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这大婶居然也不说话,只是手双托着一个布包递上前来。“哑巴”薛绍有点好奇。老妇人频频点头并且眼神炽热的看着薛绍,迫切希望他接过这个布包的样子。薛绍眼神示意了一下,张成上前接过布包,将其打开。里面露出一片红色的布片,张成将它抖开了一看,是一件婴儿穿的肚兜。那肚兜上,绣着一只展翅飞扬的雄鹰薛绍嚯然站起将那肚兜抢过来,“这东西哪里来的”妇人显得有点紧张,迷茫的摇头、摆手。张成上前一步来说道:“少帅,这妇人我有几分眼熟,曾经见她和另外一些人同行前来给火头军送过蔬菜瓜果,应该是朔代附近的哪个村子里种菜种瓜的村民。要不属下这就前去查实一番”那妇人连连点头示意张成说得没错。薛绍轻吁了一口和缓了脸色,面带微笑道:“大嫂,这东西是不是有人交给你,再让你来转交于我的”妇人连忙点头,还掏出了一摞铜钱要塞给薛绍,示意这是她得到的报酬。“大嫂,你自己收下吧”薛绍面带微笑的将铜钱推了回去,心知既然对方有意谨慎回避,那就肯定很难从这个妇人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于是道:“张成,带大嫂下去安顿歇息,须得好生招待。天明之时,派些盘缠护送她平安顺利的离开。”“是”三人都走了,房间里马上又归于一片宁静。薛绍静静的坐着,拿着那个还带着奶香味的婴儿肚兜,轻轻的嗅,细细的看。鹰一只金丝绣成的,张扬展翅的雄鹰薛绍深呼吸了一口,“艾颜”次日,薛绍和程务挺一行人,启程离开朔州。薛讷和许多的朔州将军一道相送,直到城外十余里。“慎言兄,你们该回去了。”薛绍勒住马,回头对薛讷等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边关的防备时刻不能离了你们这些将军们。”程务挺也大声的对他那些昔日的部下和将佐们喝道:“我走了以后,你们要老老实实的、悉心全力的辅佐薛将军,可千万别给程某丢人听到没有”“是”这些将佐们多少有点伤感。“大声一点,老子听不见”程务挺怒吼。“属下遵命”众将弁们雷声大吼。薛讷感激的对着程务挺抱了一拳,“恶来将军请放心,薛某一定倾尽心力带好军队守好朔代,专等恶来将军回来物归原主”“什么话”程务挺满不在乎地笑道,“城池是大唐的城池,军队是大唐的军队,可不是我程务挺一个人的薛将军,虽然你一向沉默寡言不喜张扬,但老程知道你胸怀韬略文武双全,无愧将门虎子。你一定能让大唐的北方国门,固若金汤”“恶来将军,过誉了。”薛讷人如其名,神情总是有些不苟言笑的木讷,为人更是谦虚谨慎,忙道:“我资质粗陋德行浅薄,更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恶来将军离开一日,薛某勉为其难就将朔代守上一日。恶来将军何时回来,薛某马上退位让贤,绝不多留片刻”程务挺哈哈大笑,“迂”薛讷直愣神,无言以对。薛绍笑道:“好了,你们两个爽快人大可不必像妇人一样的,将这点事情说来说去。恶来,我们该走了。朔代交给薛讷,你我总能放心”“少帅的话,说得通透。”程务挺抱起拳来对着薛讷和他昔日的袍泽长长的一拜,“拜别诸位,程某走了”掉转马头挥鞭扬尘,程务挺独自一骑率先奔走了,速度极快。薛绍轻笑了一声,与薛讷等人抱拳道别,拍马追上。薛讷驻马看着薛绍一行人扬尘而去,轻声的叹息,“此一别,又何时再能相见”七日之后,在并州都督府盘桓了两日善后军政要务的河北钦差薛绍,正式启程赴往京城。早在三日之前,薛绍让麾下的两名佐将党金毗与郭大封率领右卫的五万步骑,先行一步开拔回京了。此时扬州的平叛也到了尾声,李孝逸的大军一鼓作气彻底击溃了叛军主力,徐敬业和他叛乱集团的核心人物非死即俘。徐敬业这个成不了气候的暴发户,在倒霉失势逃亡之时,被他身边的心腹之人割了下人头送给了李孝逸。短短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徐敬业发起的这一场袭卷江南半壁江山、至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武装叛乱,来得猛烈去得飞快。期间还有首席宰相裴炎的落马倒台,河北危机的尘嚣喧起与无形消弥。这三件足以改变中华历史的重大事件,薛绍全都亲身经历或者是亲自参与了。