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在我年幼的时候,你们一直都不愿意对我当面提起。”克拉库斯做出一个比较无奈的表情,说道,“但是现在我都快要娶妻生子了,你们还打算一直继续瞒着我吗”“我们不是故意要瞒你。”艾颜轻叹了一声,“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要远比知道了要开心得多。”“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这或许是对的。”克拉库斯正视着他的母亲,说道,“但是母亲,你不能让你的儿子一直活在谎言当中。哪怕是,善意的谎言。”艾颜无言以对,表情一时僵住。“看来,他真的长大了。”玄云子轻松自如的微笑,递给克拉库斯一件东西。克拉库斯好奇的接过来一看,是一块品相极高雕琢精美的玉佩,他问道:“这是什么”“有人托我,将它转送给你。”玄云子道。“是他吗我的父亲”克拉库斯有点激动起来。“不是。”玄云子道,“是他的儿子,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克拉库斯不语。只是拿着那块玉佩端详细看,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也有些复杂。“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妙。”艾颜说了这句,转身就走。“母亲”克拉库斯急走几步挡在了艾颜的面前,说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们他还娶了别的女人,生下了别的儿子”“住口”艾颜勃然大怒,连声音都变了,“我不许你再打听任何关于他的事情更不允许,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孩儿知错,母亲息怒”克拉库斯连忙跪倒下来。艾颜像逃一样的走了。玄云子苦笑的摇了摇头,上前扶起克拉库斯。“老师,我从未见我母亲如此的愤怒,也如此的伤心”克拉库斯一脸自责的表情,“我是不是,真的错了”“你没有错。”玄云子说道,“每个孩子都有足够的理由,找寻自己的亲生父亲。”克拉库斯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母亲一提起他,总是性情大变”玄云子沉默了片刻,“听我一劝,不要再当着你母亲的面,提起他。”克拉库斯有点无奈的,点了点头。“如果你真想知道那些往事,或许,你可以当面去问你的亲生父亲。”玄云子说道。克拉库斯眉宇一扬,“他真的会来吗”“或许。”玄云子微笑。克拉库斯的表情则是变得十分凝重,“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是应该跪行前去迎接我的父亲,还是骑着战马拿着弯刀,去抗击草原的敌人”玄云子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我是他的儿子。”克拉库斯的表情之严肃,与他的年龄半点都不符合,“但我也是默棘连可汗最好的兄弟,还是突厥汗国的叶护。”玄云子伸出手,轻抚克拉库斯的脸庞,心中满是无奈和怜惜这个孩子,承担了许多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苦痛与折磨。“老师,我该怎么做”克拉库斯问。“时间,会给你指引。”玄云子也转身走了。克拉库斯愣了半晌,拿起那块玉佩看了又看,然后准备将它挂在腰上。想了一想,他又将它用布包包好,放进了怀里。玄云子回到里间,看到艾颜闷声坐着一言不发,表情也很难看。她走了过去给艾颜倒了一杯水,说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早来,不如晚来。”艾颜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笑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接到密报,田归道去而复返已经快要抵达牙帐。他必然是从周朝带回了重要的消息。”“这么快”玄云子眨了眨眼睛,“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回洛阳”艾颜一醒神,“你的意思是说,他只是到了黑沙”“应该是。”玄云子说道,“从牙帐到洛阳这么远的路程,还是雪季,田归道再如何赶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走一个来回。”“如此说来田归道带回的,很有可能是那个臭男人的回复”说起“那个臭男人”,艾颜咬了咬牙,表情当中明显增添了一丝恼怒。“有可能。”