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投信检举一位朝臣,曾在扬州徐敬业叛乱时帮他打造了很多兵器。武则天亲自拆视的信件,得到信报之后马上就命令第一任“理匦使”索元礼马上督办此案。说起来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第一个因铜匦检举而被查的官员,就是进献铜匦那个鱼保家。这人大抵可以算是一个“发明家”,特别擅长制作各种精巧机关和打造刀具器物。此前进献铜匦,他大获武则天的赞赏一夜之间平步青云加官晋爵。一时间风光无比。但他肯定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因铜匦而落马,并且是第一次“享受”酷吏优待的先行者。索元礼第一次奉命查案,表现得热情万丈志在必得。他马上把鱼保家给捉了来。鱼保家当然是抵死不肯承认曾经给徐敬业打造兵器了。但是索元礼显然不是一般的司法官员,他有自己的一套问案的独特法门。这个“独特法门”目前知道的人不多,薛绍也是听了一个协同索元礼办案的千骑卫士私下说了,方才了解到其中的细节。索元礼可能是想存心挖苦一下鱼保家这个发明家,他也新发明了一个专门用来审讯人犯的“铁笼”。这个铁笼子刚好可以装进一个人头。只要将犯人将头一伸进去,就从铁笼子预留的孔洞里插进木楔子,去插犯人的眼耳鼻嘴。问一声不招,就插进一根木楔子,血水横流生不如死这铁笼头还可以用绳子拉拽缩紧,直接可以把人头压到脑浆迸裂当场死亡。鱼保家还没等到插木楔子,就已经乖乖招认了自己的罪行。索元礼因此非常满意自己的这个新发明,并给自己这一套“严刑逼供”的审案新手法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美其名曰“狱持”。其实在动用“狱持”之前,索元礼还用了另一个审案法宝,同样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宿囚”。说白了,就是精神折磨。鱼保家刚被捉来的时候,索元礼把他关进一个漆黑的小牢房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日夜派人轮番问话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鱼保家困了想睡觉,索元礼就派人在他耳边敲锣打鼓,死活不让他睡着。如此三番折磨了还不到两日,鱼保家彻底崩溃,都已跪地哭求索元礼给他一个痛快。要不是索元礼急于试验他压箱底的“铁笼”法宝,鱼保家怎么可能熬过“宿囚”这一关虽然薛绍对历史上武周一朝的酷吏之狠毒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索元礼的穷极恶毒,还是让薛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试想,如果是自己遭受了“宿囚”和“狱持”的轮番折磨,又能挺得过几日呢第0782章 其乐无穷鱼保家一案,使得索元礼声名大噪。武则因为他办案得力将他从一介庶民还是个异邦胡人提拔为五品游击将军,并让他在洛阳开设了一个专门用来纠察铜匦举报与各种告密案件的、独立的、特殊的执法机构牧院。索元礼当然是被任命为牧院的第一任最高长官,名叫“推使”。所谓“使”,就是直接向皇帝一个人负责的“专项特派员”,不受任何行政机构的管辖,甚至不受律法和御史台的监督。虽然现在武则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但是索元礼只听武则天一个人的号令行事,但有联络他都是直接和武则天当面对话,任何人不得插足打听或是从中阻挠,否则罪同谋逆。一夜之间,索元礼这个胸无点墨、心狠手辣,此前名不见经传的红须胡人,成了朝野上下谈之色变的牧院推使。以往,只有宰相是上辅天子下安庶民,礼绝百僚群臣避道。现在好了,宰相们见了红须推使索元礼,那都得是胆战心惊不敢直视,生怕以后自己有什么事情犯到他手上。索元礼,算是一炮而红了。与此同时,人们终于不再怀疑铜匦的巨大作用,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无数的检举信与告密信像雪花一样的飞进了铜匦巨大的腹阁之中。举国上下很多想要一夜暴富的野心家,开始四处活动刺探官僚隐私。更有居心叵测之徒,但若有了半分发现甚至只是出于自己的一点点怀疑,就敢跑来揭发告密。反正武太后已经下令说了,如果举报查而有实,立马加官晋爵予以厚赏。就算查无此事也不予追究,照样以五品官的良好待遇护送回家。也就是说,只要说是来洛阳告密的,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骑上高头大马,出入以往只有官员才能享受高等待遇的官方驿站,一路好吃好喝有人伺候保护的来到神都洛阳,并得到武则天的亲自招见。至于最后的结果,得视告密的内容和效果来定。