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换个话题,接着说明天的行市,指不定又涨出多高,走这条道路的商人烧的是高香,大家大赚一笔。车阳吩咐一个便衣的士兵:“去查查褚七是什么人”他可不会指望黑施三,他是保护黑施三来的。殷若脑海里转动开,褚七,她是知道的。樊城大集市的一霸,殷家曾试图往大梁国内陆时,最早受阻的地方就是樊城。红花暴利。别人眼红丹城金殷两家的手段,可不见得是合作。堵截、强迫买卖,也是手段。北市的陈赵两家能从褚七手里讨些活路,殷家不耐烦买好褚七,最后还是按祖辈的选择,与内陆的商人搭伙做生意,让褚七拦下来的红花相对少些。少东家第一个练手段的关口,就是樊城褚七爷。从酒楼望出去,天色已黑却灯烛如明。这么好的地方,殷家却没占住脚根。所以也庆幸的在这里施展开来,伤不到殷家的皮肉。狂笑声从酒楼下往上蹿,酒楼上的人精神一振,不少人道:“七爷来了。”一个身材不高,看上去斯斯文文,走起路来却如披雷挟风而行的男子,不慌不忙的从楼梯上来。“七爷。”酒楼上的人站起,纷纷打着招呼。更有一个人弯腰小跑到褚七的面前,褚七以为他要行礼,忙道:“哪里人不必客气。”“噗”一碗的东西泼到褚七的面前。油味散开来,有客商道:“麻油,品质不错。”褚七刚一愣神,“噗”,身后又让泼一碗。背后跟着两个大管事,没躲开,鞋面衣角上面顿时香喷喷。面前这个人还不罢休,他第一碗是自己端来,第二碗有人送给他,送的那个人跑回桌,从皮袋子里倒油,又端来第三碗。褚七能霸占集市,会的人精客商不少,不是不动怒,而是轻易的、没有弄明原因的,不会动怒。大家的眼睛下面,褚七笑道:“不让我走也不让我退我走旁边。”“噗”左边泼来一碗。右边又是一碗。面前这人抬起头,好一双眼睛如珠如玉,好一张黑面容有如黑炭。他咧嘴儿,露出好一口白牙,有些森然:“久闻七爷大名,猜个谜儿呗”褚七知道,这人要么傻大胆,要么傻大了去。在樊城找他的麻烦,有句话叫可笑。他就再忍一下,拱手笑道:“我猜不出来,请告诉我。”黑小子瞄瞄他的前后左右,都有油而无法动步。嘻嘻道:“进退两难。”褚七面色变了变。整个酒楼上一片寂静。奉承声、在看黑小子笑话的声音,如西风卷落叶不见踪影。目光把黑小子轮番打量,有人失声道:“施三少七爷,这是黑施三”说到这里,想起黑施三的背后是殿下,说话的人悄悄的往人后面退去,但也落在车阳眼中。从春天到夏天,消息足够传到这里。黑施三强占北市的铺面,也不胫而走。褚七面色变得难看,眼神里有凶猛一闪而过,又很快笑意盎然:“原来是殿下派的公差到了,施三少,你来就更好说话。殿下派的人已来了好几拨,问樊城集市为什么哄抬物价。你也是做生意的人,一听就应明白”住了语声,目光对四下环视。商人们七嘴八舌:“施少东家,东西运不过来,买的人又多,咱们不涨价格,岂不是白辛苦”“三少是个年青人,来来,听我们摆摆行市,这十年地里,樊城的偏高涨的最高时,比这段日子还要高,以前王将军可从来没有过问”有人捅他一胳臂肘,这话也断掉。“我只问一句,你们手里还有货没有货”殷若粗暴的打断他们。“有货又怎样没货又怎样”黑施三在北市有殿下撑腰,早就让人不服。这里是樊城,不是北市,殿下也不在,口吻强硬的人还是有的。殷若冷冷盯着他:“有货施三爷到了,从明儿起,不许涨到让北市也好,别的城池也好,吃不下去饭的地步。没货,滚去运货,别在三爷面前啰嗦。”车阳轻轻一笑,到底是黑施三,发威最中看。兰行不敢插话,翘起大拇指。“凭什么”忿忿的人不少。殷若抬起下巴:“看不出来吗北市一霸的三爷到了。”狠狠瞪着褚七:“樊城一霸,敢和我比吗”黑施三的名头,轻易就传开来。除去讨殿下喜欢,再就这是个无赖。坐等别人死,一心抢铺面,都是她的证据。褚七小心的对身后一个人眼色,打发他看看楼下可有埋伏。可不想把殿下招来。