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骨咄禄和咄悉匐的动作同时停了,并一同发出惊咦。“当然,他失败了。”元珍笑了一笑,说道,“败在一个,我们的老朋友手上。”“薛绍”“是的。”骨咄禄放下了刀子,用麻布擦了擦手,认真的道:“详细说给我听。”“是。”于是元珍就把李仙童行刺的前后始末,当着骨咄禄与咄悉匐的面给说了一遍,说得如同亲临其境。“阿波达干,李仙童是听受了你的指令,才去行刺的吗”骨咄禄问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元珍答道。“何解”元珍说道:“上次李仙童逃亡来到草原之后,每天都在想着重回中原报仇雪恨,每天都来求我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这让我不厌其烦,于是我给了他几个骑奴,打发他回了中原。临时之时李仙童主动向我承诺,他一定会立下大功再回来。我问他怎么立功,他就说,杀了中原的皇帝、太后、薛绍三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或者几个,算不算是立功”骨咄禄笑了,“这是一条心中满怀野心、暴戾与仇恨的丧家之犬,无论他能否立下大功,我们的汗国都不应该接纳他。”“可汗所言即是,臣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元珍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成功了,或许对我们有那么一点好处,但必然激起唐朝的举国仇恨,对我们的汗国来说无异于引火烧身。实际上,李仙童上次发起的天津桥行刺薛绍,说是为我们效劳除一劲敌,实际上他更多的是为了发泄私愤。靠这种卑鄙的暗杀阴谋,是无法取得真正的胜利的。从那时候起,我就不想再用李仙童了。但又一时甩不到掉他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安份下来了。”咄悉匐在一旁插了一言,“这个叫李仙童的人以前还在御林军当职,并且一家人都是唐朝重臣的时候,或许还有点用。靠着他送出的一些情报,我们打了几个不错的胜仗。但是他的野心和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想和我们突厥里应外合攻陷并州、侵占整个河北。然后他还想要一块地方割据为王。结果却在并州遇到了薛绍,输了个一败涂地差点全家死光。从那时候起,李仙童除了惹祸其他的什么用都没有了。现在死了好,死了清净”“李仙童野心太大城府太深心机太毒,终究是作茧自缚。”元珍笑了一笑,说道:“这次他主动请命重回中原想立功,其实也是察觉到了我不再重视于他,不想再用他了。然后他就想立下一点特殊的功劳,好让自己将来有个立足之地。”“李仙童杀死自己的祖父、出卖自己的父亲,后又背叛自己的母国。”咄悉匐很是不屑的道,“这样的渣滓唐朝不要,我们突厥汗国就会要吗”“咄悉匐说得对。这个人死了好,死了清净。”骨咄禄说道,“但是,唐朝会不会因为这一次的行刺案件,而牵怒于我们突厥从而派兵前来征讨呢”“可汗,臣刚才说了,唐朝送来这颗人头的用意,就是不发动战争。”元珍说道,“唐使是这样对臣讲的这个李仙童因为私仇而刺杀中宫,却诈称自己是突厥的刺客。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这样的挑拨离间,好让两国重新开战。他的心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一样狠毒。哪怕是自己死了,能在十八层地狱里看到无数人死于两国的战火,他也能发出疯狂的笑声。”“很不错的说辞。”骨咄禄笑了,“如此说来,唐朝虽然知道一切真相,却一点都不想发起战争”“对。”元珍说道,“如果两国真要重新开战,是一定需要一个好借口的,否则就是师出无名。现在有这么大这么好的一个借口摆在那里,他们非但视而不见还主动的加以掩饰,就足以见得他们惧怕战争的发生。”“那正好啊,打”咄悉匐把手里的刀子往牛皮毡桌上狠狠的一扎,“他们越是不想打的时候,就越是我们发动战争的最好时机”“未必。我们不能小看了主政唐朝的那个女人。她绝对不会愚到自暴其短,让我们有机可乘。”骨咄禄当头浇了咄悉匐一桶冷水,“你先坐下,收好你的刀子。还是先听谋主把话说完。”咄悉匐拔起刀子用,又乖乖的坐下,用衣角擦试刀身。元珍说道:“臣要说的第二件事情,跟这颗人头有关但远比这颗人头本身要重要的,就是薛绍又重新掌兵了。而且,是接受了紫金鱼符统帅唐朝京城的所有的兵马,并兼领御林军。”“当”的一声,咄悉匐手上的刀子掉到了地上。他连忙捡了起来,脸色有些奇怪的解释,“手上有油,滑掉了。”“你不用掩饰。”