总之,这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差到底,也能享受一趟全免费的京都之旅。于是乎,人们峰起而告密,无数的驿马驮着无数的告密者和野心家,云集洛阳而来。武则天忙坏了。除了上朝,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亲自接见这些告密者了,就连数十年如一日的准点睡眠,都经常因此推迟了大半个时辰。薛绍曾有几次想要向她汇报一些重要的工作,但每次去求见她都是没空。薛绍只能将事情写成奏折,由她身边的女使代为转呈。鱼保家一案之后的两三个月之内,光是薛绍听说了的,就有十四个颇为显赫的中枢朝臣落马被查。他们有的是因为贪赃枉法、欺压良善、渎职犯罪被罢官免职或是流放,也有的是因为背后非议或是攻讦武太后而被冠之“谋反”罪名,举家尽灭。拔出萝卜带出泥,有更多的人因为受到这十四个落马朝臣的牵连而同时被查,有的杀头有的流放,最好的结果也是贬出京城到外地,做了没有实权更没出头之日的小官。至于远离京城的外域州县还有多少被查落马的州官县令,薛绍就真的无从打听了。现在大臣们一同去官里上朝,走在宫中的大街上彼此都不敢寒暄客套多说话。否则,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要告你个“党朋”之罪。私下的官员聚会那就更是大忌了,有可能宴会上的酒菜还没摆齐,牧院的人就跑来搜查了涉嫌勾联党朋、非法集会、私议朝政或是欲谋不轨,反正这些罪名随便他们去说。具体有没有,牧院自会查实。到现在为止,进了牧院的人还没有不招供的。因为没人能够扛得过索元礼发明的宿囚与狱持两大逼供法宝。随着时间的推移索元礼的经验不断丰富起来,现在的狱持刑具与宿囚手法已是花样百出,几乎每对付一个新的人犯,就会用到不同的新刑具和折磨人的新法子。洛州牧院,在文武百官的心目中已经不亚于地狱阎罗殿。索元礼,更是被人视作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修罗。如此一来,现在的朝堂和官场,已经不是“人人自危”所能形容。薛绍算是亲眼见识到了史书上曾经记载的一幕有些官员要去上朝时,官服里面套穿一件入敛的死人才会穿的寿服,出门时要与家人先做决别。更有甚者家中常备灵堂,随时准备操办后事。有一天,薛绍和太平公主开玩笑说,“要不我们家里也先扎个灵堂,以备不时之需”太平公主顿时勃然大怒,“胡说八道”薛绍呵呵直笑,“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我杀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偶尔也会干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比如私收贺礼、拉帮结派、挪用贼赃、任人唯亲、夜闯皇宫之类的。”“闭嘴、闭嘴”太平公主很是恼火,忍不住伸手在薛绍的腰上掐了一记,“不许你再说这种话”薛绍先是配合演出的做疼痛状吸了几口凉气,然后又笑道:“更重要的是,我和柳怀义可是结下过死仇。他义父索元礼,还能放过我”“”太平公主银牙紧咬双眉皱起,陷入了沉默。薛绍算是看出来了,太平公主的心里其实是蛮担心的。否则,她的反应也不会这么大。眼见此景薛绍就怕玩笑开大了,连忙反过来劝太平公主,“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能肯定”太平公主颇怀忧郁。薛绍微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吹牛你能知道什么。”太平公主悻悻的坐到了一边,扭过头看着墙角发呆。薛绍走到她身边坐下,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真正担心的并不是索元礼这么一条恶狗。他再凶恶,也终究只是你们家里的一条看门狗,身为主人你肯定不会怕了它。”太平公主没有答话,但是睫毛快速的闪过了几下。这个微表情告诉薛绍,他说中了太平公主的心事。于是他继续道:“真正让你担心的,是你母亲一旦真正君临天下改朝换代之时,我这个李唐嫡亲公主的儿子,好像不适合再做你的驸马了。”太平公主几乎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满怀惊诧与恐惧的看着薛绍。薛绍慢慢的站起身来,面带微笑的,眼神柔和的看着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在发抖。薛绍在微笑。两人就这样诡异的面对面站着,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太平公主像是魔怔了,许久后才连连眨动眼睛,喃喃道:“你你竟能说得如此轻松,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紧张。