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岳到的时候,他正在给员工布置任务。“明岳,你到厅里坐着,我一会儿就好。”李飞招呼他,接着安排下面的工作。张明岳没停留,穿过院子,到厅里,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来看,如今李飞业务大了,收敛不少种植药材、讲述药性的书来看,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张明岳帮着搞的呢。约莫半个小时,李飞才脱身,提着茶壶进来,“明岳,等久了。”“还好,前两次没看见你的员工,咋一看还真有几分架势。”张明岳放下书,接过李飞手里的茶杯。李飞拍拍大腿坐下,“要不是现在对受雇人员的人数有限制,我这边人还能更多,政策在那里,我也不敢越雷池,只能先这样。”“慢慢会好的。”张明岳打了个响指,“上次托你打听的事情,有进展吗”“有,大有进展,”李飞身体前倾,胳膊搭在膝盖上,说:“我找人打听了,陈老爷子从山上摔下来的那天,陈鲁东也在山上,同在的还有陈老赖,有人看见他尾随陈鲁东上山。我派人找陈老赖,你猜怎么着,在一个小黑屋里找到的,他说是陈鲁东把他关进里面去的。”“那他说事情的经过了吗”张明岳比较关心这个。李飞嗤笑一声,“开始他还不肯说,我威逼利诱,他才说出来事情的经过。当年苗伯父发展得好,名气越来越大,陈鲁东觉得两家想好,自己却被苗伯父压在底下翻不了身,心里不忿,就暗示陈老赖去举报,还说如果苗伯父当不了医生,就不会看不起自己。陈老赖这个人原来就是个小混混,小的时候靠着陈老爷子接济生活,对陈鲁东俯首称耳,不过他可不仅举报了苗伯父,还有其他人,被人查到趁着晚上套头打断了他的腿,扔在臭水沟里去了。”李飞停顿一下,喝了口水,“那天,他偷偷摸上山就是想找陈鲁东求救,要钱治腿,没成想陈鲁东根本不打算管他,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说起了举报苗伯父的事情。谁成想陈老爷子正好上山听见他们争吵,知道这事可是怒发冲冠,揪着个棍子要打陈鲁东,陈鲁东躲过去了,可陈老爷子用力过猛直愣愣从山上摔了下来了。”张明岳哼了一声,“害人终害己,陈家有陈老爷子在,很多人给面子,如今,树倒猕猴散,陈鲁东根本撑不起陈家。”李飞比了个大拇指,“你猜得真准,陈家这两天因为包山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呢。”张明岳垂眸,靠在椅背上,“正好,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往前发展一步。”“我是有这个打算,我评估了陈家包的两座山,如果其他人撤资,他们最多能保住一座,另一座,我打算包上,正好手里有些闲钱。”李飞说话平常,可里面透着的自信可是万万忽略不了的。“那正好,免得药山荒废。”张明岳转了转手上的杯子,想着事情。李飞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试探着问:“对这个事情你怎么打算公布于众还是”张明岳深吸一口气,神色莫名,“陈老爷子往生,死者为大,他生前磊落,对我爸一直不错,对我也时有教导,是个让人尊敬的人,可惜一世英名,让儿子给毁了,为了这个还付出了生命,就是临终前也说让我爸不必惦记他的微末恩义,不必帮扶陈家。如果陈家就此沉默,他们在林县,我们在京都,相隔千里让世人以为慢慢淡了情谊就算了,要是他们找我爸闹,到时候我也顾不得了。”“那行,我让下面的人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你不提,消息不会从我这里出去。”李飞说。张明岳点点头,转而问:“那陈老赖人呢”李飞笑笑,“我把他安排在我最偏远的药山上,让他看山,给他口饭吃,反正他也无处可去。”张明岳从口袋里掏出十张大团圆,放在桌子上,“谢了,兄弟,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那个陈老赖就寄存在你这里,替我好好看着他。”李飞按住钱推回去,“明岳,你这是寒掺我呢,不过小小的忙,你就给我钱,咱俩这不叫朋友,这叫在商言商,我不想这样。”张明岳直直看了李飞一分钟,突然笑了起来,“朋友也要吃饭的,我拿回一半,剩下一半给辛苦的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张明岳说到做到,拿回五张,李飞见状,把剩下的五张收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笑。转天,他们一家人抱着孩子,拎着行李上火车,钱明德和刘大姨两家都来相送。