玄云子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不过是一介军帅,居然越过大周的朝廷和女皇,私自处决邦交大事”艾颜问道。“这其中的微妙,我们局外人难于洞悉,也没必要深究。”玄云子说道,“当务之急,我们必须知道田归道究竟带来了什么。”“骨咄禄可汗生前立下的突厥律法,明文规定我这个圣母可敦无权干涉外交事宜,我甚至不能露面在异国使臣的眼前。”艾颜说道,“现在暾欲谷盯得很紧,一旦落下把柄给他,我怕他会借题发挥,联合十部屈律啜废了我这个圣母可敦。”“克拉库斯,他也不能面见使臣吗”玄云子问。“能见,早就见了。”艾颜苦笑一声,“别说是叶护,就是默棘连可汗本人,也因为没有亲政只能在外国使臣面前晃上一眼,连参加国事会议的资格都没有。”玄云子也苦笑了一声,“看来又得像上次一样,秘密潜入私下去见田归道了。”“周朝派人前来调查屠杀汉奴一事,给了暾欲谷极好的借口将我请出牙帐,还将王昱都给削职软禁。现在我们的处境,实在是太过被动。”艾颜说道,“究竟该要怎样,才能打破眼前的这个僵局”玄云子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就要,从暾欲谷和薛绍这两个人的性格,去考虑了。”艾颜眼睛一亮,“怎讲”“以你对暾欲谷的了解,他现在迫切希望的,是什么”玄云子问道。“止战。”玄云子答得毫不犹豫。“那我们,就从这一点入手。”玄云子说道,“继诺真水惨败从河北撤军之后,突厥又先后经历了默啜之乱与北方叛乱,元气大伤。暾欲谷现在迫切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去苦心经营,才能让突厥恢复往日里兵强马壮的气象。但是薛绍”“偏就不给暾欲谷这样的时间。”艾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没错,这是他的性格。”“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猜到,田归道从薛绍那里带回了什么样的指令。”玄云子说道。艾颜站起了身来,神采渐渐变得飞扬而犀利,“那一定是一个非常蛮不讲理,会让暾欲谷感觉无可适从的霸道指令”“和薛绍这种人谈判,远比对话大周的朝廷和女皇,还要困难得多。”玄云子说道,“这个时候,暾欲谷一定不会忘记他的手上,还有你们母子这一对可用的上好筹码。”“如此说来”艾颜深呼吸了一口,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暾欲谷即将招架不住,该是到了我这个圣母可敦亲自出面,力挽狂澜的时候了”“对暾欲谷而言,这的确很冒险。”玄云子说道,“但是眼下哪怕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止战,他都不会放过。”“很,好”艾颜缓缓点头,“只要能够见到田归道,并参与到国事谈判之中”“则,破局有望”第1084章 宴清晨,阴霾多日的神都天空,终于现出了一缕明媚的阳光。院子里,太平公主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儿,轻声哄逗漫步而行。看起来她今天的心情倒是不错,但只有近处的琳琅姐妹才能发觉,公主脸上的那一点笑容,根本掩盖不住她内心的忧愁。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太平公主的生辰。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太平公主府里简直要比过年还要热闹。因为薛绍一向都非常重视公主的生辰。每逢此时,一向不喜张扬的薛绍,都会破例广邀宾朋大摆宴席,用尽一切他能想到的手段热热闹闹的给太平公主庆生。但是今天,府里却是冷静得可以。没有歌舞助兴没有宾客盈门,看不出一丝它与往日不同的景象。唯一能让琳琅姐妹略感欣慰的是,最近一直过得十分压抑和痛苦的太平公主,总算是能偶尔露出了一丝丝儿的笑容了。原因,就是她怀里抱着的孩子。用太平公主的话说,虞红叶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她“不负重托”的给薛绍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胎。两个小娃娃儿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长得都像粉团儿一般的漂亮可爱。外界实在有太多的纷扰和无奈,唯独只有在抱着虞红叶初生的孩子的时候,太平公主才能从他们天真无暇的眼神当中,品味到一些人性的美善与生活的乐趣。