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里,炸出来的不是恶臭的流浆,而是满满一树的虫子。挥舞着数不清的腿的毛茸茸的虫子,几乎是昆虫里丑到极致的存在,密密麻麻从树中爬出来,迅速散落一地,犹如一张漆黑的地毯,将地下全部覆盖。林苏瓷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他弓着背,腰都抬到了半空中,四脚只有爪子尖挨着毯子,浑身毛炸开,就连胡子也不例外。虚空立在他身后的宴柏深凉凉道:“这些虫子也不能放过。”“哦。”林苏瓷面无表情。他忍着身体天然的抗拒,从里头抽出了几张符箓,一股脑扔了下去。练气一阶的他比起当初潇洒的筑基九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符箓的威力根本无法发挥到最大,以往只需要一张符箓就能全部解决的,如今却把林苏瓷逼得差点跳下去与虫子决一死战。那些丑的不忍直视的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腐蚀的痕迹。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那棵树下的地面,直接地裂了。第三棵树了。林苏瓷捏着符箓,久久不能动手。“柏深”林苏瓷终于忍不住问,“二师兄当时说,桃花瘴如何”宴柏深回忆了下,确定道:“桃花瘴内桃花无数,风景秀丽,美不胜收。还有闲鱼野鹤,游虫小蚁,令人流连忘返。”这是当初虚无妄给林苏瓷介绍时的原话,一字不落。林苏瓷脸都扭曲了。他颤巍巍伸出爪子,粉嘟嘟的梅花垫指着那一片摧残过后犹如黄泉阴路的桃林,痛心疾首:“这叫流连忘返哪门子的流连忘返二师兄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林苏瓷伸爪子捂着脸,几乎不想再看第二眼。也就是当初被误导了,名字好听,还有虚无妄的那一番昧着良心的介绍,导致他们选择了这个距离最近的桃花瘴。这下好了,给自己选了个当做乱葬岗都不为过的阴森森鬼地方。林苏瓷也是风中凌乱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就算咒骂一万句,也于事无补了。林苏瓷认命的掏出了第三张符箓,双目呆滞,朝着那命中注定躲不过的一劫敞开了怀抱。咚林苏瓷的符箓还未扔出,只听见一声闷钟似的响声传来。他扭着头:“什么声音”“嘎嘎嘎”头顶上,秃鹫抖了抖翅膀,双翼展开,轻轻一拍,飞起。枝头颤动摇晃,而那秃鹫,已经朝着一个方向直直飞下去。宴柏深面色一沉:“亥时了。”林苏瓷一愣。亥时“这么快”他有些吃惊。感觉踏入这个地方还没有多点时间,怎么就一个时辰了下一刻,他又是心头一颤。一个时辰,岂不是意味着,有一个人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林苏瓷还在动作的手僵硬了。“嘘”宴柏深把林苏瓷从毯子上抱回自己怀中,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别怕。”林苏瓷之前竖起来的毛,在宴柏深慢慢的顺毛动作下,渐渐贴服。“我没有怕”林苏瓷侧脸贴着宴柏深的胸膛,嘟囔了句。他的确也没有在怕的。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也是他选的。