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虎吼又响,梁未再追出去。雨中的火把特别难打,但是也打起来,天黑下来,但虎吼不断却是指路,最后在一处树下发现倒地不起的殷若。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刀,泥泞的衣衫上似乎有字。梁未不顾脏,用手抹去泥,四个大字出现眼帘。“还我清白”梁未抱起殷若,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回到岭下,是第二天。把殷若安置好,梁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的想想怎么会这样。首先,她要清白梁未又不知怎么想才好,毕竟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他忍不住又去看殷若,在岭下营地之中,他隔壁的帐篷里。青鸾、马大、牛二皆下狱,一时间也找不到这里。山洞里救回来的姑娘恰好可以陪着她,拿温水给殷若擦拭着身上的泥。见到殿下出现,她们露出慌张,那个小姑娘道:“她受了伤,这伤像是擦不掉。”梁未去看,在殷若的手臂之上,那是一点殷红的守宫砂。不是殿下占她便宜,是殷若逃命中衣衫撕破,搜索几天过后,军营里又没有干净的她可以穿的衣裳。旁边有擦痕血丝沁出,以至于小姑娘把这当成伤口。梁未感慨万千,又心酸万千。------题外话------错字再改。第一百二十二章 ,是对是错殷若醒来,已是第三天。望着陌生的环境,只有床前的青鸾和那小姑娘是熟悉的,殷若问道:“这是哪里”她挺直后背坐起。“在军营里。”青鸾刚说到这里,小姑娘笑嘻嘻:“姑娘你总算醒了,殿下一天来看几回呢。”她没有青鸾和殷若的愁滋味,也以为说出来别人也会开心。青鸾刚有纠结,殷若焦急地道:“二叔在哪里祖父在哪里”小姑娘咦上一声,看上去她不知道。青鸾对她看看:“你出去,我和我家少东家说话。”小姑娘慢慢的低下头:“殿下让我侍候姑娘,你是后来的。”“小丫,你出去吧。”殷若柔声道。小姑娘哭了出来:“咱们俩个说好的,以后不会开。”那是在山洞的时候,两个人相依为命,曾说过的话。殷若再次答应她:“你放心,你说过没有父母,叔叔家天天让你上山干活,所以才让抓走,我说过收留你,依然算数。”小姑娘磨磨蹭蹭的出去:“姐姐别忘记啊。”吐舌头一笑,改口道:“殿下说您是位大姑娘。”她出去后,青鸾三言两语:“殿下没有去丹城,二东家在狱里。”她犹豫不决地,最后还是说出来:“我也让抓起来,只看少东家昏迷这两天的,殿下心里有您,为了全家老小,您从了吧。”“那他只会瞧不起我”殷若说着下床,过上片刻站稳,对着外面走去。推开房门,熟悉的军营出现在眼前。在门外面,见到几个熟人。兰行带着众小厮黑着脸对她,小声嘀咕着:“问她吗”大家一起点头,一起责问:“三骗子你为什么骗人”“都走开”磨剑路过,闻声把小厮们驱赶走,一瞅殷若,也是面无表情,没看到似的走开。殷若没有心情理他们,她认得这里的路,对梁未房外走去。在外面站住,对守房门的两个人道:“帮我通报,丹城银三求见殿下。”砺刀出来,那眼光也是愤怒的可以杀人,吐出一个字:“来”把殷若带进来。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案几。后面熟悉的人。但是神情都变了,尧王梁未也是冰冷的有如陌生人。他一眼也没有抬,眼睛对着公文。殷若跪下来:“见过殿下。”梁未一言不发。“殿下息怒,这事情由金丝惹出来,是金丝不自量力冒犯您”殷若的话说到这里,梁未敏捷的跳起来,弯身低头在案几之下。从他的动作上看,不知他在抽着什么。又一阵轻轻的锁响,他直起身时,抱起一大堆的卷宗,对着殷若就砸过来。“哗啦”房里没有泥,也溅起殷若一脸那感觉。殷若拿起一个看时,又一堆卷宗摔过来。一连几捧,直到梁未摔干净,还是一个字没有,继续坐下来看公文。殷若没有看时并不意外,这些,肯定是丹城的证据。