刘大姨拽着老爷子一个劲不乐意,“您说好的二十多天,就这么对付我,早知道,您就该在我家里住着。”老爷子忙安抚她,“乖女,乖女,这次我得回去,后面还有好几十号人等着呢,下次呀,下次我一定多住几天。”“我要是还相信您,我就是出来没带脑子,哼。”刘大姨说着,自己先笑了,“您等着,我有空上京都,找您住去。”“去去去,家里房子多,够住。”老爷子嘴里应对着,脚步跟着一起上火车。刘大姨挥舞着手,“明岳,好好照顾你外公。”张明岳回首点头,“大姨,放心,有时间来京都。”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到达京都,当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张明岳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陈家也算自觉,不来打搅,了然无事,他们也不必为了初始找人又拒绝的事情过意不去,挺好。可是,当他第二天看见门外站着的三个人时,张明岳才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了,人家不是不打搅,而是选择了对他们有利的打搅时机。第172章 因果大早上, 陈家四爷带着陈鲁东的儿子陈孝田和另一个陈家子弟,背着个大包袱就这样大刺刺地杵在家门口。张明岳扶着额头,盯着风尘仆仆的三个人, 久久不语。苗群群从屋里出来给孩子们端饭,注意到他, 喊了一声,“阿岳, 你堵在门口干什么呢”张明岳错开身子,露出外面的三个人,“快喊爸,有人不请自来了。”苗群群扒头看看, 转身回了屋。苗文清面无表情地出来, 把陈四爷和两个年轻人迎进院子, “陈四叔,怎么有闲心大老远来京都”“苗侄子,好歹我长你一辈,大老远来,就不能进屋喝口水再说话吗”陈四爷假意咳嗽两声, 表示自己很渴了。苗文清比了一个请字, 率先进了屋,告诉迎面出来的钱明菲, “烧些茶水来。”钱明菲暗里眼神询问张明岳,被张明岳撇嘴的表情回应,瞪他一眼, 才到厨房烧水去了。陈四爷坐下来后左右打量打量,“苗侄子这房子不错,真是敞亮,一看日子过得就舒服。”“陈四叔来不是为了说这些客套话的,您开门见山地说。”苗文清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轻拍着上衣的衣角。陈四爷清清嗓子,开口说:“苗侄子,那我不绕弯子,直说啊。我还是为了两个孩子来京都跟你一起工作的事情,你说我哥拒绝了,我知道以他的脾气干得出来这事。现在他不是不在了嘛,陈家日子更不好过,本来家里就指着他的多一些,如今陈家想发展,就只能走出去,可是呢,这些个年轻娃子,大点的几个学习不行,也考不上个大学,小点的现在也指不上,望着苗侄子能为他们想想,我不求你多照顾,就能像我哥照顾你一半我们就知足,知足。”苗文清看了看陈孝田的脸,闭上眼睛又睁开,招招手,“孝田,你过来。”陈孝田束手束脚地走到苗文清跟前,“苗叔。”苗文清拉着他的手,心里伤感,“孝田呢,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我只有群群一个孩子,对你们这些子侄我都挺喜欢,但凡能拉拔一把,我都没二话,何况你爷爷对我确实不错,可是,你爸做事太伤人心。不让你们来,一来是你爷爷临终遗言,二来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没办法真心实意地对你们,叔只能对不住了。”“叔,为什么呀从我爷爷去世,我就看您和我爸之间怪怪的,爷爷明明说好让我上京都来,为什么出尔反尔呀”陈孝田委屈着脸,低声问道。陈四爷殷切地看着苗文清,他也想知道答案。苗文清叹气,转头不语。张明岳看这样黏黏糊糊也不是个事,与其猜闷不理解,不如直截了当地挑破,反正他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当年就是被你爸陈鲁东举报,才会被抄家,还折断手的。”张明岳的话刚出口,就听见啪地一声响,钱明菲站在门口,地上茶壶摔成一片狼藉。苗文清猛地起身扶住钱明菲,检查她身上,“你有没有被烫到,有没有事”钱明菲流着眼泪摇头,抓住苗文清的胳膊问:“明岳说的是不是真的”“婶子,这不是真的,我爸不会干这种事的。”陈孝田扑到跟前替自己的父亲辩解。陈四爷怒气冲冲站起来,指着张明岳,“你这个年轻人,不要糊口蛮言,鲁东这些年对苗家也是尽心尽力帮忙,咋地也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陈四爷何必自欺欺人。”张明岳站着挺有气势,“我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证据的,我连证人都有。