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转身走进了堂屋里。吴氏被孟氏给扶了起来,跟着朝堂屋走去。“说吧,他买酒的钱是从哪儿得来的”里间炕上,油灯昏暗,只照亮了半个屋子的面积。灯光打在众人身上,映衬在土墙上影影重重。钱氏坐在炕头,依靠在墙上,对面的吴氏站在门口边上。门口外面站着孟氏、刘氏,还有邓氏。屋里落针可闻。半晌,钱氏淡淡扫了吴氏一眼,开口问了一句。四个儿媳,吴氏最不讨人喜欢,性子唯唯诺诺,还整天哭丧着一张脸。任谁都喜欢不起来。“说”钱氏问完,视线一直盯在吴氏脸上,只见她眼眶里含着泪光,右手握住左胳膊的手肘戚戚哀哀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别开眼,钱氏心中恼火,提高声调怒道。这一声怒吼,吓得吴氏浑身一个激灵,眼泪啪啪跟着掉了下来,觉得万分委屈,“我、我是我绣的荷包,每个月他都会让我偷偷藏起来一个。”陈家四妯娌,论针线,吴氏最好。刘氏绣的荷包,五文钱一个,吴氏绣的能卖到一个八文钱,不仅如此,吴氏手也快,基本上一个月能绣四五个。若是陈元寿一个月攒一个荷包,那就是八文钱。八文钱差不多也能买一斤劣质的白酒,若是多攒几个,平日里再从别处扣点儿,一大壶白酒也是能买到的。“他让你藏一个,你就藏一个。那他让你去死,你咋不去死啊你说说你,挨这一顿打,你这不是自找的吗”“你家男人有酒瘾,你也不是不知道。可你还惯着他,越惯,他越发不知收敛。至于你,我看你也是早晚被他打死的料。”陈元寿喝酒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惹上了酒瘾。初开始几年,他喝酒都会去隔壁村子杂货店赊账,他们家跟在他屁股后面还了一次又一次。还一次,他就挨一次揍。可他终究不长记性到最后没办法,他爹吩咐老大几个把他给狠狠揍了一顿,又去隔壁村杂货店闹了一场。本以为他彻底会改了,可谁知道这才隔了有一年多,他又犯了。“爹,娘,我错了儿子错了”钱氏这边把吴氏骂的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吱声,外头就传来一声嘶哑的哭喊声,伴随着哭喊声,一身湿漉漉的陈元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走进屋,他就跪了下来,朝钱氏跪着走去。被浸了水的他,狼狈不堪,又因喝了酒,两颊泛红,醉眼迷离,拉着钱氏的脚哭得像是个三岁的孩子。见到这样的陈元寿,钱氏虽不喜,但终究有些心软了。可她还没说什么,一直坐在炕上没有吱声的陈老爷子突然站了起来,弯腰走到炕边一脚踹在陈元寿的身上。“你他娘的兔崽子,上次挨打没挨够是吧,还屡教不改滚出去给我跪着,什么时候跪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第036章 像一头驴陈令鸿这一脚踹得太突然,力气又大,踢在陈元寿的肩上、脸上,火辣辣的疼。人更精神了不少。抬头望着陈令鸿,心里头直犯怵。摸了两把眼泪,站起身就走出去了。屋里更安静了。钱氏望了陈令鸿一眼,也不敢吱声。还记得上一次老爷子发火,也是因为陈元寿喝酒。扫了刘氏、孟氏、邓氏一眼,她皱着眉头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离开。待到她们离开,钱氏这才看向陈令鸿,咂了咂嘴,才轻声道:“当家的,元寿他”浑身都湿了,外面冷,这样跪着再冻坏了。钱氏话还没说完,便被陈令鸿的视线给打断,“他今天这样,都是你给惯的。睡觉,不用管他,就让他跪着。”“我”哪里惯他了被陈令鸿这么说,钱氏着实委屈。正要辩解,陈令鸿已经拉着被子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躺下了。见此,钱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了。“睡觉。”灯光一直不灭,陈令鸿也睡不着,扭头扫了一眼钱氏,又喊了一声。钱氏被他一喊,这才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把油灯给吹灭。油灯虽灭了,但她怎么也睡不着了。揽着被子,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微亮的夜色,发呆,担忧。差不多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她见陈令鸿彻底睡着了,陈元寿也跪了这么久了,她就轻手轻脚的下了炕,走了出去。“元寿啊,外面天冷,你快进屋去吧。