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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倒是见怪不怪了,淡然道,“这个女人远比我那个当太子的兄长,更像太子。”“那见,还是不见”上官婉儿问道。“人家可是太子妃,我的皇嫂。来都来了,蔫有不见之理”太平公主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说道:“她明知本宫对她全无好感,还敢在这非常时期登门造访,其来意想必非比寻常。近日来我们一直都在试探与观察太子,原来他早已成惊弓之鸟,在陛下的龙威之下不敢半分造次。我估计哪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也只会闭眼等死。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一位国之储君,竟会变得如此软懦贪生怕死。婉儿你有没有想过,借韦香儿之力说动那位早已吓破胆了的太子,与我等共谋大事”上官婉儿眉头一紧,“当年太子亲政之后不足百日便被拉下龙椅贬废为庐陵王,多半要怪韦香儿才德浅薄成事不足。并且我们不难察觉,韦香儿至今还对夫君怀恨在心,怪他当年拒绝辅佐太子对抗神皇与裴炎之联盟,还在神皇面前告了她一状。韦香儿,是敌非友心术不端,恐难与之精诚合作。”“我不需要她的精诚,只要她的合作。”太平公主淡然一笑,“婉儿,砒霜尚有入药之时。”上官婉儿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会心而笑,“那且看她,是何来意”“好请她进来吧”韦香儿进来了,笑容殷切神态谦恭。身为太子妃和嫂子,倒反过来先给太平公主施礼问安。太平公主也见怪不怪,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就习惯了韦香儿这般的殷勤。些许无关痛痒的嘘寒问暖之后,她直入正题道:“太子妃今日大驾光临,莫非有所赐教”“赐教万不敢当。”韦香儿低眉顺目的小声道,“只是今日无意之中听到了一些坊间流言,似与尊夫薛驸马有关,并且事关重大。我怕公主殿下尚不知情,因此特意赶来向殿下禀告。”“有劳太子妃费心了。”太平公主不动声色道,“那些流言蜚语,本宫多少也听闻了一些。”韦香儿的脸上顿时有了一抹异样的神彩,“公主殿下对那些流言,是否相信呢”“你是指杀官一事”太平公主并不讳言的问起。韦香儿几乎精神一振,“对。”“信,又如何”太平公主的反应异常的平静,“不信,又如何”韦香儿微微一怔,随即便笑而赞道:“殿下果然睿智无双,静气沉稳,颇具神皇之风采。”“过誉了。”太平公主对于这一类的马屁早已完全免疫,只是淡然道,“本宫倒想反问太子妃一句,你信,也是不信”“我信。”韦香儿毫不犹豫的点头。“为何如此笃定”太平公主问道。韦香儿颇为胸有成竹的微笑言道:“其实事情闹到了这个份上,杀官一事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是何缘由因何而起,到头来都会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办成一棕杀官谋反的铁案。”“杀官谋反”太平公主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词,表情微变神色一凛,“过头了吧”上官婉儿也是面露微愠的盯着韦香儿,心说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心怀不轨而来,她还生怕眼前这场事非闹得不够大了“并不为过。”韦香儿倒也沉得住气,继续言道:“公主殿下你想一想,近来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情,诸如党郭二将下狱,郭安惨死右卫哗变,包括娄师德调离京城狄仁杰辞相去官,公主殿下也被搁置到西京远离朝堂,这哪一棕哪一件不是冲着尊夫薛驸马来的对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来说,尊夫在朝堂之上的羽翼臂膀大半已除。现在,可不就是要轮到他本人了”“太子妃。”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韦香儿,死路一条。”韦香儿并没有被吓住,仍是平静的道,“我诚心以待公主殿下,才会和盘托出毫无保留。若因此而取祸,韦香儿问心无愧。只怨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太平公主连忙笑而赔罪,“小妹一时语失,还请皇嫂大人不计小人过,勿要怪罪。”