难道,这件事情在你心里已经早已思忖良久”薛绍只是微笑,不置可否。但有时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太平公主的神情变得更加的诧异和紧张。她急急上前两步几乎是和薛绍贴身站着,声音发抖的低声道:“薛郎、薛郎,我怕我是真的害怕”薛绍将她搂入怀中轻抚后背,柔声安慰,“别怕,一切有我。”“可这,正是我最害怕的”太平公主说道,“除非你能改变你的血统,否则,你又怎能应付眼前的危局”“如果这真是一个危局。”薛绍说着,慢慢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它就不会仍由我在保管了。”鱼符。紫金鱼符太平公主的眼睛顿时瞪大,紧张、惊喜、不解和茫然,同时写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表情变得相当的复杂。薛绍很想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努力拼搏。为的,就是在现在这一刻能够起到逆天改命的作用。现在宿命终于降临,一切都已变作未知“薛郎,你难道你”太平公主紧张莫名的喃喃而道,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总之,别怕。”薛绍淡定的将鱼符收起来,脸上始终泛着那种淡定的微笑。“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太平公主急忙将薛绍的双手捉住,紧张道,“我母亲赐给你的兵权,不是让你用来针对她的”“你想到哪里去了”薛绍呵呵直笑,“那怎么可能”太平公主几乎是呼吸停滞的瞪着薛绍,长达数秒,终于是猛吁一口气,“我真是急糊涂了这怎么可能对,这怎么可能呢”薛绍微微一皱眉,太平公主今天的表现这么强烈、这么奇怪,难道武则天已经跟她说了什么莫非就是,要让她像历史上的那样改嫁给武家“安然,我有事问你。”“别问了。我今天什么也不想说了。”太平公主局促不安的摆了摆手,急急走向卧室,“我好累,我去休息片刻。”“也好。”薛绍并没有急于追问。看得出来,太平公主现在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难道正是因为自己的那个猜测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太平公主不说,自己也很快就会知道。因此,犯不着对她咄咄逼问,增加她的心理压力。思及此处,薛绍情不自禁的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杯,象征最高军权的紫金鱼符。“我相信,武则天不会糊涂到那份上。她应该知道,我是最不应该被逼急的那个人。”“我也相信,现在的薛绍不再是历史上的那个薛绍。他不再是一个牧院的狱卒,就能轻松收拾的。”“挑战命运。”薛绍满怀玩味的微笑,把玩着那个颇怀古韵的紫金鱼符,淡淡自语“其乐无穷”第0783章 命犯太岁一连数日,太平公主都有意“躲”着薛绍。倒也不是真的避而不见,而是没再像以前那样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好几个夜晚她都声称身子不适,主动让琳琅或者陈仙儿来侍寝。夫妻二人的关系,演变成了一个相敬如宾也可以说是无话可说的奇怪状态。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一直以来,薛绍和太平公主就如同是一个人。现在突然生出了隔阂,虽然太平公主一直不肯说薛绍没有追问,但薛绍猜测,一定是和武则天有关。因为只有武则天,才有那个能量让太平公主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而且对自己的丈夫也不能明说。薛绍知道,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就如同两军鏊战终于是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自己必须要稳住阵角沉住气,一步也不能走错对于太平公主的奇怪表现,薛绍没有发表什么质疑,但是一直都在暗中密切的观察。他甚至密令郭安跟踪太平公主,看她在薛绍不在家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干了一些什么。几日下来,郭安回报了重要情报太平公主几乎每天都会进一趟皇宫,并在上清观里逗留一到两个时辰,但她一定会赶在薛绍下班回家之前先行回府。“上清观”薛绍挺好奇的问郭安,“皇宫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座道观了”“那道观并不庞大而且座落在皇城北苑陶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