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十八号床家属,那个俊俏的小伙子马不停蹄地跑来跑去,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抢着干,真是,别人家亲儿子都没有那么贴心孝顺的。晚上探视时间结束, 有护士来赶人了, 只能留下一个人陪床, 沈庭生自告奋勇地提出让他留下来,理由也很充分, 谢义平年纪大了, 熬夜身体受不了, 谢华香是个姑娘家, 也不好让她太辛苦,只有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理所当然应该让他陪床啊谢华香可放心不下让他一个人留下来,一来胡爱春见着他就来气, 二来也担心让沈庭生受委屈了, 万一胡爱春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来骂他,那她也心疼呀不是“还是算了吧,我留下来陪着我妈就行。”“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阿姨的。”胡爱春突然开口:“就让臭小子留下来吧”“呃”谢华香惊讶,“你不是看着他就来气让他留下来气得您睡不着怎么办”“哼”胡爱春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装多久”不就是装孝顺嘛, 这一时半会的,谁装不出来啊,他不是爱装嘛,那就来陪床呀,她打算今晚好好地折腾折腾他,看他还能不能装得下去。谢华香把沈庭生拉到门口:“要是我妈为难你,你别理她,我妈这个人嘛,有时候说话比较难听,但她没有坏心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沈庭生笑着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受这点儿委屈算什么,总要哄得她老人家心里高兴了才行的。”谢华香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庭生哥,谢谢你。”“好了好了,时间到了啊,你们谁留下来陪床的,其他人赶紧走了啊,有什么话没说完的明天再来说吧”护士又来催了。谢华香只好跟她爸一起匆匆先离开了。这一晚上胡爱春可没少折腾沈庭生,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的,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说屋里气闷要开窗通风,要不就是一直嚎着被子压得伤口疼,要沈庭生站在病床旁边双手帮她托着被子。沈庭生一句怨言都没有,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都乖乖地照做,胡爱春说要喝水吧,他就能马上倒来一杯不冷不热刚刚好入口的水,叫她想抱怨都找不着抱怨的地方。只好嫌弃他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有没有点儿骨气了要是咱们家香香跟了你,那不得被别人欺负死啊”沈庭生说:“您是长辈,又是病人,当然要让着您不能惹您生气的,但我肯定是不能让别人欺负香香的,这点您可以放心。”“我呸,谁说要让香香跟着你了”“嗯,您说了算。”沈庭生在火车上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其实已经很累的了,可还是强打精神,半点儿也不敢松懈,一直到了后半夜,胡爱春自己也折腾累了,终于沉沉睡去。可沈庭生也还是不敢睡,他还得帮忙看着她正挂着的点滴的,快打完的时候得及时去叫护士的,护士特地叮嘱了的,药水打完了要是进了空气,后果是很严重的。熬到第二天早上医生来查房,胡爱春才醒了过来,沈庭生又赶紧去打水回来给她洗脸漱口,护士见他眼底都青了,不由得心疼起来:“小伙子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护士给胡爱春的伤口换药,他不方便在一旁看着,就先出来坐在了外边的木头长凳上,实在是困得厉害,头一点一点地没忍住睡着了。护士出来的时候还挺不忍心地摇了摇头,这孩子真是实诚,说是守夜,就真的守着一夜都没合眼。谢华香放心不下,一大早就做好早饭过来了,今天是大年三十,留她爸在家张罗过年祭祖的事儿,这年头破四旧,不能明目张胆地烧香拜佛,但私底下大多数人家还是会坚持一些老传统的,比如说杀一只大公鸡煮熟了,再加上一些水果吃食,茶水酒水什么的,摆在门口当天拜一拜,就算是请各位祖宗回来吃过一顿年饭了。这些传统习俗谢华香都不懂,便让谢义平留在家里把这些都弄妥当了才过来医院。在病房门口见沈庭生睡得正熟,一看他眼睛底下两团浓重的青黑色,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睡过觉,便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了。