“当年,我娘也是这样抱着我的吧”“她可曾想到过,若干年后,我们母女俩会成为彼此最大的麻烦”思及此处,太平公主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怀里的孩子仿佛心有灵犀,突然就哭闹了起来。“琳儿,抱去交给奶妈照顾。”孩子一哭闹,将太平公主最后一点好心情也给毁了。琳儿连忙将孩子抱走,琅儿上前请示道:“殿下,是否该要开始打点宴席了”“不必了。”太平公主淡淡的道,“今年的生辰,我不想再庆祝。就让它像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过去吧”“这不好吧”琅儿小心的道,“若是让夫君知道了,该会责怪。”“诸多大事姑且照管不来,谁还有心思纠结这等琐细闲杂”太平公主再叹了一声,“不必再提,就如此照办吧”“是。”二人信步闲逛,走到了府门附近。入眼见到侍立在门口的那些甲兵,太平公主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太平公主府的卫士,全都换了人。从二圣时代开始,太平公主的侍卫就全都由精挑细选的御林军来担任,他们个个英武不凡装备精良,摆开仪仗走出去那就是一道极为亮丽的风景线。曾经,这些卫士就是太平公主深受皇宠的标志之一。但自从那一次右卫哗变、太平公主将其劝退之后,武则天就将太平公主的侍卫全都换了,并且人手加倍。说得好听,是时局动荡女皇想要更好的保护太平公主;说得难听一点,太平公主现在已经是被层层监视,甚至是“半软禁”了。有功无赏反被斥责,事后还被当作贼来防,这已经不是委屈所能形容。换作是以前的太平公主,肯定早就闹了个天翻地覆。但今时今日,太平公主的表现完全是波澜不惊纹丝不动。就连与之朝夕相伴的琳琅都时常暗暗感叹,公主真是越来越像夫君了,她学会了隐忍。而且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并非是软弱,它静如泰山之岿;动,则必如烈火之燎原岁月没有在太平公主的脸上留下几许苍老的痕迹,却让她的心底沉淀了太多的人生智慧。这其中受了多少薛绍的影响,太平公主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越来越觉得,虽然两隔千里,但仿佛薛绍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因为无形之中,她已经会用“薛氏思维”去思考许多的问题了。她相信,如果此刻薛绍在她身边,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面对眼前的一切。这或许就真的是应验了当初二人新婚时的那一句蜜语,夫妻就是彼此生命的另一半。“殿下,有客来访。”太平公主正准备转身回去,闻声回头一看,当下心中一凛你不该来的论弓仁,带着他的妻子薛氏,携礼到府来给太平公主庆生了。琅儿见状也是表情微变,小声道:“殿下,如何是好”太平公主眉宇微沉略作思考,果断一扬手,“置宴待客”“是”论弓仁进来了,虎步流云。门口的这些御林军曾经全是他的麾下小卒,都没敢出声质问一声。“论某,参见殿下。”一身便装的论弓仁也无改军人的孔武之风,抱拳拜道,“内子提醒今日乃是殿下生辰,于是论某冒昧到府前来相贺,还望殿下恕罪”太平公主点头微笑,“论将军,今日你是唯一亲自到府,来给本宫庆生之人。本宫,激赏之至”“唯一”论弓仁微微一愣,四下看了一眼,还真是颇为冷清。“对,唯一。”太平公主微笑。论弓仁满在不乎的咧嘴一笑,“那可就要麻烦殿下,单独给论某赐上一宴了。”太平公主顿时乐了,心说这高原来的猛将军果然和中原的仕大夫截然不同。别说是政客式的狡黠与势利,他连半点的客套都不懂。“论将军,请正堂用宴”“多谢殿下殿下,先请”太平公主破了个例,在正堂设宴一同款待论弓仁夫妇。论弓仁的妻子薛氏可是薛元超的女儿,当初这门婚事就是薛绍居中促成的。算起来,论弓仁也就是汾阴薛氏的女婿,是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堂妹夫。礼节性的推杯换盏敬献贺辞之后,论弓仁就道明了来意。他说道:“殿下容禀,其实论某今日此来,除了给殿下道贺生辰,还有一层来意。”太平公主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挥手斥退了两旁的乐工和舞伎闲杂人等,再道:“将军请讲。”“那论某就直言了。”论弓仁抱拳拜了一记,说道:“论某听闻,我在这世上还有血亲。而她,恰好就在公主的府中。论某想问殿下,此事,是否属实”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属实。”论弓仁的眼睛顿时瞪大,“当真”太平公主轻轻点头。论弓仁激动不已的站了起来,拉起他的夫人一起对太平公主拜礼,“多谢殿下,实言相告”太平公主微笑不语,只在心中寻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