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声色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做出一个“静候下文”的表情。“陛下”薛绍面露一丝愧色,笑道,“臣知道他是陛下收养在宫里的英烈遗孤,臣下手有点重了,因此”“因此什么呢”李治淡淡的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以为朕会包庇他吗”“臣并非此意。”薛绍连忙拱手。“没错,朕是借太平之口转话与你,想请你网开一面。”李治说道,“但如果赵义节当真是犯了法,该如何处判的就如何处判,朕绝无二话。”“陛下英明”薛绍拱手一拜,心里却是微微一惊,怎么李治变脸就像翻书一样,昨天还想保他赵义节,今天就是这一番道理了“朕既然许你官职,就是让你尽职尽责。”李治说道,“份内之事你自专便是,又何必东奔西走四处请示”“臣知错了。臣以后,一定改过”薛绍点头,心里也是醒悟了李治一定是知道我已经去见过天后了“在你的推动之下,北衙禁军开始顿整军纪。这是件好事,早就该办了。”李治说道,“程务挺和李谨行打仗都是好手,但是在京为官他们难免有掣肘之感。朕任命你为千骑中郎将,也正是此意。你与程、李二将正好互补、相得益彰。以后,朕的北衙禁军就交给你三人了。除了朕外,任何人都无权插手北衙之事薛绍,你要记住了”“是,臣记下了”薛绍拱手而拜,心想陛下是在对我的处事表示一些不满,言下之意大概是在说既然你是朕的人,北衙也是朕的军队,你又何必去向到天后解释夹在二圣中间,真是难以为人“赵义节,本质其实不坏,只是有着一些官宦子弟的通病,喜好吃喝玩乐。”李治话锋一转,又道,“薛绍,以后但有类似的事情要办理,朕不会对你强加干涉或是有所怨怼,只要求你事先知会朕一声,如何”“臣遵旨”薛绍认真答道,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李治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实际上就是在表达他的意见与不满。相比于武则天的意见“去做你该做的”,李治的心胸似乎不那么宽广“朕给你一道手敕。”李治挥了挥手,近侍取来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交给了薛绍,薛绍双手接近,“臣谨遵敕令”李治说道:“现在,朕正式授你千骑专断之权,有如出征在外天子钦授至天至地专制斧铖,可自秉军法先斩后奏。以后,千骑的所有事情都由你来处理,就不用移交大理寺或是再作别的请示了。”“臣谢陛下”薛绍郑重的拜谢,心想李治授我专断全权,实际就是想要把武则天完全挡在千骑的大门之外。如果不出所料,李治肯定也给左右羽林卫的大将军程务挺与李谨行下发了这样的敕令李治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北衙禁军是皇帝陛下的私人亲勋部队,李治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部门,干涉北衙禁军的内部之事这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天后;任何部门,当然也就包括大理寺和兵部这样的衙门“薛绍,朕跟你说一句大实话。”李治双眼微眯表情凝重,低声道,“朕虽然还是大唐的皇帝,但是朕能够新手掌握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北衙禁军,是朕目前最倚重的军队。你与程、李二将,是朕最为器重的将领。可以说,朕甚至把生家性命都交给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朕”“臣知道。”薛绍拱手正拜,“朕誓死效忠陛下,死不旋踵”“好。”李治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朕累了,想歇息。”“臣告退”薛绍退出了含冰殿,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事情,算是暂时平息了。但是薛绍的心里,却是难得轻松。从李治的话里不难听出,他是寄厚望于北衙禁军,并且容不得任何人对北衙禁军有半点染指。这和当初李尚旦掌权之时,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此前的北衙是李尚旦一人说了算;现在,是换作了程务挺、李谨行与薛绍三足鼎立。偏偏这三个人,又与天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所以李治表现得很紧张,他非常担心自己最后的护身王牌被天后笼络。