她耐心的看了几个,本想认真些,全看完,但是怕梁未事情多,不会等她。放下来,殷若就开始回话:“殿下,这上面写的都没有错,但是请问殿下,这些年来,丹城可有守军”梁未压抑已久的暴躁出来:“以前有,让谁家挤兑走”“那是我祖父那辈的事情。”殷若眼泪已满,但怕一落泪,就情绪失控,影响她回话,强忍着不掉下来。梁未瞪着她,忽然又低头看公文。这不是施三,这是银三,十分美貌的银三,他不应该当她是施三看待,可是,他还是不看她的好。看她一眼,就很想原谅她一分。随着她的进来,淡淡的红花香味弥散房中。梁未在这香味中失神,如果施三身上有半点红花香,他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让耍吧。黑施三耍无赖,这一回耍的大。“殿下,王富贵死了不是吗”殷若忽然这样问。梁未下意识的回答:“是的,你想怎样”“王富贵失职失守,殿下治罪本是应当。敢问殿下,我祖父那辈时,丹城再没有派官员来,为什么没有人来治罪”梁未砰的一拳捶到案几上:“你倒来责问我了”那一年,没有殷若,也没有他。殷若伏在地上:“不管是丹城不要官员,还是官员不要丹城,殿下,当年的事情有当年的情形,你我,都不在当年,咱们只说当下吧。”“说”梁未横眉怒目。“我蒙骗殿下,请殿下赐我休书,赐我一死,让我清白的去死。”梁未身子晃几晃,随即面目狰狞。殷力说的时候,梁未震惊却不觉得受伤。果然从黑施三的嘴里说出来。不,她是银三梁未挥挥手,管她施三还是银三,这一纸休书,是她休自己,还是自己休她不管怎么看,殿下都似乎让休弃的那个人。她就这么嫌弃自己梁未脑子又乱了,说什么都不知道,何况是发落她。他茫然仰面,数着房梁上几点斑痕,数来数去的时候,殷若等不到回话,她得说话。“丹城罪责,我一身领受。殿下素来宽宏,请殿下放过我年迈祖父,和族中幼小的孩子”梁未跳起来大骂:“你算什么”骂到一半,又哑了嗓子,慢慢堆坐下来,大脑一片空白。殷若不敢抬头,等不到下半句,接着又说。“我自知罪不可赦,但我敢保证丹城人人逆来顺受之心。”“哼”梁未冷笑。不管是施三还是银三,他还没有见过“逆来顺受”的模样。真真是位少东家,远非一般的姑娘可比。殿下给她布个赐婚的局,她就敢求休书来解。梁未理了理思绪,发现自己欣赏她的心思又冒出来,再次关回去,一片铁石心肠对着她,等着她还能说出什么。殷若让哼声吓的一惊,等等,又是一片寂静。她初来到的时候,满腹据理力争的心,慢慢的下去,委屈和心酸上了来。流泪,是一定的时候,是弱者的表现。殷若很不想流泪,但全家人性命悬在半空,她控制不住恐惧害怕,泪水断线珠子般砸。梁未听到泣声,看她一眼,就恨不能揪她到身前,问问她的脑袋里到底想些什么,硬起心肠继续不看。殷若哭上一会儿,也不是办法,说脱罪的话,她又张不开口。看着全家人死,肯定不行。她想了想,委屈和心酸全到喉咙口儿,说出来也罢。“接到圣旨的那天,我以为天塌下来。不照镜子,也知道我不堪配殿下,”梁未阴阳怪气:“算你有自知之明。”“是。再说我不能离开祖父,拼尽全力,我还是留在丹城的好。”“拼尽全力”梁未讽刺的道:“你拼的好”“我来到北市,本不知道怎么讨好殿下,请殿下给我休书的好。刚巧遇到刺客,把我送到殿下身边”“砰”梁未又捶案几,殷若吓得一个激灵,抬眼看他。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双眼睛怯生生,一双眼睛怒火万丈。碰到一起,殷若唰的又伏下身子,看得出来颤抖。梁未很不想后悔,却有丝丝缕缕的后悔上心头。他寻思着,把她吓倒。再大怒的想,吓她活该,她把自己也吓的不轻。殷若则是越想越委屈。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情,就算死,那就死了吧,却有话不敢说,有理不敢讲。挣扎的一挺身子,祖父和全家的人压上肩头。如果只是殷若一个人,她未必怕。但是肩头酸重,时时提醒她还有祖父,还有全家的人,殷若不敢不捏着小心屈就。“殿下,求您。”