尧王殿下杀人的名声,褚七也知道。应付黑施三需要钟点,原地站着不是办法,褚七往前一跃,脚步轻灵身姿飘飘,一大步即将走出油圈。一个人扑上来,别人还没看清他出的是拳还是脚,就见到褚七退回原地,落在油圈之上,身子七扭八歪的,最后倒在地上。油花溅起在手上,又溅起在褚七脸上。褚七的脸涨成猪肝色,看着一个人。马大只剩下最后一步,一步就退回殷若身后,没事儿的一样站着,好似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褚七摸摸胸口,他是让一脚踹出来的。殷若尖酸地道:“我说的吧,你进退两难,老实呆着的好,还非要出来,吃亏了吧哼”兰行心痒难搔,低声请求:“小爷,我去帮黑施三吗他不会吵架。”车阳瞅一眼他,又瞅一眼青鸾,大方的点点头。兰行跳到褚七面前,耀武扬威地道:“吃亏了吧,吃亏了吧还不快听黑施三爷的”褚七这就注意到车阳,及跟随车阳在这里吃饭,同桌的士兵。英武之气在烛下格外出众,让他猜出这是尧王的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尧王殿下”这四个字,足够褚七好好想想。目光一转,褚七堆上笑。有人从油里扶起他,送上干净的外袍遮住油污的衣裳。“施”刚说一个字,劈头盖脸的话又把他打断。殷若横眉怒目:“爷不跟你套近乎,你就说吧,樊城的物价你是降,还是操纵着继续涨”褚七连连摆手:“与”与我无关也是只说一个字,殷若厉声又喝断:“你不是刚说过,你我都做生意,这点儿花样别哄我。三爷哄人的时候,你只怕还让人哄呢。”兰行记下来,这句话真好,回去和别家的小厮吵架时,可以用上。车阳望着烛光下放光的少年,再次认定殿下喜欢她,有充分的理由。黑施三办事快马斩乱麻,又懂生意经,再好的公差也做不到她的犀利。褚七的笑几回想留在面上,却又几回敛去。想不到什么话说时,褚七缓缓地道:“施三爷,我褚七今年四十出去。”殷若金刚般的神气:“我施三今年虚度十四。”褚七气结。他报年纪是暗示这小子尊重下年长的人,哪怕论起来不是长辈,也算个哥哥吧。这个小子能在北市猖獗,却真的有几分能耐。这话呛的,褚七又说不出来了。殷若也不给他太多想的机会,挑眉,当众再次逼问:“问你呢四十岁出去了,还不知道人情世故吗还不知道饥寒饱暖吗你把周边的城池都逼成什么模样了,你难道不清楚吗”兰行太羡慕了,蹿上来也要说几句:“不知道百姓们挣钱难吗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知道”禇七勉强稳住的平静也落下来,换上眸光阴闪。楼下查探的人回来,在他耳朵下面回话:“没有发现埋伏,他们只有这几十个人。”殿下的名声太高,褚七还是把握最后一丝隐忍,而没有贸然说话。围观的商人们,虽有经商的眼光,却没到眼光独到之处。有人见黑施三一个少年乱逞威风,不服气在心里呆不住,讽刺地道:“最近往北市的商人少了,这怪谁呢”“怪谁”腾腾两声,殷若、兰行齐齐叉腰转身,对他怒目而视。车阳听出他话的意思,也长身而起,大步走到兰行身后,冷笑一声:“话既出口,就要说的明白。”褚七见说话的商人虽不是知己,但也提醒下:“这位气宇不凡,就是差爷。”车阳冷漠地道:“我是施家的护院,天生长得俊。”褚七连使眼色,也挡不住商人们回话。“黑施三你在北市有殿下庇护,钱挣的可以了。樊城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黑施三北市杀人,哪里还敢有人往这里运货物你不懂吗你霸占北市铺面,哪里还敢有人往这里来,你不懂吗”“我们能运货到这里,已经算仁至义尽。”“黑施三果然不是好东西,以后咱们不往这里来了。”殷若悠然的听着,仿佛是管仙乐。兰行几回想跳,见到黑施三静默,小厮有眼力,也按捺下来。