胡爱春的精神倒是好,一见面就跟谢华香抱怨:“那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看吧,说是照顾我,这一早上都上哪儿浪去了,还说照顾呢”“还那么好精神,看来您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啊,庭生哥没照顾你,那这洗脸水是谁打过来的是护士吗那我可得去谢谢人家,这服务可真好。”“算了,不用去了”胡爱春可不想她去护士站问,就知道那些人肯定会说沈庭生的好话的,“做了什么早饭我都快饿死了。”昨晚只喝了点汤,能不饿嘛“医生说您今天可以吃点软烂的流质了,我剁了点儿肉蓉给您熬的粥,尝尝看好吃不”谢华香小心地扶着胡爱春半坐起来靠在床头,取出棉布里包裹着的搪瓷缸,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谢华香亲手做的粥,味道当然是很不错的,胡爱春吃了几口,有些狐疑地说:“倒是有些像莲香楼的味道,怎么今天过年莲香楼都还开门吗”“哪里是买的啊,自己家里熬的。”“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爸还有这份手艺”“都说了是我做的,我,哪有我爸什么事啊”“唉哟,你做的呀,让我瞧瞧,没烫伤手吧”胡爱春紧张起来,在她的心目中,女儿还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娇娇,随便干点儿活都要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给弄伤了。“妈,您别老用以前的旧眼光看我呀,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干的人了,我这大半年每天都做饭的,我现在手艺可好了,过几天等你好了,就能饱口福了。”胡爱春顿了一下,用一种不太确信的语气问:“是那姓沈的小子教你的”据闺女说,昨天晚上那顿饭是沈庭生的手笔,她就姑且相信了吧,这么说那小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对呀,他很能干,是吧”谢华香讨好地说。“哼,就知道叫女人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他自己天天给你做饭吃呀”“你以为他天天现在家里没事干呢,人家要干活的,不但要干自己那份,还要帮我把我的那份也干了,人家那么辛苦,我给人做顿饭吃也不为过吧对了,您昨天晚上没少折腾人家吧”胡爱春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可还是要嘴硬:“哼,我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干嘛要去折腾别人”“没有就好,妈,今天我爸在医院陪您,我和庭生哥回去做年夜饭,您想吃什么”“我这个样子,还能吃得了什么啊”“您不说,那我们就自己看着办了呀”伺候完胡爱春吃完早饭,又到了点温水给她漱口,帮她上了厕所,谢华香说:“妈,庭生哥昨天问过医生了,说您今天要尽量下床走动一下,防止粘连,您可千万别怕疼不敢动啊,待会我爸来了,就让他扶着您下床走走。”没一会儿谢义平也到了,一脑门的汗,悄悄把谢华香拉出了门口:“香香啊,今天的年夜饭怕是不好弄,要不今晚你跟小沈就到隔壁李阿姨家吃饭,我跟你妈就要医院的食堂随便吃点儿算了”今天上午他在家里闹得焦头烂额的,平时家里的这些事情都是胡爱春操持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干过这些活啊,杀个鸡都杀不好,弄得满墙鸡血,一地鸡毛,煮个,半边都煮烂了,还有半边还是生的。要祭祖用的那些东西也都搞不清楚都被胡爱春收在哪儿了,找半天都找不齐全,这家里缺了个女主人还真是不像样啊他寻思着弄个祭祖都弄得那么麻烦,要是按谢华香说的,要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那不更是艰难想到两个小辈也是没经过什么事的,这样重大的责任他们还真担不起,索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让他们去隔壁邻居家吃这顿年夜饭吧,反正两家平时相处得也是很好的,人家也不会在意这个。“你难得回来一次,弄成这样,唉,也是没有办法。”谢义平有些泄气地说。“爸,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年夜饭交给我们,没问题的,您就安心地在医院照顾我妈,我们能搞的定的。”“真能行这年夜饭可不像平时随便炒两个小菜”“行了行了,您快进去吧,再皱眉额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谢华香说着,不由分说将她爸推进病房,“爸妈,我们走了啊”沈庭生还斜靠在门口的木凳上,侧着身子,头靠在墙上,睡得正熟,一脸乖巧。谢华香看着他满是憔悴的脸,还有下巴上的淡青色的胡茬,心疼得不行,在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叫醒他,回去再睡。