骑在马上走出并州城时,薛绍禁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座饱经沧桑的太原古城,恍惚之间有种感觉眼前的一草一木、当下的每时每刻,都是历史一路无事平安南行,薛绍一行人已然抵达了黄河飞凌渡。这里是河东地带进入关中的,必经之路。过了飞凌渡就将进入洛州境内,也就离东都洛阳不远了。此时天色已晚,薛绍等人按例投宿于官驿歇脚,并且要在这里联络地方官府的人安排船支,渡他们过河。可是方才走进驿站,薛绍就在这里看到了一个他不该看到的人郭大封“你不带兵回京,在此作甚”薛绍隐约感觉有不妙,上前斥问。郭大封吞吞吐吐的一脸难色,连忙将薛绍一人请到了辟静之处,小声道:“末将在此专等少帅前来有件事情,相当之棘手”“何事”“南岸有无数军队把守渡口并扣押了船支,不让我军渡河”“什么”薛绍闻言心头火起,怒道:“谁敢如此大胆,阻我右卫王师的行军之路你和党金毗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会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如此吃鳖”郭大封一边咧牙一边挠头,尴尬不已的小声道:“换作是一般的人,料也没有这等熊心豹子胆。但对方既然是敢于拦截就不是末将和党金毗能够抗衡的了”“少跟我拐弯抹角的废话谁”河北一行让薛绍的心情相当的不爽,没成想回程之时又出这样的妖蛾子,他的语气已经很是不耐烦。“黑齿常之”“哦”薛绍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冷静了许多,脑子里也开始了飞快的盘算黑齿常之镇守河源军防范吐蕃,职责重于泰山轻易不会离开。他怎么会率领军队出现在了飞凌渡,并且拦住了我军的行程思索了片刻之后,薛绍心中斗然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来武则天除了她,还有谁能挪动西疆的擎天玉柱黑齿常之除了她,还会有谁如此多疑在飞凌渡这样的地方驻军,先把河北来了个未雨稠穋的提前防堵“就是她,没错了”薛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忍不住说声来。郭大封连连点头,“没错,就是黑齿常之”“就是个屁”薛绍没好气的道,“有没有打听,黑齿常之想干什么”“北岸已经一艘船都没有了,我们过不了河,一切也就无从打听了属下无能,少帅恕罪”郭大封惭愧而尴尬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缩着脖子,看那情形就像是活怕了当场就被薛绍一刀砍去肩膀上的六斤半。薛绍深吸了一口闷声怒瞪了郭大封一眼,都懒得骂他了。同时薛绍的心里再也清楚不过,郭大封不是过不了河更不是探查不到,他只是害怕打听得太多而一脚踏进了他不该踏进的漩涡里。此前险些牵扯到裴炎的事件之中,这早已经让他和党金毗二人变成了惊弓之鸟。“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连夜给我弄一条船”薛绍如此道,“明日天一亮,我就亲自过河去会一会那条名叫黑齿常之的,拦路虎”第0712章 意料之外次日清晨,薛绍带着郭安和郭大封这一批将佐和部曲们,登上了一艘颇显贵气的民间私家画舫驶向南岸。时值秋冬,黄河的水流并不湍急。郭大封从附近渔村请来的一些船夫们把船驾得很稳,不多时船已行过了半程,隐约可以看到对岸的港口。若大的一面“薛”字大旗迎风飘扬,薛绍站在船头,面无表情眼神冷峻的看着眼前这个,对比以往大为不同的飞凌渡港口。很显然,飞凌渡这个黄河沿岸之上小有名气的通商港口,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军港。河面上非但没有了往日里穿梭不息的民用商船、客船和渔船,港口前还加置了水栅和箭楼,内里屯集了许多的船支彼此串连,兵卒可以骑着马在那里面往来巡逻。“少帅,短短月余的时间,黑齿常之就把这里建成了一个军港。”郭安在薛绍身边小声的道:“他这摆明了就在提防河北。”薛绍没有答话,眉头微微拧起,脸色不是太好看。郭安再道:“黑齿常之曾是百济旧将,黯习水战。如果真有不测之事发生我军缺舟少楫更不惯于水战,很是不利”薛绍轻扬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郭安很识趣的收了声,退后三步站定。