殷若发难没有对车阳说过,车阳见她言词尖锐,几下就能挑开商人们的居心,也不作声地听着。讲话的人越来越多,禇七打消制止的想法,这是大家的心里话,不是他煽动的,他听的也蛮惬意。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殷若身姿笔挺,别说脸上神情没变,就是衣角也没有乱过。先不说她站的累不累,别人说的挺累。这里是酒楼,有人说到一半,已经回到座位上吃菜。就是褚七,也早就让簇拥着坐下来,边吃边喝边嗤笑。看上去,殷若成了罚站的那个。最后一个嗓音有气无力的下去,殷若如弓箭离弦般,对着最近的一张桌子冲去。双臂一抬,把桌子掀个底朝天。盘子、碗、筷子、酒杯摔的砰啪乱响,嘴里骂道:“三爷没的吃,大家没的吃。北市的百姓没的吃,你们别想吃。”掀完这桌,又去最近的下一桌,端起一盆汤,对着褚七砸过去。褚七的护院本能来挡,但这是汤,从天而降的雨水一般,把褚七这桌浇的湿淋淋。满头满身的鸡蛋花、木耳和青菜。殷若冲向第三桌时,兰行可就乐了,他跑的飞快掀起离他近的桌子,哈哈大笑个不停。车阳也是笑,对带来的人歪歪脑袋,大家嘻哈的起来,掀桌的掀桌,连盆带菜的砸人的砸人。等到别人反应过来砸黑施三的时候,马大和牛二飞身而上,外衣一脱,把汤菜挡住,反手再一泼,半条鱼骨送回那人脸上。哎呦一声,他捂脸:“扎到我了”------题外话------错字再改,么么哒。晚了晚了的,仔道歉完就吓跑了。第九十八章 ,当差好,带你走酒楼上乱成一锅粥。殷若发难太快,商人们在档次高些的酒楼吃饭的时候,护院在身边的不多。樊城离北市虽近,已近内陆,一般太平无事。褚七是这里一霸,不管他不地道的事情做下多少,安宁可以保证。谁会想到有一个人敢在褚七爷面前掀摊子。酒楼上的桌子全掀完,地上狼藉的不能下脚,包括殷若在内身上都有酒菜渍,楼下吃饭或者等候的护院们才发一声喊:“楼上有强盗。”褚七带着有功夫的人,和车阳等人交上手。有车阳在,马大、牛二只专心的照顾殷若,殷若忙着抡起能砸的东西,桌椅板凳、完整点心酒壶,还在砸人。这是楼。楼梯口站两个人,功夫不是太弱,楼下的人一个也没冲上来。反倒滚动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很快自己人堵住自己人,把楼下梯口堵得严严实实。楼下的人彻底上不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的时候,殷若破口大骂:“三爷面前容不得你们玩花样三爷面前容不得你们撒野打明儿开始,再有乱涨价的,三爷要你的小命。”兰行看看,扰乱市价是个罪名,这威风他可以有。跟在殷若后面帮腔:“听到没有乱涨价者死”烛光在打斗中熄灭几个,余下的烛光半明半暗,衬出两个人鬼影憧憧。又兼凶狠,有恶鬼之风范。商人们求财重利,却不是胆量如牛,干瞪着眼不敢再接腔。有时候看看褚七还能抵挡,但显然居于下风,又露出害怕的神色。褚七会功夫,带的人也功夫不错,周围商人们多,纵然有罪也不至死,车阳有些束手束脚。费了些事,把褚七按倒,楼下传来喊声:“我们是樊城衙役,拿强盗啊”车阳面沉如水,暗骂着衙役来的晚,又骂褚七这样的霸王长驻樊城,衙役竟然不管抬手打算到怀里取公文,脑海里酝酿长篇大论的训斥,眼前黑影一闪,殷若来到他面前,低低一声:“信我,跟我走。”车阳还没明白,殷若返身又跑开,高声道:“马师傅,牛师傅,咱们走”兰行傻眼:“我们其实是。”青鸾一把按住他脸,把他下面的话按回嗓子里。另一只手揪上兰行:“走。”跟着尧王出来的没有笨蛋,车阳一闪念,虽不全明白,也似乎明白一些,对便衣士兵使个眼色,大叫:“走啊”楼上的商人又一回愣神,在他们心里盘算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