其他人都神态镇定地站起身来,向赵俭行礼,“臣等见过俭王殿下。”赵俭笑容舒朗地走到五人面前,伸手虚扶,“免礼,本王可是打扰诸位的清闲了”黎池代其他人回答到:“臣等其他的不多,就清闲时间多得很,无妨。”见黎池如此回答俭王殿下的问话,孙玉林吓得心肝儿直颤他转着眼珠子想与其他人商量,看看要怎么描补,结果其他人都淡定得很,一个个的目不斜视。无法与其他人确认眼神的孙玉林,只得肝颤地等着赵俭的反应。然后赵俭就语气真诚地说:“本王已与王掌院商议过了,应该给你们找些事情做,免得你们整日清闲得聚众看书喝茶。”黎池抬头看向赵俭,语带笑意:“俭王殿下,您这才是打扰了我们的清闲。”“哈哈哈”赵俭笑声舒朗,“和周你啊”“既然已经打扰了,那就再打扰和周一会儿,你跟本王过来。”黎池跟在赵俭身后出了书库。孙玉林一脸愕然,“和周与俭王殿下”李乾桉斜瞥他一眼,“你这是有多不关心世事啊和周与俭王殿下交情甚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孙玉林伸出手指,指着自己说:“我就不知道啊。”“是你孤陋寡闻。”赵俭和黎池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听说你昨天休沐时,用两百两银子,从涂御史手中买了座两百多亩的石山”黎池并不惊奇赵俭今天就知道了他昨天买石山的事,赵俭有在探听他消息的事,两人早已心照不宣了。“涂御史仁义,将山便宜卖给了我。”黎池一本正经地胡扯。赵俭就看着黎池一本正经地胡扯,“涂御史确实是仁义。”“据说和周是想买了那石山,烧石灰卖”黎池正一正神色,并没有直接回答赵俭的问话,而是继续说起之前休沐日两人见面时,关于石泥的构想。“上次在赵兄走后,我又在书房琢磨了一个下午。我觉得与其说是烧制出一种全新的黏合加固物石泥,不如说是对三合土的改良,就如同糯米灰浆一样。只是石泥的构想,是不用糯米浆汁,通过烧制来取代糯米浆汁所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