梁未又想骂你也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殷若慢慢的说着,受惊兔子般闻风就要逃。但没有收到阻挡,揣摩着再说下去:“您福高寿勇,仁爱无双。全丹城的人在您手里,有如蝼蚁。”“你知道就好”梁未阴森森。“知道。请殿下容我们戴罪立功。”殷若的嗓音慢慢小下去,她不确定尧王殿下会不会答应。梁未对着房顶子继续出神,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由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而来。他肯给她分辨的机会,自觉得肚皮内可装乾坤。她说不下去了梁未偏偏就不理她,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殷若在绝望中,含悲道:“如殿下不消气,我家交出一些人头,如殿下容我说,我想说这些人其实也有爱国之心。”殷若倒是想举出一些实例,看看殿下的冷脸,把她的话压的死死的。梁未瞄瞄她的可怜,解气地道:“好。”“我当是第一个,请殿下赐我休书再死。”殷若说着话,就地一个头,磕的地面都似震动。也到梁未心里,梁未面上一白,随即怒气又染上面容。他又做了什么,要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这位总算想到,休书这事,把他侮辱到极点。他不是不能给,而是他现在顶顶不愿意给,还有为什么,她要的,他就给她要的铺面现在知道她玩的花样不小。她不要的东西宫中的赏赐,也给了她。梁未就是不想给“滚滚出去”房门打开,殷若惶惶然的出来,在外面兰行等人又举拳头:“三骗子你是个三骗子”小厮们个个气坏,少年们,却看法不一。夜晚,曲瑜巡城回来,推开房门,看看:“都在啊,还是在说三儿”“别三儿了殿下让她气坏了。”车阳往下扯动嘴角。曲瑜坐下来:“殿下一直认为她是奸细,现在不是奸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休书,你没听到吗,她管殿下要休书呢。”柏风慢吞吞。曲瑜一笑。“哎,你这是幸灾乐祸”车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茅子威拧着眉头:“其实吧,她这样做挺有气节。”“是啊”回应声拖拖拉拉的出来,车阳紧紧闭上嘴,他就不跟上。曲瑜事不关已的道:“殿下会杀她吗”“不。会。”这次的回答很整齐。曲瑜摊开双手:“那咱们还谈论什么各回各屋睡觉去吧,哎呦喂,北市归我管,看把我累的。”少年们扑上来:“揍他让他再得瑟。”房门外面,梁未听到里面乱声起,闷闷不乐的回房。他心里解不开,本想出来走走,又想和这些人说说话,听听他们的看法,结果听到了。这些人意见接近统一。银三不是奸细。梁未恨恨的想,他烦恼的是这点吗是。她敢问自己要休书是她敢骗自己。是她主意太多了他的脚步在殷若房门外停下来,几天里殷若没有醒的时候,梁未一天看她好几回。现在她醒了,梁未不方便再去。犯不着给她面子换个房间去走走。夏天黑施三闹病的时候,磨剑从京里要来两个御医,快马刚刚到,刚好赶得上给殷若看病。梁未去问他们:“她还好吗”御医还不知道内情,只知道那是殿下以后的侧妃,对于殿下的关心都觉正常。回答的生怕不详细。“让掳走的时候吓到,安心静养着。”御医拿殷若当成宫里的女人对待,没事就让吓一跳,然后就养着。梁未在月光下面转圈圈,他是跟她算账,还是不跟她算账他是给她休书,还是不给她休书气头上,一个想法永远占上风。她要的,凭什么就给,偏偏就不给然后他继续转圈圈,算账吗要算吗房间里,小姑娘已睡下,青鸾装睡,不然她看到殷若的愁苦,着实的难过。殷若抱膝独坐,房里并不冷,却遍体生寒。她应该再去求求他的,可她怎么求呢,求他什么她想不出来。但是不管想的出来,还是想不出来,第二天,她还是会去求他,直到他答应为止,或她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