你爹已经睡着了,他早上起得比我晚,等我起来就去叫你,你再出来跪着。”虽说陈元寿喝酒,她十分生气,但望着他跪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模样,她也是心疼。走了过去,在他冰冷的脸上,摸了一把,钱氏开口低声说道。陈元寿出来跪了大半个时辰,冷,又因喝了酒难受,昏昏沉沉间就要睡着了。突然见钱氏过来,他才清醒了不少。抬起头望了钱氏一眼,他赌气般把头扭到了一边。“你跟我赌气也是无用,谁让你管不住自己去喝那二两猫尿,你才三十多,这样喝下去,早晚会把你自己的身子给喝垮的。娘跟你爹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想不通,那你就继续在这里跪着,若是想的通,那就赶紧回屋里去。我让你媳妇到厨房给你烧点热水,你擦擦身子。”陈元寿脾气倔,像一头驴。任钱氏再怎么说,他都没有回头望她一眼。轻叹一声,钱氏来到西厢房,还没敲门,门就开了,吴氏正站在门内。“去烧一锅水,端回你们屋里,然后你就早点睡吧。”陈元寿没睡,吴氏也没睡。这是好的。若是她丈夫在外跪着受冻,她倒是呼呼大睡,那才真是不配做个妻子。“知道了,娘。”被打了一顿,吴氏万分委屈,钱氏跟老爷子虽教训了陈元寿,但那也只是因为他喝酒而已。都不曾有人关心关心她是否伤的很重,陈元寿为何打她。甚至事后,除了她那两个女儿跟孟氏过来看看她、安慰她两句,其他人就把陈元寿打人当成了一场闹剧。第037章 踹了两脚吴氏应了一声,立刻就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烧了一锅的开水,伺候着在钱氏离去之后从地上站起来的陈元寿。陈元寿今天打了吴氏,被吴氏伺候着,一直打量着她,那眼神就算是吴氏低着头看不见,也心里犯怵。好在他终究没有说什么,擦完身子,大约是累了,倒头就睡。吴氏见他睡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安笑,你怎么了”在院中的争吵声过后,陈安夏朦朦胧胧中睡着了。可睡着睡着,突然她就听到身边传来嘤嘤咛咛的哭泣声,起初她还以为她是在做梦,等到最后才发现不是。低泣声是从她身边发来的。她身边睡的是陈安笑。轻轻推了她一把,陈安夏支起身子,开口小声问了一句。这一问,陈安笑停止了哭声,半晌才转过身,抽泣着鼻涕,哼哼道:“二姐,我没事儿。”“没事你哭什么”“起来,给二姐说说,你倒底是怎么了”陈安夏才不相信她所说的没事,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把她给拉了起来。“快别哭了,有什么心事就跟二姐说说。虽说二姐有可能帮不上你,但也比你憋在心里强。你若是真拿我当你的二姐,你就快说吧。”可怜的丫头,估计是因为今天陈元寿打了吴氏这事哭的。望着她眼泪啪啪往下掉的样子,陈安夏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安慰着她。“我、我”真的没事。陈安笑听到陈安夏这般说,嘴张了几张,只吐出一个我字。本什么也不想说了。但她对上夜色中陈安夏关怀的视线,她这才鼓起勇气,道:“我刚才听到爹打娘,跑出去拉架,拿身子护着我娘,被他给踹了两脚。”陈元寿那没轻重的两脚,踹得她一直没有睡着。越睡不着,躺在床上她越胡思乱想。这一胡思乱想,想想自己的处境,越发觉得无比的委屈。没有忍住这份委屈,她就哭了起来。“踹了两脚踹哪儿了让我看看。”若是搁在平日里踹两脚也就踹两脚了,陈安夏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听陈安笑这么说,那一定这两脚踹严重了。扫了陈安笑一眼,陈安夏就朝她身上望去。陈安笑见到陈安夏这么关心自己,心里十分温暖。一旦心里产生了温暖,她就止不住的想要依赖着她。于是,陈安夏这次问,她便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跟后腰。小腹跟后腰都是身上最软的地方,就算是个大男人被踹两脚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小女孩儿。扒开陈安笑的衣裳,借着夜色,陈安夏看不清她受伤的严重程度,但也看到那一片淡淡的乌紫。“疼吗”看着这伤势,陈安夏心中十分担忧,她是学医的,虽是中西医结合的妇科,但是其他的病症,她也是有些了解的。伸出手去,轻轻抚在那一片乌紫上,陈安夏看向陈安笑开口问道。陈安笑此刻正忍着疼,听着陈安夏问,立刻点了点头,诚实答道:“嘶疼。”