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哭和诉怕是同等重要。他也懂了,黎池一直强调的年少友情的深意。年少情谊最是让人难忘,也最是引人动容,而他们三人如今这般情景,想想就悲从中来一时言行失常,也算是真情真性。若说帝王不需真性情但他只是一个皇子王爷而已,若这时就样样符合帝王要求了现在宝座上的父皇,就不知要作何感想了。而且有这层年少友情在,他与黎池的交往过密的行为,在父皇那里除了结党营私之外,就又有了少年交情这个缘由。赵俭想通其中关窍,心中再次震动不已:不愧是黎池,对人心和人性的把握,着实厉害黎池见赵俭懂他的深意了,也有些高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至于在王府中行巫蛊之事或许圣上是误会了。可能圣上误以为你求情不成,就欲靠巫蛊救人。”黎池这一说,赵俭脸色猛然一白,后怕不已若父皇真以为他巫蛊救人,那就是违抗圣命而竟然还只是留下他,训斥警诫一番两辈子的时间,足以让赵俭确定:他父皇对他是真心喜爱。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有信心即使是秘密立储,他的赢面也是最大的。经过这事,再又对比其他兄弟,赵俭才知道父皇对他的宽容,究竟是到达了何种地步。黎池看赵俭的神情变化,发现竟然有几分孺慕真情。这样就最好了,带着几分真情实感的哭诉,才最能让他人信服,如此或许才能让一个帝王信上七八分。“和周,神婆之事,我准备向父皇解释说,是为祈求大婚顺利。”关于神婆之事,赵俭自己想出来一个借口。想一想大燕皇室在赵俭这一代上,诡异的婚育状况并且原先内定于四月初五,为赵俭的大婚之期,却又因为宫中太后身体有恙而延后了,而下个吉日尚且未定。在此种大婚之期一延再延的情况下,赵俭为婚事祈福,也很说得过去。“这解释很好,可以这样说。”翰林院修撰兼工部行走黎池,进俭王府一个时辰,出来时神态萧瑟,双眼红肿似是哭过。这条消息经由隐秘途经,进到贞文帝耳中。而在第二日一早,俭王入宫求见皇帝,皇帝在乾清宫召见了。半个时辰过后,俭王从乾清宫出来,据说俭王双眼浮肿似是哭过一场,神情坚定仿佛决心痛改前非。四月中,由内阁周首辅亲自执笔写就的国书,送抵瀚海国,如今再就等待瀚海国回信国书了。两国之间国书互通,所耗时日必然不会很短,想达成出最终协议,还有得等。在等待期间,赫连舍及使团成员,就依旧圈在万国使馆之中。除了不能出入自便外,其他方面的待遇,大燕也没苛待他们。赫连舍折了的两条腿也已接上,修养一段时间,就能下地正常走路了。不过据传,赫连舍伤好虽能正常走路,但日后每逢阴雨天或雪后天气时,两条腿怕是都会痛上一场,而且跑跳和骑马方面,也会有很大妨碍。大燕有热审和秋审的审判之制。热审即是从孟夏之月农历四月开始,核审罪犯对其予以减刑或释放。贞文二十一年四月热审中,水泥配方盗窃案中的相关犯人,并未获准减免刑罚,俱都维持原判。黎温依旧向西流徙三千里,即日流徙钱铁匠及严琳琅依旧诛三族,待秋审后执行。秋审是为复审死刑的制度,在秋八月开始,主要为复审是否有冤假错判。水泥配方盗窃案,是就在京中三司会审的,且是皇帝亲判。钱铁匠和严琳琅诛三族的判罚,秋审时怕是不会变更的,只等走一个秋审的过场,之后立即行刑而已。水泥配方盗窃案,就此尘埃落定。相关人黎池,在书房中静坐沉思过那一次之后,就又沉浸于工作和生活中去了。赵俭在乾清宫中,对着贞文帝一顿哭诉之后,也一样回归了正轨。只是变得愈加努力做事,以求挽回他在贞文帝心中的好印象。赵俭时不时地就跑到翰林院去,与黎池一起讨论各省地方的水泥局选址。烧制水泥的初衷既是为了治水,且推动铁碾也要水力,烧制工序中也要用水。那么水泥局的选址,就应选在大燕的三条大江大河的岸边。黎池给予技术指导、定出了选址原则,之后具体的定址事宜,就多是赵俭的事了。其中涉及到的利益拉锯和平衡,就是赵俭需要去考虑的了,黎池最多在他选址时给些参考意见而已。四月二十这天,黎池正在翰林院中办公。