“无妨。”韦香儿倒也表现得大度,微笑回道,“其实到了眼前这般非常时刻,我们都不需要再绕弯子。如今武三思与宗楚客、张易之等人深相勾结权势滔天,蒙蔽神皇党同伐异,大周之朝堂再无他人立锥之地,就连娄师德与狄仁杰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宰相,也被他们排挤出去。甚至有党金毗与郭大封这样的功勋上将,都惨遭横死。铲其异己,他们当真是心狠手辣不留半分余地啊”“确实如此。”太平公主的反应仍是平静,她不急不忙的小饮了一口茶水,悠然道,“下一步,他们就该是要铲除薛氏一族了。”“那么,薛氏之后呢”上官婉儿不失时机的补充了一句。“毫无疑问,东宫。”韦香儿的话顿时机锋毕露,“那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太平公主笑了,“难得太子妃,也会如此坦承。”“我说了,我对公主殿下,绝对是诚心相待。”韦香儿正色言道,“或许以前,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些小小的摩擦,或者说是误会,但早已是过眼云烟。眼前之事关乎我们两家之生死存亡,岂能因小节而失大局”“太子妃言之有理。”太平公主点头以示赞许,说道,“只是不知,太子妃究竟作何打算”韦香儿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声道:“近日来,公主殿下不止一次的在太子耳边分析时局,陈说利害。我说的,没错吧”“是又怎样”太平公主不为所动,“同是皇家人还是亲兄妹。我对太子说的这些,并无半点犯忌之处吧”“是无犯忌之处。”韦香儿道,“但公主之深意如何,还用得着我来挑明吗”“如果,本宫非得要你当面挑明呢”太平公主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无比。韦香儿倒也没有怯场,微然一笑道:“眼下公主殿下所缺的,不就是一个名正言顺吗”太平公主眉头一拧,“然后呢”“巧了。”韦香儿道,“殿下所缺,我们刚好就有”“我、们”太平公主不由得冷笑一声,“眼下,你不过是孤身一人而来。”“我来了,也就代表太子本人亲自到了。”韦香儿言辞凿凿。“我不信。”太平公主盯着韦香儿,“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岂能被他人所代表”“公主殿下,你最好是相信。”韦香儿说罢起了身来,还对太平公主施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她一边说道:“因为,我不是他人。”太平公主没再言语,目送韦香儿离去。上官婉儿眉头紧锁的走到了太平公主身边,小声道,“殿下,你信吗”“我绝对信不过这个女人。”太平公主说道,“但是眼下,我们除了与她联手,已经别无选择。”“对太子和太子妃而言,好像也是这样。”上官婉儿说道,“她们回归的日子并不长,在朝堂之上并无半分根基,在军队里更加没有。”“你说得没错。”太平公主说道,“真正让韦香儿看中的并不是我这位太平公主,也不是残留在朝堂之上的姚元崇与郭元振等辈。而是,薛郎手中握着的三十万北伐大军。”“是的。”上官婉儿深以为然的点头,“三十万大军到了战无不胜的薛郎手上,足以定鼎乾坤改天换日。韦香儿的心机,远比那位战战兢兢的太子殿下,要深远得多。”“婉儿。”太平公主突然神色微变的看着上官婉儿,“有件事情,你想过没有”上官婉儿几乎被太平公主这突如其来的“变脸”给吓着了,喃喃问道:“何事”“三十万大军,固然能够震摄一切。”太平公主的眉头深深锁起,“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薛郎,战败了呢”上官婉儿愕然怔住,“他不可能败”“眼下之事,务必先要做出最坏之打算。”太平公主长吁了一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第1095章 人主五壅韦香儿前脚刚走,一名从洛阳快马赶来的班剑女婢,又给太平公主带来了一则重镑消息。风波接朣而至,令人应接不暇。原来,河北“杀官事件”发生之后没多久,红叶商会设在洛阳的商会总肆马上就被关闭查封了,商会最重要的几名掌柜也已经被拘拿下狱。同时,红叶商会设在长安和终南山的商肆与厂房也已被查封,下狱之人多达百人。最令太平公主震惊和愤怒的是,有大理寺的公人跑到洛阳的太平公主府里,想要捉拿虞红叶本人到案。留守公主府的杨思勖出面阻拦,双方酿出了冲突。杨思勖死守府门,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想要强行突入。岂料杨思勖武艺奇高,被数十人围攻仍旧不落下风,还打伤了对方多人。