第038章 盛气凌人“我记得我娘那屋有跌打损伤药酒,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拿。”看来是伤的不轻。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拖着终究不是办法,陈安夏想着上一次她从土沟上跌落下去,当初买的跌打损伤药酒放在孟氏跟陈元禄屋里还没有用完,她就打算去拿过来。说着,她就下了炕,陈安笑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她已经走远了。“五妹,你没事儿吧”陈安夏一走,本该安静到只有呼吸声的屋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陈安锦。“四姐,我没事。”“你没事,哭什么哭没出息”陈安笑的声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是陈安宁。原来她也醒了。估计刚才她跟陈安夏的谈话,陈安锦跟陈安宁都听到了。作为她的亲姐姐,陈安锦还知道关心关心她,倒是陈安宁竟然还教训她。“是,我没出息,三姐倒是有出息也行啊。”若是放在以前,陈安笑是万万不敢跟陈安宁这般说话的。可今天大约是受了委屈,脑子一懵,不受控制地她就反驳了回去。“你大了胆子,还是最近跟陈安夏那个贱人走得太近,都不知道谁才是你亲姐姐了是吗”被陈安笑这么一嗔,陈安宁气得立刻坐了起来,瞪眼看向陈安笑怒骂道。这些天,陈安笑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陈安夏身后。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如此,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死丫头跟了陈安夏那个贱人才多久啊,就丝毫不把她这个亲姐姐放在眼里陈安宁发了火,陈安笑望着她,一时间被她怼的哑口无言,脸上怯怯懦懦。其实她听了陈安宁的话,不是不生气,想要反驳,可终究她笨嘴拙舌,性子软弱无能,只能把气憋在胸口,吞不下去,释放不出来。“亲姐姐姐姐就好,亲这个字,我看你倒是配不上。”正当屋里安静了下来的时候,陈安夏走进来了,手里拿着跌打药酒,淡漠扫了陈安宁一眼,视线又转向陈安笑,朝她走了过去。“我配不上,难道你能配上啊陈安夏,你这个贱人,骚货,你怎么不去死啊”跟陈安夏待在一起越久,没由来的,陈安宁越来越恶心她。就算有时候,陈安夏没有惹到她,只她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她都恶心,想要她消失、去死。“陈安宁,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刚才那一句话”陈安夏被气到了。陈安宁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管不顾的什么事情都把她身上扯。这还就算了,现在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陈安宁背对着她不是翻白眼,就是低声怒骂她。朝她翻白眼,低声骂她,这些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可是时间久了,终归让人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想要发出来。陈安夏放下药酒,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瞪向陈安宁,伸手指着她的脸,冷声怒道。她轻易不发火,一发火一身凌厉的气势。这一身的气势比钱氏发火时,还要盛气凌人。第039章 乌青一片所以被她吼了一声,陈安宁竟然安静的像一只鸡,显然是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陈安宁虽然安静了,但心里头对陈安夏的恨意又深了一层,望着陈安夏的眼神都狠厉了几分。不过最终她没敢再说些什么,躺下来,气得直蹬被子。陈安夏懒得理她,拿着跌打酒给陈安笑擦了擦她被陈元寿踢到的地方。“疼不疼”他们这些乡下人皮糙肉厚,但该细嫩的地方也是十分细嫩的,用指尖轻轻揉搓着陈安笑受伤的地方,陈安夏开口轻声问了一句。她一问,陈安笑嘤咛一声,摇了摇头,有些害羞,“不疼,二姐揉的很舒服。”也不知道是药酒的事,还是二姐揉的好,反正那受伤的地方不疼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