临近中午时,翰林院把守大门的守卫,将小厮黄芪带了进来。黎池看到黄芪出现在这里,心中就已有所预感还未等守卫开口说,黄芪一见到自家老爷,就立即嚷开了:“夫人要生了老爷夫人要生了”黎池将手中笔一扔,也不去管笔尖上的墨水将草稿污黑了“竹帛,帮我将案上的草稿誊抄后,交给王掌院”“嗯”刚埋头办公,却被黄芪嚷得抬起头的钟离书,反应了过来。“好”一句话将手头工作交接出去后,黎池两个大步就闪身出了办公间看得钟离书和明晟一脸懵,一时没来得及太多反应。黎池出了办公间,就疾步翰林院大门而去然后走着走着,就甚至小跑起来了小厮黄芪也赶紧跟上传旨太监李公公,刚从轿子里探出来一个头,就看见一前一后两道人影,从他面前呼地一阵风跑过,眨眼间就跑远了“唉刚不就是黎修撰”李公公认出来了,刚从他面前跑过去的就是黎池,“黎修撰黎修撰杂家这里有给您的圣旨唉”奈何黎池早已经跑远,听不见李公公的呼喊了。既然接圣旨的人都跑远了,李公公索性也就先进了翰林院。得知刚黎池府中的小厮前来,说是府中夫人要生产了黎池这才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还真是凑巧赏赐一到,这边就要生了。不过既然人都跑回府里去了,那杂家就转道走一趟状元府”第111章跑出翰林院之后,黎池和黄芪两人就时而疾走、时而小跑,急匆匆地地往回赶。黎池一路疾走或者小跑时,还不断问黄芪:“老夫人可在府中”“在、在府中”黄芪来时是一路跑来翰林院的,如今回去时却是跑不了了,累得气喘吁吁的。“早间时候,夫人觉着、有些异样,老夫人和老太爷,就都留在府中看顾着夫人。”“那你为何不早来叫我”既然早间时候就有异样了,却这个时候才来叫他。“夫人不让,说老爷的公务要紧。”黎池脚下疾走不停,还伸出手来,指戳着黄芪,“你个憨傻儿其他听夫人话也就罢了,这事能听吗你该早点来叫我的”黄芪累得大口喘着气,艰难地跟上他老爷的步伐,感到有些委屈,“夫人不让,老夫人和老太爷,也没吩咐”黄芪这样身契都捏在主人家手中的下人,也不能指望他们见机行事,而且他忠心听话也没错。黎池不再责怪他,又问:“太医可到了稳婆呢”“夫人发动一会儿后,黄精就去找宫太医了稳婆、在早间时就等在府上了”一边疾走一边答话,黄芪大口喘气,答话都断断续续的。问完急须知道的,黎池就专心赶路了,黄芪不用边跑边答话,也轻松了一些。一路上,碰见好几个挑担子的货郎,见黎池行色匆匆,还会问上一句:“六元老爷这是做甚去呢”“家中内人即将临盆。”黎池一路上都这样回答道,脚步不停。“喜事啊定然母子平安”“祝夫人母子平安啊”“提前贺喜您喜得贵子啊”从翰林院到状元府,走路约一刻钟的路程,这次黎池和黄芪两人只花了约十分钟。带着一路的祝福,黎池大步跨进状元府大门,步履匆匆地穿过前院、直接往后院去。黎池到了夫妻两起居的寝房外时,徐芩也正等在房外檐下走廊上,“岳父,如何了”他想要知道的太多了,最终却只问出了一句如何了。此时房内传出徐素撕心般的痛呼,让听的人也心神不宁起来。徐芩朝黎池安抚一笑,“素素她母亲也在里面陪着呢。你岳母的母亲就是稳婆,你岳母年轻时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素素出生时,她都没有用上稳婆,自己就给接生了。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正经稳婆在,不会有事的,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听了徐芩的话,黎池平息着一路疾走小跑回来的紊乱气息,安心了许多。吱呀一声房门背打开,飘出来一股血腥气。桂枝和紫苏两个丫鬟,端出来两盆血水,从黎池和徐芩身前走过。黎池忽然吩咐到:“桂枝和紫苏,你两去前院等着,等太医来了就赶紧带过来。”桂枝和紫苏身形一顿,领命:“是,奴婢们将这盆血水倒了后,立即就去。”徐芩年少时也是在徐家生活过的,内宅阴私见过不少。女儿以前欲将这两个婢女充作女婿的房中人,不过被女婿不动声色地拒了,眼下这情境容不得半点疏失,支开这两个婢女也好。