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还在世时,是很疼爱岑年的。她未婚生下了他,别人都不同意,她却一意孤行,为此放弃了很多东西。岑年刚生下来的时候闹腾,她生产完身子虚,却也时不时通宵哄他睡、从不让佣人代劳。墓碑上的女人温柔地微笑着,看向他。岑年直起身,脚步顿了顿,想走开。下雨了。一滴雨珠缀在照片上、女人的眼角,好像她在流泪。岑年怔了怔,把照片上的雨珠抚开。他轻声说“我过得很好,很快乐。”然而,雨越来越大。这场雨来势汹汹,天气阴沉着,周围的人脚步匆匆,带起泥点。岑年没带伞,也没躲。墓碑上的女人仍微笑着看他,只是她眼角的水珠越落越多。岑年沉默。他缓缓弯下腰,在母亲的墓前,蜷缩成一团。“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在骗你。”“”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离开岗位许久的方莉莉终于回归,正开着车在墓园外等。这场大雨来势汹汹,雨停时,阳光铺满了整片天地。方莉莉远远看着岑年走来。岑年裤脚挽起来,仍在往下滴水。“莉莉,”岑年抬起手跟她打了个招呼,笑了笑,“等久了咱们等会儿阿嚏。”岑年揉了揉鼻子,鼻尖有点红。“年哥,”方莉莉怀疑地看他一眼,“明天就要去风雨不兼程剧组了,你真没事儿吧”岑年摆了摆手。他们是晚上的飞机。岑年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到酒店又睡了一觉。这次总算是靠着身体素质熬过去了,没有感冒。风雨不兼程第四季的第一期,地点定在了一个小乡村。岑年拿到地点的时候,心里也不禁叹了声好巧。风雨不兼程这一期的地点,是z市县城的小乡村,正是他17岁那年支教过的地方。这地方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太偏僻了些。风景是很好的,和外界交流的偏少,村民从食物到水源全都自给自足。一共有八个人,大家先在z市的酒店见了个面。真人秀其实就像个旅游团,大家都穿的简单轻便,在大厅里等着去乡下的车。这时候,摄像机已经开录了每个人有一个单独的摄像机跟排,从走出酒店房间的那一秒开始录。岑年揉了揉眼睛,跟摄像机说了声嗨。他沿着走廊一路走,马上就要拐弯进入大厅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岑年对着镜头比了个嘘,小声说“别出声,带你们看个好玩儿的。”这是在跟镜头外的观众交流。此时,拿着摄像机的大哥也不由自主地感叹,这小孩太有综艺感了。和镜头互动,竟然一点都没显得尴尬。行内有一句话,优秀的演员和模特,就是把镜头当成自己的朋友。岑年何止是把镜头当成自己的朋友,简直是把镜头当成了自己的恋人啊摄影师大哥都有点想跟这男孩儿来一场甜甜的恋爱了。岑年在墙角停住,往前探了探头,又缩回来,解释道“看见那个背对咱们坐着的人了吗”镜头恰到好处地移向大厅,有个人背对岑年坐着,穿着得体,身姿挺拔。岑年笑了笑,低声说“如果我没猜错,那大概是我的一个朋友。”在来之前,岑年看了看名单。上面有一个熟悉的名字顾娴。顾娴和他的认识非常戏剧性,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岑年金融系,顾娴表演系。两人都是滑板社的,在一次比赛中对上了,当时岑年略胜一筹,比赛结束后,顾娴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他们的关系与岑年和魏衍又不相同,比起那种哥们儿,岑年和顾娴可能更接近岑年无法描述。他跟魏衍不会聊情感问题,但和顾娴却会。之前顾娴暗恋他们系的一个学弟,还是岑年帮着追的。而且,不像岑年和魏衍的互损,岑年和顾娴日常的称呼是宝贝亲爱的之类的,一开始这么称呼的主要的目的是恶心对方,到后来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厚脸皮,就纷纷麻木了、习惯了也懒得改。顾娴也是个演员,演技很不错,由于一直没接到好片子,两三年了还没上一线,一直在二三线徘徊。不过,岑年知道,他也真的仅仅差个机会了。上辈子岑年二十五岁那年,顾娴拿到某导演的片子,通过这个片子把国内外大奖抱了个遍。岑年计算了一下距离,屏息。摄影师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紧张了起来。