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夺命逃亡。突厥骑兵骁勇善战,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战斗单位,上了战场从来没有固定的阵形,因为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上了战场最应该干什么。这样的战法,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但也有一个最大的弊端:一旦陷入重围或是落到了下风,就容易变成一盘散沙自各为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和突厥人打了这久的交道,薛绍对他们的战法与脾性实在是太了解了。否则,他也不会排出这样的“五军锋矢阵”来进行突袭。看到战场中的这副情形,薛绍心中大喜豪气顿生,大喝道:“发令左右双翼扩大掠阵范围,切断突厥人的逃逸之路跳荡军直捣敌人核心,斩将夺旗”跟随在薛绍身边的六名旗令手,马上奔到高坡之上挥动了大红旗打出旗语,指挥左右两翼的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所部,向战场的边缘地带开始掠阵突袭,意图撒开巨网对混乱的突厥人形成包围围剿之势。而精锐跳荡军则要开始冲击敌人的狼头大纛斩将夺旗,擒贼擒王五军突击切割战术,只能是打乱敌人之部署令其溃不成军。真正的胜利,却要依靠“围剿”才能带来。薛绍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保持了难得的冷静。这一记临阵指挥的变化,让城头之上远远观战的薛讷兴奋的跳了起来,以拳砸墙疾声高呼:“薛承誉真乃将才也传我将令,以最快的速度剿清城头敌军我们要出城杀敌,助薛少帅一臂之力”“是”薛讷再度大吼,“擂鼓擂鼓擂鼓助威”城头的唐军将士,冒着刀光剑影和如蝗飞矢,擂响了战场。“嘭嘭嘭”鼓声如雷战阵之中,薛绍深呼吸了几口,双手扶了扶兜鍪将其端正,再一次将太乙宝刀挥将起来,“我的袍泽弟兄们那是我们的鼓声凯旋的鼓声”“诺”“建功立业,只在今日”“杀啊”隆隆的战鼓,震荡苍野滚滚的铁蹄,跳破厚土薛绍再一次率领麾下的骑兵,冲进了战团之中日落西山,夕阳独照。激战了一整天的朔州大战场,终于慢慢的归于了沉寂。成千上万的突厥人,抱头跪地当了俘虏。鲜血如溪映着残阳,一片刺眼的红。地上随处可见残肢断骸与血肉模糊的尸首,疲惫的战马甩着尾巴,在孤独而仓皇的四下游走。残破的战旗早已被鲜血浸透,七零八落的斜插在尸堆之中。晚风吹起战旗轻扬,静静的叙说着这一场惨烈大战的惊心动魄。薛绍手中的太乙宝马仍未归鞘,斜斜的拖在手上,血珠缓缓的从刀尖滴落,落入这一片荒凉的尘土之中。“薛少帅”前方奔来一小队人马,薛绍扭头一看,来人全身是血几乎已经辨不清面目,就连那匹白马也几乎快要变成了一匹红马,脖间的五花鬃毛已经快要凝结成了五块板砖。他就是像一个,刚刚从血池里面走出来的阿修罗。“来者何人”薛家部曲非常警惕的上前一步,挡住了来人。“朔州守将薛讷,前来拜见薛少帅”来人连忙跳身下马,并且自觉的将兵器解下交给了身后的随从,孤身步行上前。“慎言兄”薛绍还没有完全没从激烈的战斗当中回过神。他习惯性的深呼吸了几口,吸入的全是带着黄沙烟尘和浓烈血腥味混浊空气,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少帅无恙乎”薛讷在三步之外站定,担忧的问请。薛绍一边咳嗽一边将刀子扔给了部曲,翻身下马之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少帅”薛讷和部曲们惊叫一声,一同上前搀扶。“都别动”薛绍大喝一声,自己站稳了。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体力已是透支得何等厉害。前世今生那么多次艰难的行军和艰苦的战斗,全都没有一次的厉害其他人全都心有余悸,无比担忧的看着薛绍。他们全都知道,如今薛绍的存在是何等的重要。“请少帅入城暂歇”薛讷看到薛绍累成了这样,马上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五弟薛楚玉,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薛绍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一直在摆手示意不用。