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监狱长下令，去东边锄草。刚吃过午饭，黎七有些犯困，就躺在兄弟铺好的毯子上晒太阳，小风吹着，还是青草味，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其他犯人锄草，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打架，然后口哨声响起，武警来了，就是一顿实打实的教育。黎七嘴里叼着根儿草在边上看热闹。武警走后，闹事的犯人还在嘀嘀咕咕地吵嘴。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快看，有美人”所有犯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动，齐刷刷地看向同个方向。乱哄哄的周遭莫名其妙地静下来，黎七跟着转头看过去。铁网外面，预警带着一个少年路过。十八岁的少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让那些许久没开过荤的大老爷们直流口水。第373章 最肮脏的地方十八岁的少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四肢修长，身材比列很好，皮肤嫩得好似刚剥了壳的鸡蛋，五官精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让那些许久没开过荤的大老爷们直流口水。犯人们就像一群疯狗，冲过去趴到铁网上，脸大力地压上去，以致变了形，透着满满的欲望。他们的眼睛带着亮光，好似扫描机一样，在少年身上游走。少年的宽肩、细腰、翘臀无一不让犯人吞咽口水，呼吸急促。喘息声越来越重。除了黎七，所有犯人都有了反应。这让他感到恶心。但也不由地替少年感到忧心这么漂亮的娃娃来监狱，不是找死吗听到这儿，兰芸终于忍不住插话问道：“那个少年就是陆少铭”黎七点头。那个时候的他，特别像现在，一举一动都是静止画面，美好至极。却到了个最肮脏的地方。兰芸徐徐侧过脸看向陆少铭。陆少铭见她看自己，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虽然幅度很小。“后来呢”兰芸问黎七，“他们把他怎么样了”黎七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他被分配到b区，那儿的老大有虐待趋向，最喜欢长得嫩的，凡是被他看上的人，通常都会磨得掉层皮，”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少铭没有，反而是把那个人折腾得半死，第二天直接去了医院。”兰芸松了口气。不过陆少铭也够呛，一进去就闹事，还差点闹出人命。被狱警拉去关了一天的禁闭，最后是被拖着出来，没了半条命。“他犯了什么事儿”十八岁的孩子，难道还能杀人放火“他什么都没犯。”黎七咬牙道。兰芸诧异：“那为什么被关进去”“是一次历练。”“宁芸吗”兰芸追问。黎七点头，“就是她，后来我知道这事儿，就已经觉得宁芸肯定不是少铭的生母。”“是啊，天下哪儿这么狠心的母亲，让自己的儿子进监狱磨炼，不，是遭罪。”兰芸捏紧手指。忽的，右手一热。陆少铭就这么牵住了她。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他的手又细又长，带着凉意，却让人感到温暖。“芸，疼，我，疼。”他说。兰芸眼眶微热，鼻尖有些发酸。她反手握住陆少铭，轻轻地笑着，“我不疼，老师也不疼，好不好”陆少铭像个孩子似的，很高兴地点了点头。兰芸看不见。黎七给她说：“少铭点了头。”兰芸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后来呢他在监狱还发生了什么”兰芸隐隐觉得，陆少铭在里面肯定受了非人遭遇，要不然也不会患上癔症。黎七伸手过去帮陆少铭拨掉头发上的秋叶，“后来他做了b区的老大，跟我干了好几次架。”他突然笑了下，“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就这样在监狱里待了大半年，直至a区老大闹事，人死了。”所有人都说是陆少铭下的手，不多时，人就被教导员带走，单独关押审问。