今天李治交给薛绍那一份专权权断的手敕,其实就是为了宣示他对北衙禁军的绝对主权二圣之争,已经涉入了朝廷与军队的每一个角落,无一人能置身事外薛绍觉得,自己是所有人当中,最难为人的。他的心里甚至萌生了这样恶狠狠的念头,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二圣相争天下不宁。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死一个的好但转念一想,薛绍又觉得李治还是多活几天的好,至少也要等到自己把军队的事情撸顺了再去“咳咳,我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他可是我的亲舅舅和泰山老丈人哪”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薛绍回到了千骑驻地的官署当,却发现李谨行与程务挺都在议事厅里等他。薛绍连忙前去会客。“让二将大将军久候,薛绍之罪”薛绍抱拳道,“不知二位大将军突然前来,所为何事”李谨行的表情有点激动,拿出了一个薛绍非常眼熟的锦盒来,“公子请看,这是何物”薛绍不用看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仍是打开了看了。果然,是一份陛下的手敕,授予李谨行在右羽林卫的专断全权。“我也有”程务挺也拿出了同样的东西来。李谨行哈哈的大笑,“这下好了,有了陛下钦命授权,我们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事,不用再有任何顾忌”“是啊”程务挺既兴奋又欣慰的表情,说道,“有了陛下的明确表态,管他皇亲国戚还是宰相尚书,都不敢再行干涉北衙之事以后,北衙就是我们三人说了算,唯独听命于皇帝陛下一人而已”“这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就像以往统率边军一样,令行禁止莫敢谁和”李谨行哈哈的大笑。薛绍面带微笑的将手敕折好放回锦盒,再将盒子还给了李谨行,说道:“二位大将军所言甚是,以后再也没人敢于干涉北衙之事。不瞒二位,陛下也赐给了我这样的一份手敕”“果然不出所料”程务挺与李谨行异口同声,然后一同抱拳大笑,“陛下英明”薛绍微笑的点头,心想,李谨行与程务挺都是相对比较单纯的野战边帅,他们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份手敕背后的深刻含义天后将他二人提拔上来,却被陛下挖了墙角。真不知,天后将会作何感想“薛将军,我们不妨将陛下手敕遍示诸军。我就不信,有谁还敢造次”李谨行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就齐心合力的大力整治军纪。待到上下齐心令行禁止之日,便是北衙禁军威震天下之时”“好”薛绍大声赞许,并且伸出了一只手掌来,“那就让我们齐心合力,重振北衙声威”“齐心合力,重振声威”程务挺与李谨行都伸出了手来,与薛绍重重的握在了一手。有一件事情程务挺与李谨行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他们两位身为官长却亲自屈尊跑到了属下薛绍的官署里来商议此事,其中就有对薛绍表示感激与尊敬之意。程务挺与李谨行上任林羽卫大将军已有多日,却一直在职不掌权,二将心中的郁闷与憋屈,可想而知。所以,李治的授权手敕对他们来说意义非比寻常。他们心里也非常的清楚,如果不是这一次薛绍大力推助北衙的军纪整顿并且四处活动,他们是得不到这一份授权的所以此刻,北衙的三员大将同是心照不宣。程务挺与李谨行的心中,又对薛绍平添了许多的感激与敬重之情。接下来就如同商议好了的,北衙三员大将把皇帝陛下的手敕遍示诸君,宣示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权力。北衙禁军全军上下顿时一片整肃,绝对没人再敢发起“逼宫”之事,否则崔贺明就是下场北衙整风,终于可以大刀阔斧的正式开始了这头一枪算是打响了,可是薛绍一点也不满足。他开始着手办理第二件重要的大事重组千骑以往统率千骑的中郎将与左右郎将人等,薛绍不想评价他们的能力与态度,但是对于他们点选的这一批人,薛绍是不尽满意的。其中或有精锐,但是鲜衣怒马的膏粱子弟太多,真正有本事而且吃苦耐劳、敢于舍命的硬汉武夫只在少数。因此,薛绍想要招收一批上场战场、立过战功的军士战官和平民勋官进入千骑。可是这样一来,就严重违反了北衙禁军的征兵制度只收世族官宦子弟薛绍心里清楚,世上最难之事莫过于改变人们的惯性思维,革新旧有的制度。