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后来大理寺公人乱箭齐放,杨思勖身中数箭浑身浴血,仍旧死守府门寸步不让。最后,虞红叶自己打开了府门走了出来,主动要求归案大理寺接受调查。杨思勖苦苦哀求甚至抱着虞红叶的双脚不让她离开,无奈虞红叶还是跟着大理寺的人走了。“终于还是,直接打到我们头上了”太平公主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她的指甲都已经掐进了手掌里,鲜血迸流。上官婉儿连忙拿出自己的丝绢手帕给太平公主包扎,一边劝道:“殿下勿急。想那司刑寺即大理寺也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敢将红叶当真如何。”太平公主双眼微眯,眼中似有薛绍临阵时的那般溢溢杀气,沉声道:“奉谁的命”上官婉儿怔了一怔,一时无言以对。沉思了片刻,她只道:“看起来,这并不像是皇帝陛下的手腕和作派。”太平公主点了点头对上官婉儿的看法表示认可。上官婉儿说得没错,真要是武则天下了命令要捉拿虞红叶归案,从宫中派出一名宦官加一纸圣令,远比成百上千的大理寺公人厉害得多。似这般强行闯府硬要拿人,与其说是奉公办案倒不如说是肖小作乱。“看来有人故意先下手为强,强行要将虞红叶卷入到杀官一案当中。”上官婉儿说道:“如此一来,姑且不论虞红叶最终是否会被定罪,百姓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认定虞红叶跟此案脱不了干系。行商最重一个信字,这一事件定然会对红叶商会的声誉产生极大的负责影响。”“若是连东家和商会都没有了,还何谈信誉”太平公主的脸色越加阴沉,咬牙道,“婉儿,你可别忘了郭安之死。现在我们的敌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往那般温吞隐晦了。”这时,前来报信的班剑女婢又道:“殿下,宫中眼线还传出了重要消息。”太平公主精神一凛,“说。”女婢道:“数日前的黄昏,也就是杀官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前昔,宰相宗楚客入宫求见神皇。君臣二人在龙舟之上私谈多时,所谈之事多半与驸马有关。”虽说武则天是皇城禁中至高无上的唯一主宰,但太平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上官婉儿更是侍驾多年。二人想在宫中培植起一两个精干得力的心腹耳目,倒也并非难事。女婢继续道:“宗楚客自称要死谏吾皇,写了一份极厚的奏章列数驸马的无数罪状。其中细则如何无从知晓,但宗楚客当时说了一些话,如今想来是与虞夫人的被捕下狱颇有关联。”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同时神色微变,“说下去”女婢应了诺,说道:“当时宗楚客引经据典,说人主有五壅:臣闭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又说,臣闭其主,则主失位。如今薛绍独掌军事无人可制,诸军只知薛绍不知陛下,这不是蒙敝圣听是什么”“宗楚客还说,臣擅行令则主失制。如今但凡事关突厥,无论军事邦交大小事宜尽由薛绍一人独专。他的眼里非但没有了朝廷法度更没了天子圣威。长此以往,这大周之天下究竟是神皇之天下,还是他薛绍之天下呢”“宗楚客又说,臣得行义,则主失明。臣擅行令,则主失制。这些年来薛绍总领军事,凡麾下将校士卒之人心,尽皆被其收买。陛下可还记得当初韦待价接掌夏州之事否那些曾经效力过薛绍的将士多半都不理会韦待价,导致军心不齐上下离叛,这才有了灵州之败河陇之失。尔后薛绍单枪匹马重回河陇,转瞬间重聚百万之师收复疆土。薛绍此举功劳固然不小,但是朝廷正式封授的封疆大吏和君王的恩威还不如薛绍一人之恩信,这背后隐含的真相,难道不思之令人脊背发寒吗”“宗楚客还说,臣得树人,则主失党。这些年来薛绍在军队里广结党羽竖立恩信,乃至如今大周的军武一脉唯薛绍独尊,朝廷之令都还不如薛绍的只言片语来得管用。这对大周社稷、对陛下来说,都是极大的隐患啊”“宗楚客最后说的,便是臣制财利,则主失德。如今的红叶商会的店肆遍及天下,除了自身经营的财货获利滚滚,凡大周商旅走卒还都将财货存入了他们的钱庄。如今,天下财货几乎已有半数归入红叶商会之囊中。古有吕不韦最多也就富可敌国,现如今大周之国库与红叶商会相比,恐也是远远不及。一旦他日薛绍别有所图,振臂一挥应者云集之余,连军饷钱粮亦是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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