第374章 非人折磨“我去找过区长，”黎七声音哑然，“但他告诉我，别管闲事，上头安排，他也做不了主。”兰芸第一反应就是宁芸搞的鬼。陆少铭被关了三天禁闭，被架出来的时候，一张脸憔悴不堪，呈现死灰色，眼皮搭下去，毫无生息，两片嘴唇干裂，身上布满血痕和淤青，就连脖子上也都是。他的样子，很明显，这三天他遭受了所有人想象不到的肉体折磨。时至今日，黎七一想到那个画面，都还忍不住地哽咽。他妈的，不是人，都他妈狗娘养的，好好的一个美少年被糟蹋成那副鬼样子他从狱警手里接过陆少铭，带回c区房间。给他喂水。他就像死了一样。水从嘴角流出来。黎七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实在受不了，捏住他的下巴，用嘴喂上去。陆少铭终于有了反应，猛地掀开眼皮，恨恨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黎七倒吸一口凉气，端起旁边的搪瓷杯，“喝水。”陆少铭抿了抿唇，他的右手抬起，在黎七手臂上一抹，立马出现一条血痕。“擦尼玛”黎七扔了搪瓷杯，一把将人摁到墙上，恶狠狠地骂道：“老子管你死活，你他妈最好识相点”陆少铭不说话，垂下眼皮，指间的刀片落到地上。近距离地看着少年，黎七才发现他的睫毛真的很长，就像小刷子，鼻子特别挺，唇形也非常好看。就算脸色不太好，但他还是看呆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少铭缓缓抬起眼皮。黎七看到一双眼睛，说不出来什么样，苍凉、死寂、绝望，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从那天开始，陆少铭用最大的恶意去想身边的所有人。听到这儿，兰芸终于知道陆少铭在监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准确说来是在禁闭室。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他们对他做下的事情，足以摧毁他之前一切的美好。那个干净清爽的美少年就葬在了世上最肮脏的地方。“所以，你应该知道宁芸临死前跟少铭说了什么吧”黎七轻笑一声，是那么无力。兰芸握紧陆少铭的手，“她说，所有都是她安排。”“她还说，是一种磨炼，能让少铭真正强大起来，真是可笑。”黎七说，“后来出狱后，我在部队遇见了少铭，那个时候他还没满二十，但身上的气息却死气沉沉，没了那个年纪该有的希望、阳光和热血，更没有一点积极向上的东西。”晚上，黎七帮陆少铭洗澡。陆少铭一定要兰芸陪着，就算进了浴室脱了衣服，也会追出来。兰芸看不见，索性端了矮凳子进去坐着。她帮他拿着美术课本。水声哗啦啦。陆少铭站在花洒底下，头上、脸上、身上都是白色泡沫。黎七很有耐心，软着声儿教他：“少铭，手放到头上，像我这样，轻轻地揉。”陆少铭盯着坐在旁边的兰芸，根本听不进黎七的话，就那么地呆呆地站着。兰芸拿他没办法，“老师乖，听黎大哥的话。”陆少铭这才缓缓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放到头上，轻轻地揉起来。第375章 奶奶醒了隔着氤氲的雾气，黎七看见陆少铭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在水下，被泡沫欺红了。但仍是未眨一下。黎七心里发酸。问兰芸：“我想带少铭去国外治疗，你跟我们一起可以吗”兰芸怔在原地，手里拿着美术课本，背面紧紧挨着肚子，肚子里是她跟简余容的孩子。“那边环境很好，有个鸟语花香的院子，平时你可以陪少铭散步，还有个设备很齐全的健身房，晚上我带他去运动，对了，那家医院对治疗你的眼睛或许有帮助”想象很美好。兰芸有点不忍心打断他。“跟我们一起好吗”黎七对兰芸说话向来漠然冷淡，但现在不同，竟带着很明显的期望。兰芸捏紧美术课本，“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因为我怀了孩子。”黎七眉眼间的期望沉下去。陆少铭也好像听懂了似的，眼睛失了聚焦，瞳孔毫无波澜，如同一潭死水。揉头发的动作卡在那儿。“黎七，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兰芸抚上自己的肚子，唇角勾了勾，“我有了孩子，不想离开家人，更不想离开爱人，还有，你也该自私点不是吗”明明那么关心陆少铭，为什么还要别人走进你们的世界黎七心里消化着兰芸的话，眼睛望着陆少铭，很久，很久。