因此,想要办成此事一点也不比打响头一枪来得轻松。甚至,还要更难第0457章 风云人物“北衙整风”,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由于北衙禁军的兵员来路大多是世家子弟与官宦人家,因此整风牵扯的方方面面非常之广,朝堂之上关注此事的人占了大多数。针对北衙的三员大将程务挺、李谨行和薛绍,朝臣们当中有人击节赞叹有人咬牙切齿,有人热心助力有人冷眼旁观,更多的是把持一个怀疑与观望的态度这三个根基浅薄的将军,能撬得动来路复杂、盘根错节的北衙禁军吗无论如何,薛绍等人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朝臣相聚的各个场合,一时已成长安的风云人物。大理寺经过了七天的调查取证,决定公开审理赵义节与陈三斗一案。薛绍深信,主理此案的狄仁杰在这七天里绝对没有一刻是轻松的。这件案子就如同一颗烫手的山竽,大概也就只有他狄仁杰敢接开审之日,薛绍作为千骑中郎将受大理寺之邀,坐堂听审。主审法官,当然就是大理寺丞狄仁杰。其实薛绍是自己主动要求前来的,这件事情因他而起,又怎能把烫手的山竽扔了出去就不管不问,那也太不负责、太不仗义了薛绍去的时候做一身戎装披挂,而且带上了原来左奉宸卫的十名亲随。这些亲随现在已是穿五色袍骑六闲马的千骑将官,虽然只有十人但气场威势十足。陪着薛绍往公堂上一站,俨然就像是十尊金刚。旁人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明了薛绍这是给狄仁杰壮底气、镇场面的来了皇家御率的人被司法部门来审,这种事情非常少见。审千骑,更是头一遭。这件事情在长安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许多的长安百姓前来旁听。其中不乏以往被千骑欺压了的苦主,他们迫切想要知道大理寺能把这件案子审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新上任的千骑中郎将薛绍,究竟是在虚张声势的为自己谋求虚名,还是真心诚意的整治军纪、为民请命公堂开审之前,宫中突然来了一名宦官使者,是皇帝陛下特意派来旁听的。他的出现让现场的百姓发出了一片惊嘘看来这真是一件大案,连皇帝陛下都亲自关注了大理寺便在公堂之上置了两席竹帘,薛绍与那名宦官使者一同登堂旁听,但不得妄自出言叨扰司法审讯。很多的仕人百姓则是在公堂阶沿之外围观旁听,把整个公堂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鼓声响起,被长安仕民誉为“神断”的大理寺丞狄仁杰登场了。薛绍透过竹帘看着狄仁杰,不由得会心一笑,倔老头儿还是那样,微胖,沉稳,机锋内敛不怒而威。仕人百姓们自发的拱手来拜狄仁杰,口称“神断狄公”,对他非常的尊敬。狄仁杰立于公堂之下拱手回了一礼,便归回其位开始审理案件。案件本身,其实非常的简单。赵义节与陈三斗在军队里犯的事,诸如携妓入营、夜逾皇城这些都轮不到大理寺来审。狄仁杰要审的,是万年县县衙移交来的民事案件,也就是这二人此前在长安犯下的欺男霸女、为害乡邻这一类事情。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放在一名普通的百姓身上,都算不得什么惊天之事。杀人放火这样的案件,县衙里每年都要开审不少。但因为赵义节与陈三斗是吃皇粮的千骑将士、是皇帝陛下的人,长安的仕人百姓才特别的关注。狄仁杰一番陈词之后,人犯赵义节与陈三斗被带上了公堂。堂外的仕人百姓争先恐后的踮起脚来观望,这两人身着囚衣被带上公堂,虽然垂头丧气但是行走自如衣不带血,看起来并未受过什么大刑。审案的过程也没有出现围观群众期待中的那种一波三折与火花四溅,面对大理寺摆出的确凿证据和狄仁杰义正辞严的审讯,赵义节与陈三斗对犯下的所有事情一并供认不讳。最后,狄仁杰当堂宣读了二人涉案所犯的律法条文,并根据律法判处这两人罚交一比赎铜抵偿受害苦主,并且各判了千里流放之刑赵义节和陈三斗估计是心里有底,知道这场大霉是倒定了,所以在公堂之上一句废话也没有说。听到宣判之后也都没有喊冤,表现得挺老实。下判之后,堂外的百姓们拍手称快,一同盛赞狄仁杰“神断清明,为民做主”。狄仁杰下了堂外拜谢百姓之后,再问薛绍与宦官使者,可曾有何意见赵义节与陈三斗自然是早就知道薛绍在堂上旁听,这时一同叫了起来。“薛将军,人孰无过,你怎能对我二人下如此重手”最先叫嚷的是陈三斗,“都说法不责众,如果我二人受此流放之刑,千骑当中至少有一半的人也该流放那又该是如何说法”赵义节相对平静,只道:“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