是生是死,全部都是自己决定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坦然接受选择后的结果了。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替别人惋惜。林苏瓷很快振作起来。他重新被放上那张毯子。这一次,有了第一次警钟的敲响,林苏瓷心里头多了两份紧张感。这里到底不是在四方门,师兄师姐们给他布置的练习。动作慢了,比别人差,就要付出生命的。林苏瓷再也顾不上那些恶心的液体,丑陋的虫子,凝神静气,投掷出了第三张符箓。这一棵树里,炸裂出来的是一群黑色羽翼的鸟。尖嘴利齿,爪子锋利无比。这可不是之前落在地上的虫子那么好对付。林苏瓷操纵着毯子,小心在飞鸟的倾巢扑来攻击中逃离,一边躲闪,一边回忆着对付羽类的手段。他准备的符箓中,缺了那么些得用的。飞鸟一群一群扑来,尖锐的啼鸣中,是饱含着死亡气息的潮湿。林苏瓷飞快甩出符箓。一张接着一张。练气一阶的他防御很差,攻击很差,甚至就连逃跑的速度也远远不及当初。如果换做当初的他,林苏瓷能把这群鸟溜晕。可是现在,这群扇动着翅膀的飞鸟,比他不知道快出多少倍。林苏瓷的背上毛毛都差点被这些飞鸟给薅走了。危急时刻,宴柏深出手了。一道金光打来,围着林苏瓷的那一群飞鸟像是被刀刃劈开,整齐切成两半,齐刷刷掉落在地上。林苏瓷还喘着粗气,手中翻找着符箓,整只猫紧绷的都快要抽筋了。“柏深。”林苏瓷厚厚的绒毛下,都出了汗,湿哒哒粘着毛毛,直接让他瘦了一圈。“你开头,我结尾。”宴柏深解释了句,“时间不多,达到练手目的即可。”林苏瓷懂了。他现在的确不是来闯关的。一个练气一阶,想要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个蛊阵中活到最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进来的目的,是练手,吞噬灵气。重新梳理好自己的目的后,林苏瓷下手果断的多。一步步往前挪的步伐越来越慢,每一棵树里,都藏着未知的恐惧。可林苏瓷没有时间去感慨了。他必须在每一棵树炸开的同时,分析里头爬出来的,做到自己能做的,之后闪身,留给宴柏深。咚第二声闷钟,响起了。紧接着,是羽翼拍打阵阵,秃鹫兴奋的嘎嘎叫声。又有一个人林苏瓷舔了舔唇。紧张感,越来越重。第二个人的灵气被投放进来之后,林苏瓷在开下一棵树时,明显感觉到了对面实力上的又一层提升。一个浑身腐烂的妖兽,从里头爬了出来。林苏瓷一看就知道,这头妖兽,起码练气七阶。对于筑基以上的人蛊来说,就是简单的练手,可对于林苏瓷这样实力不过在底层的底层中的人来说,要了命了。腐烂的妖兽看不见宴柏深,直接朝着林苏瓷扑来。中间的差距太大,这个时候的林苏瓷拼了命也未必能打过,更何况,对面的那头妖兽,浑身都有着毒煞的气息。这挨一下可不得了。林苏瓷开始巩固他当年最拿手的逃跑。一边跑,一边趁机丢下一张符箓给妖兽绊脚。可惜,他实力弱,他画的符箓实力也不强,两个菜篓子遇到一块,就像是专门来逗人乐的,毫无杀伤力。宴柏深看得都要笑了。“柏深”林苏瓷逃跑逃得的都快要呼吸不上了。他拼命驾驭着这张垫子,几乎调动了全身的灵气,脑袋都要晕乎乎的,就着也跑不过那头腐烂的妖兽,而他的救命符,他的大靠山,他的心肝儿师兄,居然在笑林苏瓷气蒙了头。趁着毯子飞到宴柏深身边时,爪子一用劲,直接扑到了宴柏深的脸上。身后腐烂的那头妖兽咆哮着扑来。宴柏深一手抓住脸上张牙舞爪的猫崽,一手抬起,金光闪现一瞬,那把林苏瓷逼得跳脸的妖兽一声惨叫,在地上化作一滩浓郁臭液。林苏瓷舍不得那爪子薅宴柏深的脸,只用自己鼻子使劲抵了抵宴柏深鼻子:“你看我笑”宴柏深话语中还带着笑意:“好,不笑了。”