当那人低下头看手机时,岑年踩着很轻的脚步飘过去,伸手捂住那人的眼睛。“亲爱的,”他凑在那人耳边低声说,“想我没”那人“”顾娴“”岑年没得到回答,愈发疑惑了“怎么了哑巴了我的娴”那人“”娴沙发对面,顾娴放下果汁,僵硬地抬起头,和岑年对视一眼。空气尴尬到几乎凝滞。顾娴僵硬地,缓慢地抬起手,对岑年挥了挥“嗨。”那一秒钟,一向在各种综艺前游刃有余的岑年,终于表情管理失败了。他一脸木然地对顾娴说“嗨。”这手还放在人脸上,不上不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六个明星,六双眼睛,全部集中在了两人身上。现场与监控室里非常一致地寂静。导演沉默片刻,问身边的人“这个人,我没记错的话,是傅燃”身边的人“是。”导演“”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一眼。前不久还在访谈上公然解绑,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床头吵架床尾合岑年的大脑停止转动了仅仅一秒钟。他很快放下手,端正地站好,低下头“哥,抱歉,我认错人了。”傅燃沉默一阵,说“没事。”听见这声音,岑年僵了僵。这人是傅燃傅燃怎么会在这里岑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上的歉疚与笑意褪的一干二净。他对傅燃点了点头,走到顾娴边上的沙发上坐下。另一边,导演扶额“完了完了。”之前傅燃说要当这一期特邀嘉宾时,他们先是惊喜,转过味儿来想了想,又察觉出了不对。他们的一个常驻嘉宾被对手挖走了,这一时半会儿的确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傅燃愿意暂时顶上,的确是好的。但他们随即想起了传言,想起了访谈的情况。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导演到最后还抱着点侥幸,说不定他们后来就和好了呢此时看来,似乎没有和好。也是没想到,岑年这小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直接拂了傅燃的面子,而傅燃还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岑年靠着沙发,和顾娴聊了两句。“我的天,”顾娴用抱枕挡着两人的脸,小声说,“你就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招人烦。”岑年也小声说,“我之前看名单上没有他啊”“临时改的,可能忘记通知你了。”顾娴说。或者节目组故意不通知,知道两人不和睦,怕岑年知道后反悔了。岑年面色很不好看。“他怎么你了”顾娴疑惑极了,“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的么”“说来话长。”“他强那啥你了”顾娴猜测。岑年“”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然而,一道机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这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响在大厅里“请八位玩家自我介绍。”顾娴放下了抱枕,两人一秒进入状态。风雨不兼程这一档真人秀的形式十分多样化。就拿这一期来说,真人秀的背景是在乡下,除了简单的居住、求生等内容之外,还融入了一个狼人杀游戏的元素。一共八个玩家,每人有一个表面身份,一个真实身份。真实身份分为两个狼人、六个好人。狼人每到夜晚会杀人,而玩家可以在白天收集线索。至于表面身份,则是在这个故事背景下拥有的身份,类似于村民、游客比如岑年。他此时就戴着个鸭舌帽和平光眼镜,胸前挂了块怀表,他的身份是到乡下取材考察的纪实小说家。机械音把规则解释了一遍,让大家开始自我介绍。每个人的表面身份都不同。有两个女明星,一个人身份是来拍外景的模特,另一个身份是便衣调查乡村杀人案的女警察。身份为模特的女明星原本也是个模特,混血,轮廓深邃温柔。身份为警察的女明星则长相英气漂亮,经常演电影里的女将军什么的。至于六个男明星,身份就有多了。一个胖胖的大叔,身份是来当地学习特色菜的厨师;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硬汉,身份是跟排模特的摄影师;一个矮矮的、相貌清秀的男生,身份是来旅游的高中生。