骨咄禄深呼吸,“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元珍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可汗,这对我们突厥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是啊”骨咄禄表情深沉的缓缓点头,“那一幕,我至今仍是记忆犹新。裴公当着我的面,指着薛绍对我说这个人就是今后几十年里,你们所有突厥人的噩梦。”“这个家伙,的确是个噩梦。”咄悉匐恨得牙痒痒,“上次我出使唐朝圆满成功,结果在麟德殿的宴席上与他交锋了一场。哎,真是想起来都倒霉。好几十个绝色美女啊,活生生的被薛绍给强行留住,我一个也没能带到草原上来”“这种事情就不必提了。”骨咄禄不轻不重的斥责了一声,再对元珍道,“看来唐朝的武太后是活怕了我们突厥现在发动战争,于是把薛绍搬了出来镇场面,想要吓唬我们。我的谋主阿波达干,你说,我们该要怎么做呢”“什么也不做。”元珍回答得很果断。“何意”元珍答道:“可汗,我们和唐朝连续打了好几年,唐朝损失惨重耗不起了,我们的草原子民也需要休养生息。更何况,现在九姓铁勒的某些部族在唐朝的怂恿之下变得有些不安分,想要脱离我们的汗国去投靠唐朝。尤其是东面的奚族和契丹在一天天的壮大,如果放任不管将来必将成为汗国最直接的威胁。所以,我们不如就买武太后一个面子做个顺水人情,继续和他们保持现在的友好关系。我们自己也好腾出手来,好好的处理一下内部的事情。”“言之有理。”骨咄禄点头认可,“不管武太后让薛绍重掌军事是出于何种目的,薛绍这个人始终还是不容低估。由他谋划唐朝的军事,唐朝必然防范甚严,我们很难有好的机会。与其这样,还不如好言好语的哄着武太后,隔三岔五的还能要一些赏赐好处。或许,我们还能借助唐朝的力量,去帮助我们对付奚族和契丹呢”元珍哈哈的大笑,“可汗英明”第0770章 打出鼻血经历了一场刺客风波的洛阳,并没有太久的沉浸在惊悸与恐慌之中。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人们差不多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情。至少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让它成为街头巷尾与茶余饭后的谈资。薛绍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快要忙成灰孙子了。兵部改旗易帜与新一年府兵上番的事情,洛水大军的春季训练与粮草调拨之类的军务,御前禁卫正在改组的许多重要事务,没有哪一件是轻松的活儿。如果再加上一个,比前面三项加起来都还要繁琐和头疼的尚武台薛绍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太平公主劝了薛绍好几次,让他交出一些差事,不要把自己累坏了。开始薛绍不肯,因为这几个职事对他来说,就如同手背手心都是肉,没一个舍得放下。到后来薛绍不得不妥协了,事实证明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他打算忍痛割爱,放弃一些职事。但究竟放弃哪一个呢这又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了。洛水大军的兵权,这是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宝贝,是自己作为一名武将安身立命的底气与资本,怎能轻易放弃再者就连武则天都说了要“薛子镇国”,自己主动提出要放弃,岂不是有背国策兵部的事情,改旗易帜正进行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时候提出辞呈很有撂挑子的嫌疑。再说了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岂能放弃御前禁卫这一块的事情不多,但关键的事情都需要自己来拍板。实际上,新上任的几个御前大将对新环境都不太熟悉,都在唯自己的马首是瞻。皇帝与太后的安保工作是重中之中,如果这时主动放弃,会显得很不负责任而且是对皇帝和太后不负责任。那这个责任,也未免太重大了一点。至于尚武台这是薛绍最想放弃又最无法放弃的事情。因为这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忙了,但现在除了薛绍又没人可以接过担子负起责来。“我要死了救命啊”很多个夜晚,薛绍都在床上这样呜呼哀哉的大呼小叫。太平公主就在一旁冷笑,“都跟你说了,贪多嚼不烂。你非要死撑,现在你就自食其果吧”“夫人,救命”薛绍可怜兮兮的趴在她的大腿上,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你去跟太后她老人家说说吧,让我去掉一些职事”“去掉哪一个”“好像”薛绍哭丧着脸,“哪一个都去不掉”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拎住薛绍的耳垂,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的道:“那你就,能者多劳吧”几日后,姚元崇从朔方回来了,这可把薛绍给乐坏了。