待咳嗽完了,他一脸通红的走到薛讷身边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五郎何在”薛讷也是一个厮杀战场的硬汉,但此刻都有一点被薛绍这股子血腥而霸道气势给镇住了,喃喃的道:“愚弟助我守城力战两个昼夜,心衰力竭生死不知”薛绍如同遭受了一记重击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当场表情呆滞的愣住了半晌,突然嘶声一记爆吼,“何谓生死不知何谓生死不知你回答我,何谓生死不知”薛讷完全被吼愣了,瞪着眼睛张圆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唐休璟带着一拨人拍马过来,眼见此景连忙滚鞍下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薛绍大声劝道:“少帅,冷静、冷静”“我很冷静”薛绍斗然全身发力,双臂爆展将唐休璟给震得倒退五步险些摔倒唐休璟目瞪口呆,好霸道的力气真想不到,一向文志彬彬的薛少帅,竟有如此神力“少帅,你听我说”薛讷一向不善言辞,慌不择言的连忙说道,“五弟在战场之上力竭晕厥,已经被人救下城头。此后我出城助战,不知五弟现况如何。因此才说生死不知”唐休璟一听险些气岔,快跑几步上前来,几乎是指着薛讷的鼻子痛骂道:“薛讷,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木讷得像个呆子你且不知少帅是何等的牵挂玉冠将军,还尽说些让人提心吊胆的疯言蠢话”“我、我”薛讷这下真的不知该要如何说话了,索性抡起手掌狠狠的甩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怨我嘴笨怨我嘴笨”“都给我闭嘴”薛绍大喝一声,“唐休璟,授你全权战场善后。薛讷,速速领我进城”“是”薛讷马上翻身上前朝前引路,一行数百骑,望朔州城而去。薛绍看着朔州血迹斑驳的城墙和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首,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之感,哪怕他转战千里,就是为了来解朔州之危。此时此刻,他甚至愿意用一座城池,来换薛楚玉的平安无恙。男人的情感,有时就是这么奇怪第0627章 生死难料薛楚玉静静的躺在床上,浑身是血脸如白纸,双眼紧闭,有如死人。薛绍就像是强盗一样几乎是闯进了房间,凶猛的气势把在场的几名士兵和军医吓了个够呛。要不是薛讷也一同进来,他们还以为这是敌人来寻仇了。薛绍一眼见到薛楚玉那副形如死人的模样,当下心中大痛大怒,一把揪住军医大声质问:“我兄弟怎么样”“这这”军医被薛绍提得双脚离地,只觉头皮发麻魂飞天外,口中打结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薛讷连忙示意另一名军医,让他代为答话。那人道:“将军息怒少将军气血衰竭暂时晕厥”“暂时”晕厥听到这话薛绍心中总算稍稍安宁,这才将那军医放下,连忙走到薛楚玉的榻边蹲下握住了他的手。还好,有温度“何时能醒”薛绍问道。那军医茫茫然的摇头,“在下只是一个寻常的郎中,医术不甚精深。少将军的这副情况,在下很少见闻因此在下一时也说不清楚,他何时能醒。兴许是明日,又兴许永世不醒”“退下”薛绍怒喝一声。军医惶惶而退,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眼前这个愤怒的猛人给剁了。“张成吴远,你二人接手医治玉冠将军”薛绍下令,“从即日起,除非他能站起来和我说话,否则,你二人休得离他半步”“是”张成和吴远一同郑重应诺。薛家的部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张成和吴远除了练就一身杀敌的好功夫,犹以医术见长。薛绍还教了他们很多现代的医疗技术和战场急救之法,这使得他们的医术更具独到之处,犹其适合军旅。同时他们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薛楚玉在薛绍的心中有多么的重要。张成和吴远马上着手查验薛楚玉的伤病情况,过了片刻之后一同向薛绍回报,说薛楚玉消耗过甚气血衰竭,现在如同“假死”。这样的情形确属少见,换作是寻常之人恐怕早就活活累死了。得亏是薛楚玉这样的天赋异秉之人,才勉强留住了一口气。