陈老爷子怎么死的从山上摔下来,是,这是事实,可他老人家是第一次上山吗据我所知,他可是隔三差五地去,怎么就从山上摔下来了,还不是知道陈鲁东干的好事,气愤难耐,打他的时候甩出去的,您要不信,回去问问陈鲁东。”陈四爷听完这话,呆愣愣地,身体发虚,摇摇晃晃要摔倒,后面的年轻人上前扶他坐下,良久,他一拍桌子,满脸悔恨,“哎”苗文清也扶着钱明菲坐下,不停安抚她的后背,可并不见效果,钱明菲仿佛沉浸在当年被推攘打砸,快要家破人亡的情景里不可自拔,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苗群群在西厢听见声音,领着孩子们来看,见状惊呼一声,跑过来搂着钱明菲,“妈,妈,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张明岳推推苗群群,“群群,妈有些受惊吓,你扶妈进屋,让孩子们跟妈多说话,吵闹点。”苗群群忙点头,扶着钱明菲去西厢,张明岳把孩子们也送进屋,回来清扫地上的残局,也进屋陪着了。苗文清等钱明菲进了西厢,才转头对陈家爷仨说:“看到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全家也算幸福美满,可明菲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还是不能释怀,你们能想象那段黑色的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苗侄子,我没想到”陈四爷要开口解释,苗文清抬手打住,“知道真相之后,我也反思当年,那年确实是我最辉煌的一年,太恃才傲物,是这样才导致他对我心存不满的,如果他跟我明说,我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可他背后捅我一刀,连累家人,差点万劫不复,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那,那咱两家就这样断了”陈四爷结结巴巴地问。苗文清抬头看看明朗的天空,白云飘飘,朝霞艳艳,是个不错的日子,“回林县的时候我会去看看陈叔的,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陈四爷还想说什么,张张嘴说不出口,瞄了一眼陈孝田,还在那里傻愣站着呢。恨铁不成钢,陈四爷现在就是这个感觉,照着陈孝田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在他要惊呼的时候狠瞪一眼,向他示意。陈孝田如梦初醒,快步走到苗文清身前,“苗叔,我知道那件事我爸做得不对,可他早就悔悟了,这些年他一直想方设法在弥补,真的,苗叔,您能感受得到,对不对”“那又怎样悔悟就能抵他当年的罪孽吗弥补就能沟填当年的伤痛吗看看我妈的反应,你们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张明岳从西厢出来,反驳他的话。陈孝田握着拳头,丝丝不满传递出来,“可我爷爷呢,我爷爷对您家也算恩重如山,出事后,我爷爷四处奔走告劳,还想方设法给您治手,手治不好他就教您中医,我在院子里看见那么多药材,如果没有爷爷,您这个诊所也开不了,不是吗”苗文清听了这话脸色变沉,迈开步离开客厅,去了西厢。陈孝田要追着去,张明岳把他拦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陈孝田,说出这些话你不觉得脸红吗你懂什么叫因果关系吗如果没有你爸举报,我爸不会被关起来,不会伤了手,他依然是医院里最好的外科医生,前途无量,岂是这个小小的诊所能比拟的,更不用说要陈爷爷去奔走,也不需要他教中医。陈爷爷所做的一切,认真算起来是弥补,是为你爸赎罪,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你爸举报的,心地善良,我们才定义为恩义,尊敬他。在这里,我还要特别说明,你爸可不止举报这么简单,还特意提醒人,要毁了我爸的手,断了他的前程,真是其心恶毒。”张明岳的话一句句让陈孝田的手握得更紧,胸膛起伏,“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两家情谊一笔勾销,以后就是陌生人,从来不认识。”“孝田,你说什么傻话”陈四爷一巴掌削下来,“小张呀,孝田说胡话呢,你别介意。”“陈四爷,我很介意,因为陈爷爷的情谊,虽然这件事我们家是受害者,我也不打算宣扬得到处都是,陈孝田说的结果正是我想说的。”张明岳伸出手,“请,我家里实在不欢迎各位。”陈四爷的手颓然放下,肩膀塌了下来,招呼陈孝田两个人拿起包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