他二话不说,把兵部大小的事务全部堆到了姚元崇的手上。可怜姚元崇为了赶时间,是一路骑马走了两千多里路回京的,两腿内侧磨掉了几层皮都还没有愈合,就迈着八字腿像螃蟹一样,匆忙的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至于另一位兵部侍郎张光辅,他现在只负责一件事情,就是上朝听政,然后回来负责给兵部的官员们开会“传达精神”。会一开完,他就拍屁股走人了大小的事情一概不管。薛绍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混球,给扫地出门了。但这厮上头有人,这人来头不小还是薛绍的死对头武承嗣。一时之间,恐怕不容易轰他走人。好在有了姚元崇分担兵部的日常事务,薛绍轻松了许多。再加上尚武台最忙最乱的时段已经过去,尚武丞萧至忠这个得力助手一把担纲,代理接管了尚武台的日常工作,这让薛绍非常的欣慰。这样一来,他肩上的担子再又减轻了许多。现在,就只剩下御前禁卫和洛水大军的军务,需要薛绍每日亲自打点了。这两块,一个关乎兵权一个关乎中宫的安危,薛绍不打算假手任何人。就在薛绍忙得屁颠屁颠几乎就要七窍生烟的这段日子里,朝野上下很多闲得玩脚趾头的人,都盯着薛绍并且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得最多的,就是薛绍这下真的发迹了。至从裴炎倒台之后,他应该就是朝堂之上除有太后最有实权的一个人了。而且就连宰相都有些管不着他了,因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直接向太后一个人负责。人类惯有的嫉妒,在这些人的心里已然泛滥成灾。不时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传到薛绍的耳朵里,甚至有人说他会仰仗兵权干点出格的事情,比如推翻太后扶正皇帝,或者直接废掉皇帝拥立太后登基,诸如此类云云。初时听到这样的谣言,薛绍心里着实惊了一惊,也曾动过交还兵权、辞职避嫌的念头。但后来冷静一想,人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越是表现得紧张,反而越会惹来话柄。再说了,武则天都敢如此大胆的把兵权交给自己,自己的胆量还不如一个女人吗屌丝就是矫情,屌丝就爱嫉妒让他们说去,不管于是薛绍充耳不闻。渐渐的,谣言反而不攻自破的平息了。武则天通过太平公主,表达了对薛绍这一态度的欣赏。她说,有胸怀才不拘小节,有担待才能不在乎他人的臆想与猜忌,这是成大事者风范。薛绍听了感觉心里挺美,不管怎么样,获得他人的认同与欣赏,总是一件舒心的事情。世上又有谁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呢薛绍自忖,也是个正常人类。这一日下午,薛绍在兵部的官署里办完了公务,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的回家。正要走的时候,他看到随身书吏王昱在清理书案时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神色,便主动问道:“你有事跟我说吗”“回尚书学生有点小事,还是件私事。”王昱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学生不大敢说。”薛绍笑了,“说。”“明日公休,学生想趁这一天定一门亲事。”王昱说道,“家父与家母很是希望,尚书能够大驾光临。但学生知道尚书近日异常忙碌定然是累了,需得在家好生休息”“定亲好啊”薛绍听了挺欢喜,“我会来的,沾点喜气也不错嘛”“多谢尚书”王昱大喜,恭身礼拜。薛绍笑呵呵的走了,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就在琢磨:该给人家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呢虽然王昱只是自己的一个小跟班,但他平常做事非常的认真仔细负责任,给自己分担了不少的麻烦。再加上他为人谦虚好学勤勉向上,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待遇、官职与前程的问题目前,他仍是一个连品衔和俸禄都没有的书令使,只是兵部聘用的“临时工”。这个王昱还真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再说了,他还是上官婉儿的表弟呢嗯,这份礼物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