他何时能够苏醒,真的只有靠他的造化。再者,就算他能够醒来,恐怕也多半是个废人了假死造化废人“我不管”薛绍大声怒吼,“你们一定要救活他”“是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不是竭尽全力,是一定一定”薛绍左右揪住张成和吴远的衣襟,双眼通红有如吃人的魔怪,对着他们的耳朵嘶声怒吼,“你们听清楚了救不活他,你二人就给他偿命”二人大骇当场汗如雨下,“少帅放心,我二人拼尽死力,定会救活玉冠将军”薛讷在一旁,早已是泪眼模糊。他连忙上前来抱住薛绍将他拼命的往后拉,“少帅,你先冷静、冷静五弟福运在天,一定安然无恙”“哭个屁你这没用的东西,放开我”薛绍正在气头上,连声大骂。薛讷不肯松手。薛绍更加怒火万丈,扔掉了张成吴远,猛然发力一个大靠背就撞中了薛讷。薛讷猝不及防,被薛绍一个大靠背撞中胸腹,当场飞身弹起直接撞到了墙上,将木板墙撞了个大窟窿,惨惨的摔到了屋外薛绍一个大踏步从窟窿里站出来,双眼通红的指着薛讷,怒声喝道:“我把五郎将交给你,你却将他活活累死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陪葬”屋外尽是薛家的部曲和薛讷的随从,这一个突然的变故让大家以为薛绍和薛讷打起来了,顿时数十人拔刀而出,眼看将要火并起来“都住手”躺在地上的薛讷大惊失色,捂着胸口大声叫道:“自己人,休动刀剑”狠狠发泄了一通的薛绍狂喘粗气,这时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肯定是刚刚的一场血战让自己的“老兵综合病”发作了。否则,自己不会这样的冲动和暴怒,就像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样。连连深呼吸了几口之后,薛绍的语气有所平复,“全都收起刀剑”士兵们全都收刀入鞘,随从们连忙将薛讷从地上扶起。“少帅息怒。”薛讷吃了这一记大亏而且大失颜面,但他非但没有半点的怒意,相反是满副惭愧和恭敬的对薛绍拱手长拜,说道:“五弟受殃,我身为兄长也非常的自责和担忧。但薛讷仍然愿意,听凭少帅处置但若五弟有何不测,薛讷愿意与他共赴黄泉”薛绍连吁了几口气,上前一步对薛讷还礼,“慎言兄,是我鲁莽失礼,还请见谅”“彼此都是袍泽弟兄,少帅何须如此”薛讷坦然的笑了一笑,说道:“就如唐将军所言,薛讷人如其名愚钝木讷不善言辞,因此时常被人误会或是将他人激怒。实话实说,五弟伤成这样确是我的错,但我不知如何表达。少帅若能真的将我痛打一顿,我这心里兴许还能好过一点。”薛绍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摆了摆手道:“不必废话了,我们再去看看楚玉。”“好”二人重回房中,张成和吴远正在用针灸给薛楚玉行血过脉。“怎么样”薛绍的语气和缓了话多,让张成吴远心中稍稍安定。张成答道:“朔州缺少药物,我们暂时只能先用针灸,护住玉冠将军的心脉五脏,不令淤血团集阻塞任督。这样或能延缓一些时日,等候药物来救。”“要一些什么药我去办”薛绍说道。吴远连忙将一份刚刚写好的药单拿给薛绍,说道:“奇病还需奇药医,这其中的一些药物绝非寻常的军医所能拥有。除非去到大的城市,运气好或者能够寻得”薛绍看了一眼,好多药物自己闻所未闻。他将药单折起好好的收在了胸甲之中,说道:“之前我放出的狠活,不过是一时愤言,你们不要挂怀。如今你们要尽力拖延,寻药之事交给我办。只要能够救活玉冠将军,上天入海我也会把你们所需的药材一一寻来”“是”薛绍逐渐的恢复了冷静,细细一寻思,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市,也就是并州了。可是朔州和并州之间,还夹着一个战火纷飞的代州。那里的情形一点也不比朔州轻松,同样正被数倍于己的突厥兵围攻。至今城池是否已经陷落了,都犹未可知。“郭安”薛绍大喝一声。“属下在”郭安入屋应诺。薛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脚下,像寻常一样没有半点不妥的迹象须不知他的脚上,几乎已经没有一寸好皮,磨损厉害的地方都已经能够见到骨头了。思及此处,薛绍不由得心中一软,说道:“你派去代州打探情报的兄弟,回来了没有”“还没有。”郭安答道:“代州战况紧急,要不属下亲自再去一趟”有句话郭安没说,但薛绍明白他的意思派去代州的斥侯,多半是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