“房里还有谁”黎池又问徐芩。“银朱,你岳母和稳婆。”黎池放心下来。不过支走桂枝和紫苏后,人手就不够了。“黄芪,你带上一个小厮,去厨房提开水嘱咐沈厨娘,不要停火歇火,多多地烧开水备上”“好我叫上黄参,这就去”气还没喘匀的黄芪,又赶紧往后面厨房跑。黎池爱惜形象的习惯使然,并没有表现出慌乱无措,也没有在房门打开后冲进产房里去。徐芩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婿,初一看:神情镇自若,身姿依旧直挺。不过再一细看身姿过于直挺,以至于显得身体僵直。一双手交握在腹前,十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用力得都发白了。黎池双脚向房门方向挪了一步、两步,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但他耳里,似乎只听得见徐素的痛呼一样,痛呼声声声入耳。“素素女婿回来了就在外面呢,加把劲儿啊”传出来徐夫人的声音。黎池赶紧朝房里喊到:“素素我回来了,我就外面等着你和孩子们呢你要加把劲啊”黎池喊完,房内徐素的痛呼声高了些,似是在回应黎池。此时徐素已经腾不开精力,去与黎池说话了,只能用高一声低一声的痛呼回应“夫人宫口是已经全开了的你加把劲儿啊加把劲儿,孩子一会儿就出来了”“里面可是有两个孩子啊他们正等着和夫人相见呢夫人,你要加把劲儿来,跟着我,吸呼使劲”“吸呼使劲”房内的痛呼声没有先前密集了,只有稳婆指导着使劲节奏的吸呼使劲声音。听着房内的说话内容,黎池压下心中的不好猜想,告诉自己保持镇定。在又一次开门换水时,他忍住没有跨出右脚跟着进去。“黄芪,黄参,多多提热水来”“是是”刚才提来两桶开水放在门外的两个小厮,又赶紧往后面厨房跑去。“岳父,您告诉我,素素,素素她进去多久了生产多久了”黎池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黎池不敢多想,但却又止不住去想。黄芪说的是夫人早间时候就觉着有异了,若是早上就已发动,如今都午间时候了“和周,别多想。”徐芩拍拍黎池的肩膀,“素素进去刚有小半个时辰,我就遣黄芪去叫你了。”“那这样算一算,这都大半个时辰了,黄精怎还没将宫太医带回来”黎池渐渐地已不能维持他一贯镇定的形象,变得有些焦躁。正在黎池甚至开始来回踱步时,桂枝小跑了过来。“怎么宫太医来了怎不带进来算了,我亲自去请进来。”桂枝跑近后草草地行个礼,说出的话却并非是黎池所以为的, “老爷,有圣旨到请您去前面接旨。”原来并不是太医到了。黎池转身拜托徐芩:“岳父,您帮忙看着些,我去接了旨就立即回来。”徐芩望着黎池点点头,保证到:“去,屋内有你岳母,屋外有我呢,不会有事的。”黎池这才赶紧疾步往前院去接旨。“赏字画三副,文玩摆设一箱,上好药材两盒钦此”黎池跪着听完圣旨,谢过恩之后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对算是熟人的传旨太监李公公说到:“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本官内人正在生产,提前给李公公包个喜庆红包。”李公公接过黎池递来的红包。看见黎池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焦急神色,再一想翰林院门口他跑过的身影,也就知道真如外面所传那样:黎池夫妻伉俪情深。如此情境,黎池怕是没有心思招待他的,李公公也就识趣地有事说事,“那三副字画和一箱文玩摆设,是圣上听闻黎大人书房简陋,特意赏给黎大人装点书房的。那两盒上好药材,则是圣上想着黎夫人临盆在即,或许产后进补能用得上。”“劳圣上想得如此周到,臣感念万分,来日再前去叩谢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