船支继续前行,离军港大约还有两箭之地距离时,水栅洞开,从里面飞快的滑出两船体形庞大的军船来。薛绍曾是兵部员外郎专管各类军事战械的图籍,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两艘非比一般的大船大唐的艨艟巨舰大唐惯以陌刀步兵和精锐轻骑击讨敌军威服天下,但不代表大唐的水军就很弱。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大唐就已经有了相当强大的水军。当时大唐驰援新罗征讨百济,名将刘仁轨率领百余战船数万水军,在白江口完胜百济和俀国的联合水军。这一场战役不仅仅成就了刘仁轨这颗将星,更让大唐跨海作战的艨艟巨舰及一流的造船技术和强悍的水战能力,名扬四海标秉史册。曾经,这些用于海战的艨艟巨舰和大唐水军一起,都屯驻在滨海的蓬勃一带。可是今日,却出现在了黄河飞凌渡。薛绍所乘的画舫在内陆河道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庞大气派,但和眼前的艨艟巨舰比起来,就像是一名婴儿面对一个成年的大汉。“黑齿常之,他什么意思”看到眼前汹汹而来的两艘巨舰,郭大封有点怒了,沉声骂道:“这是在耀武扬威,向少帅挑衅吗”“闭嘴”薛绍喝骂了一声,定定的站在船头,安静的看着前这两艘有如泰山压顶一般冲来的巨舰。两方渐渐接近,薛绍叫船夫抛锚停住,对方也减速停下。很快,对面船上打出了军用的旗语,问来者何人郭安用旗语回话昭示薛绍的身份,对方沉默了一阵,给出的旗语回复是军防重地不予纳客,让薛绍绕道“岂有此理”满船的人都气煞了。薛绍也怒火中烧,但忍住了,让郭安打出旗语,说要面见黑齿常之。片刻之后,对方仍是给出了同样的回复军防重地不予纳客,绕道“狗娘养的欺人太甚”船上有人大骂起来,“黑齿常之不过一介蕃将,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托大,轻慢我家少帅”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郭安都气不过了,说道:“少帅,黑齿常之实在太过无礼就算他奉命驻军职责所在,少帅都已经屈尊前来磋商了,他还敢闭而不见。就算是两军交战,都没有驱逐来使的道理此等奇耻大辱,少帅胸怀如海忍得下去,我等兄弟着实忍不下去了”“那要不然,现在就跟他们干一架”薛绍冷冷的道。郭安一怔,顿时无语。满船的人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不再叫骂了。薛绍深呼吸了一口,平静的道:“我与黑齿常之素昧平生,更谈不上有什么私恩旧怨。他如此对我,必有缘由。就算要寻他的晦气,问清了情由料也不迟。”“少帅说得在理。”郭安道,“那现在如何是好”薛绍淡然一笑,“听他们的安排,调转船头离开飞凌渡,在南岸找个合适的滩涂登岸便是。”郭安顿时眼睛一亮,低声道:“还是少帅冷静睿智。对方虽然没有迎请我们进入军港,但也没说不许我们在南岸登陆呀”“别废话了,起舤,开船”“是”插着薛字大旗的画舫在两艘巨舰的中间驶过,巨舰上的军士们个个如金刚般肃立,战旗在猎猎的飞扬,军威很是盛壮。薛绍仍是站在船头,微微仰头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士们,高声说道:“劳烦船上的袍泽弟兄,代我传一句话让黑齿常之,主动来见我”“让黑齿常之主动来见我”这句话一喊出来,两艘巨舰上的上千水军将士,无不耸然变色好大的口气好霸道的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小小的画舫在两艘大大的军舰身边静静的滑走了。上千名水军将士的眼神无不落在船头的薛绍身上,直到目送他消失在远方的天水相接之处。朝南行驶了足有十几里水路,薛绍的船在一个小渔村的码头靠了岸。几乎就在薛绍的脚刚刚踏上陆地之时,小渔村的村口出现了几匹快马,迎着薛绍就跑了过来。“莫非是黑齿常之来了”有人发表疑问。“那厮不是很嚣张么想必现在识趣了”可是等那几骑跑到近前众人却发现,并不是什么黑齿常之来了,来的是个熟人,一个让薛绍都出乎意料之外的熟人李仙缘,和他的几名亲随文僚“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