林苏瓷威风凛凛:“你再笑我就咬你了。”宴柏深一愣,嘴角弧度顿时扩大,眉眼一弯:“哦,你打算怎么咬”最后一个字音,宴柏深往回吞咽了些,听不全。林苏瓷抬起自己的爪子,嗷呜一口,凶神恶煞地咬住了自己,然后松开:“就这样”猫崽子咬的表情的确很凶狠,狠得有点可爱。宴柏深配合得加深了笑意。林苏瓷什么人,说得出做得到。小猫崽子嘴一歪,嗷呜一口衔在了宴柏深耳垂上。他作势凶狠,大大张开嘴,重重咬合,可牙齿尖落下的那一瞬,力气都收了,柔软的碰触在一起。一点都不疼。只是太痒了。痒的宴柏深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他的凶狠,和林苏瓷不太一样。林苏瓷得意洋洋地与他四目相对,瞬间缩成一团,手脚并用跳回毯子。“哎呀,别玩了别玩了,我们抓紧时间了,赶紧后面的。”宴柏深脸上一空,小猫崽逃跑的速度,的确快的他猝不及防。他慢吞吞伸手摸了摸还带着一丝濡湿的耳垂,眼神幽深。“好。”再经历了第三次闷钟之后,林苏瓷的实力就完全不够看了。宴柏深发了狠,一等林苏瓷撒丫子逃跑,抬手就将对面切成灰烬。这个桃花瘴,按着他们之前走来的那一圈,几乎已经要到达他们出发的地方了。而这个时候,天际渐渐发白了。最后一声闷钟,敲响。鸡鸣,犬吠,不远处清早起身的人互相问候,锅碗瓢盆的碰撞,独轮车吱嘎吱嘎沿着街道的杂音,交织在一起。发白的瘴气慢慢退散。蹲在宴柏深肩头的林苏瓷,手中接到一片从树枝上慢悠悠飘落的桃花瓣,粉粉白白,带着桃花的芳香。天亮了。第82章早市的吵吵嚷嚷犹如细雨般绵延, 街头巷尾的人操着一口软腔絮叨着什么。还有的腰间系着围裙的妇人, 端着一托盘,上面搁着豆浆甜饼,朝着桃花瘴走过来, 一笑皱着一脸褶子, 干枯的声音尖锐刺耳:“哥几个福大命大, 辛苦了一宿, 来吃点喝点暖暖胃吧。”林苏瓷身子一扭, 钻回宴柏深衣服里,露出一双眼滴溜溜看了一圈。这桃花瘴褪去了瘴气, 只剩繁花盛开的桃树, 清香扑鼻。树林外, 还站着几个人。剩余的那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粗粗喘着气, 看着狼狈, 从外表看却脸衣服都没有一丝的皱褶。这几个人, 都是其他桃花瘴里出来的幸存者。做早饭生意的大婶笑吟吟就走了上来,热情招呼着。在桃花瘴里和恶臭的液体腐烂的妖兽搏斗了一晚上,每一个时辰都是一次死亡通告的紧张, 这会儿离开了那个环境, 嗅着鼻前豆浆香气, 还真是让人容易放松下来。那几个人与林苏瓷宴柏深不同, 都是进去过起码两次的, 对着周边也熟悉, 直接掏了灵石换取了一份早饭,三两口吃了,慢吞吞朝着不同方向四散而去。这份早饭却没有林苏瓷的份。天亮时分,宣告着结束的那一声闷钟敲响后,一团灵团落到了宴柏深的手上,被宴柏深直接塞给林苏瓷吃了。这蕴含着蛊阵和其他五个人全部灵气的灵团,可不是一点点的吸取。这一口下去,林苏瓷浑身都被灵气包裹,身体自然进入了休眠状态,开始自动运转。他昏昏欲睡着被宴柏深带回了家,一躺就是五个整天,直到第六天,他才把这些灵气全部吸收,身体恢复了正常。大量的灵气在林苏瓷的身体里融化,逐步吸收成他自己的灵气。而这些灵气大量的刺激了林苏瓷,第六天起,他进入了破境。三天后,林苏瓷成功跃入练气三阶。这个速度比起他当初的确缓慢了许多,但是作为一个曾经丹田破碎过,如今修为来之不易的情况下,林苏瓷已经很满足了。练气三阶的他,要进入第二层的桃花瘴,可能有些勉强。而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