顾娴穿着一身衬衫西裤这也是岑年刚刚会认错的原因,他脖子上挂这个拍立得,身份是来获取最新猛料的三流记者。至于傅燃傅燃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身份卡,沉默片刻,说“上班族。”众人“”就没了傅燃温和地注视着他们,用表情回答是的。当然,这个游戏是允许谎言的,从身份到目的都可以造假。他的视线在顾娴揽着岑年肩的手上停留了半秒,又慢慢移开。顾娴被他看得后背发毛,不由收回了手。接下来是抽签环节,两人一组。小说作家和记者,岑年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和顾娴一组。却没想到,缘分如此奇妙。第51章 草棚岑年看了眼标签上的a组, 又看了看不远处傅燃手中明晃晃的a,陷入了沉默。“这个队友其实作用也不大,”顾娴安慰他, “也就是住一块儿罢了。”他想了想,接着说“而且, 在这个游戏的大背景下, 我合理揣测分配这么一个室友,也许不是为了让你俩团结查案, 是为了方便狼人杀人啊。”这个游戏里,八个玩家的真实身份大体分为狼人与好人。狼人有两个,而好人又可以细分为女巫、预言家和猎人,由于是把狼人杀游戏搬到了现实里,对杀人、预言、狙击等行为,也不像桌游里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达成的。杀人是真的要到对方房间里去的。岑年“”“好吧。”他耸了耸肩。自我介绍完毕, 众人上了大巴。顾娴是那种挺投入的性格,他上了车,就想坐到那个模特身边, 探听点消息, 硬是被岑年按了下来。“坐我旁边。”岑年说。“哦。”顾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燃, 回过味来,点头。傅燃身边留着个空位。前几个人面面相觑, 都走了过去。大家也不是瞎, 都看得出来这空位留着是给谁的。但岑年和顾娴一块儿坐在后面, 那个位置就空了下来。傅燃没说什么。山路崎岖,车往外开了十几分钟,岑年又坐在后座,颠簸的厉害。他有点晕车,此时脸色不那么好看了。“要不你坐前面去”顾娴建议他,“前面颠簸的不那么严重。”“不去。”岑年闭上眼睛,说。由于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岑年头晕的厉害。中途车在加油站停了一次,岑年模模糊糊听到有人走到旁边,跟顾娴说了句什么。岑年实在头晕的厉害,意识都很模糊。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岑年一怔。“放我下来。”他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傅燃又往前走了两步,才依言把他放下了。岑年睁开眼睛,顾娴在旁边玩手机,忐忑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岑年和顾娴正坐在第一排,而傅燃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排,看着窗外。第一排的颠簸果然没那么严重了。后排的女模特凑过来同他们聊天,岑年、顾娴和模特三人都是话匣子,很快说笑起来。而后排,傅燃的脸色却很苍白。“岑年,”女模特回头看了一眼,问岑年,“傅燃是不是晕车啊看他好像挺不舒服的。”“也许吧。”岑年没回头,淡淡道,“说不定是装的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大巴车挺空荡,这话顺着风一路穿到了傅燃耳里。傅燃身形滞了滞,没说话。“哎呀,怎么说话呢你。”顾娴数落他,“即使有仇,也不能没礼貌。”岑年没回答。其实,说完后他也觉得有些不大礼貌。顾娴把矿泉水瓶给他,让他给傅燃递过去,岑年也没有拒绝。“谢”傅燃接过矿泉水瓶,笑了笑,刚说了半个字。岑年却看也没看他,无动于衷地转身离去了。“谢谢。”傅燃低声把这句道谢说完,咳嗽了一下。岑年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最终没有回头。又过了一个小时,目的地到了。梨花村,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村民淳朴极了,也许是节目组提前打点过,突然一辆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