轻轻地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庭生哥,醒醒。”沈庭生猛地惊醒,跳了起来:“怎么了要做什么”突然发现谢华香正站在身旁,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本来就想坐一下的,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第145章“走, 咱们回去睡。”谢华香柔声道。沈庭生看了一眼病房里面,谢华香马上说:“没事,我爸在呢”回到家里,谢华香先让沈庭生去盛了一桶灶上温着的热水,先去洗个澡:“我给你做早餐, 待会出来就可以吃了, 让你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肠粉是谢华香从小到大最爱吃的早餐, 香香滑滑的肠粉,滋味本就清甜, 只加一点酱油调味, 就已经足以满足大清早的味蕾。先加一大勺水到锅里烧着, 肉茸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猪瘦肉剁碎,加了少许盐、生粉和油调味, 粘米粉和水按照一比二的比例混合,搅拌均匀, 做成粘米粉浆。谢华香拿出一个扁平的铁盘子, 在底部抹上花生油,然后舀上三小勺的沾米粉浆,把盘子转着圈摇匀了,再舀一勺的肉茸进去,用勺子底将肉碾均匀。这时候锅里的水也烧开了,揭开锅盖,将盛着米浆的铁盘放到锅内水面上, 盖上盖子,用旺火蒸一分半钟,随即揭开锅盖,撒下一把葱花,继续盖上盖子再蒸上半分钟,便可以出锅了。铁盘取出,用扁平状的铲子将肠粉刮起,卷成长条状,再从中间切断成几截,盛入碟子里,考虑到沈庭生的食量大,谢华香又多蒸了好几条,装了满满的一大碟。沈庭生一身清爽地出来的时候,刚好肠粉也蒸好了,淋上几滴香喷喷的花生油,再加上酱油,谢华香给他递过去一双筷子:“快吃吧”肠粉要趁热吃,时间长了就会黏在一起,不好吃了,刚做好的肠粉粉皮晶莹剔透,还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咬一口又薄又透的粉皮,有滋味鲜美的肉碎在齿间爆开,鲜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这就是你从小吃到大的早饭吗”沈庭生觉得,他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些,这样鲜甜的食物滋养长大的女人,难怪也能长得像眼前的这道肠粉一样,晶莹剔透,甜美可爱。谢华香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是,我小时候吃的肠粉都是我妈做的,她的手艺没那么好,做的粉皮厚厚的一坨,又烂又粘牙”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也还是把我给养大了。”沈庭生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叔叔阿姨养大你不容易,往后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孝顺他们的。”谢华香叹了口气:“还是先让他们能够接受你再说吧”操持一桌年夜饭,对现在的谢华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沈庭生其实从小也做家务的,当然也会做饭,但是眼界所限,没有办法,谢华香拿出来的各种鸡鸭鱼肉,大部分他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知道怎么做了,因此想帮忙也帮不上什么。谢华香赶他去睡觉,他死活都不肯去,非要在一旁帮忙打下手,说是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累着,至于他,平时干活熬夜也是常有的事,就熬这么一两夜的,算不得什么。谢华香也只能由着他了。本地人讲究的是“无鸡不成宴”,年夜饭里最重要的一道菜当然就是白切鸡了,用的通常都是祭祖的大公鸡,一大早把鸡杀好了煮熟上供,等祖宗们都吃饱吃好以后,再用滚水把鸡烫一烫,然后斩成小件,蘸着姜葱酱料吃。可是谢华香她爸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好好的一只大公鸡,煮的时候锅里放的水不够多,还不知道一边煮一边翻动,结果煮出来的鸡肉,下半部分粘着锅底的地方已经焦了,上面露出水面的那一半却还没有熟。今天谢家的列祖列宗们倒霉地吃了一顿带着焦糊味的夹生鸡肉,谢华香却不愿意这样将就,只是如今食材珍贵,一只这么好的大公鸡当然不能就这么给丢掉了。于是把它一分两半,熟的那一半先把焦掉的那部分切掉,然后剁成小块,放进砂煲里,再把沈庭生带过来的晒干的板栗和花生都剥了些,放进去一起炖,再扔进去几颗红枣和枸杞,就是一锅香浓味美的鸡汤了。至于剩下的那部分,抢救一下还是能做成白切鸡的。白切鸡要做得嫩滑爽口,谢华香有她的一套秘诀,准备一锅滚烫的沸水,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