终于绕过去挡住他的视线。“少铭，我们先洗澡好不好”说着，他把手放在头发上，缓缓揉动。陆少铭看他许久，手好不容易地又动起来，揉着头发，动作跟他，几乎一模一样。黎七笑了，冰冷的眼里有了暖意。兰芸虽然看不见，但她可以感受得到。也跟着笑了。第二天，兰芸正陪着陆少铭吃早饭，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是苏月蝶接的电话，“爸，你说什么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兰芸听见动静，循着望过去，“妈，怎么了”苏月蝶激动得眼泪流出来，“小芸，干妈醒了”“真的”兰芸猛地站起来，膝盖重重地在桌腿上磕了一下。陆少铭扔了汤匙，蹲下身子，拿手指着兰芸的膝盖。歪着头，开口：“疼。”兰芸愣了。伸手把他拉起来，面带微笑地摇头，“我不疼。”陆少铭看着女孩没有聚焦的眼睛，“疼，呼。”说着，撅起嘴，轻轻地吹着她的眼睛。带着燕麦片的清香。兰芸笑，由着他。吃过早饭，兰芸要去医院看简奶奶，临走前叮嘱陆少铭：“老师，你乖乖地在家呆着，我等会儿就回来，知道吗”陆少铭拉住她的手，“多，久”兰芸踮起脚揉他的头发，松松软软，质感很好。“很快，你乖乖听黎七的话。”陆少铭将目光缓缓地游移到黎七的身上。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黎七朝他露出温暖的笑脸。到了医院，远远地，苏月蝶就看到被赶来的苏北疆。扶着兰芸走过去，“爸，你这怎么了”苏北疆右眼肿得厉害，半眯着叹了口气，“被你干妈打的。”第376章 给老两口说媒苏北疆右眼肿得厉害，半眯着叹了口气，“被你干妈打的。”兰芸嗤笑一声，“爷爷，简奶奶刚醒，你干嘛惹她”苏北疆很委屈，“我哪儿敢惹她，就是”“就是什么”“我给她说了阿芳的事情。”苏北疆抓住兰芸的手，“小芸，雪娴妹子最疼你了，你帮爷爷说说话好不”兰芸没直接回答，而是拉着苏北疆进了病房。江雪娴一见到兰芸，本是沉下去的脸色，立马笑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招手喊道：“小芸，过来，到奶奶这儿来。”兰芸走过去。江雪娴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目光落到她的眼睛上，心疼极了，转而狠狠地瞪了眼后边的苏北疆。苏北疆连忙埋下头，两手垂在身侧，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的小芸，受委屈了。”江雪娴嗓音有些哽咽。兰芸笑着安慰老太太，“奶奶，我没事，真的，医生都说了，我的眼睛复明几率很大。”“真的你没骗奶奶。”兰芸乖巧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江雪娴抚上兰芸的小脸，“你呀，受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回到本家，结果哎”兰芸覆上江雪娴的手背，肤质很枯，但很温暖，“奶奶干嘛叹气”“好日子还没过上，家底就被老头子败光，你说咋就摊上这么个爷爷呢”江雪娴对苏北疆的怨念很重。“干妈，”苏月蝶赶紧帮苏北疆说好话，“我爸做这些也都是为了您呀。”“为了我”江雪娴很拒绝的样子，“苏家家大业大，被他一夜败光，要真为了我，我怎么对得起你跟小芸。”兰芸非常配合苏月蝶，“奶奶，虽然爷爷让出了所有财产，但他也终于恢复了自由身。”“自由身”江雪娴听得迷糊，“以前他不自由吗没见人绑着他呀。”苏月蝶说：“他离婚了。”江雪娴反应过来，嘟囔一句：“关我什么事儿”“奶奶，”兰芸撒娇地拉着江雪娴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爷爷对您的心思，这么多年了，您还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原来是想给苏北疆说媒。“奶奶，过段时间，我们全家都要搬去容城，你跟我们一起好不好”兰芸不死心，继续劝说。苏月蝶接话，“是呀，楚延已经过去安排了。”“雪娴妹子，孩子们说的没错，你也搬过去吧，一家人多好。”苏北疆小心翼翼地开口。江雪娴白他一眼，“谁跟你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