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才在医院门口停稳，宁念稚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就拉开车冲下车了，可能因为跑得太快，她差点摔倒在地上。往前趔趄几步，扶着柱子站稳后，她又继续往医院里跑了。看着宁念稚的背影，叶森然在心底叹息一声，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后，才下车往病房里走去了。从医院门口到外婆的病房不过是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可是，那一段距离对宁念稚来说却是无比的漫长，漫长得像是没有终点。几乎花光全身的力气，她才到了病房门口，那一瞬间，她却胆怯了，她生怕现实是自己没有办法承受。病房里传来的哭声犹如晴天里响起的一道闷雷，直直打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的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慢慢地往里走。只见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盖着一块白布，许长辉和刘凤鸣满脸哀戚，他们同时转过头来，神情各异地看着宁念稚。无边的悲伤犹如洪水一般不断地向她席卷而来，四面八方似乎伸出无数只手，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咙，她的眼睛也像是被火烧着，火辣辣地疼痛。她想要说话，可是，她的声音却不知道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她从门口一步步地走向了病床，可是，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心里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外婆曾经慈爱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跟她将故事的情形犹如一副长长的画卷，在她的眼前慢慢地展开了。想到了过往的一幕幕，她更加心痛到难以呼吸。像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她终于走到了病床前。她迟疑片刻还是颤抖着手拉下了盖在外婆脸上的白床单。看到神情宁静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的外婆，她张了张嘴，想要跟往常一样喊一声“外婆”，可是，喉咙发紧的她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她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掉。她知道外婆总有一天会离开，毕竟这阵子，外婆一直都没有脱离危险期，即使她也做了心理准备。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觉得似乎有人拿刀子不断地割着她的心，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刚才可能因为回光返照，你外婆有醒过来，她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她可能也想见你最后一面。” 看着跪在老人的面前默默地掉眼泪的宁念稚，红着眼睛的许长辉哽咽地说。许长辉的这一番话宛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念稚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她只觉得五雷轰顶，心被懊恼的蝼蚁啃噬着，她“啊”地一声喊了出来。随后，她紧紧地抱住了老人那早已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肩膀一阵阵地抖动。她浑身的细胞都发疼，抱住外婆怎么都不愿意松手的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外婆，我是念稚啊，我是念稚啊，你看看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来了，外婆，我来了。”然而，任凭她怎么撕心裂肺地喊着，已经离开的老人却再也没有可能睁开眼睛再看她一眼。“小姐，麻烦让一下，我们要把老人送到太平间了。” 这个时候，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走了过来。“太平间”三个字像是刺中了宁念稚脆弱敏感的神经一样，她抬起头来，不断地朝医护人员摇头，哽咽地说：“不要，不要，不要”她不希望外婆到那么冰冷的地方去，此刻的她恨不得穿越回去，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小姐，节哀顺变，麻烦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别太难过了。” 医护人员的话音刚落，许长辉就走上前，拉开了趴在老人的尸体上的宁念稚，安抚她。被许长辉扶住的宁念稚眼睁睁地看着医护人员把外婆的尸体转移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即使时过境迁的多年后，她也仍旧没有办法忘却。悔不当初，懊恼不已的她抽泣着，随后举起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她这一巴掌打得一点都不含糊，五个清晰的巴掌印顿时浮现着她白皙的脸上了。正文 第17章 泪水无法宣泄痛苦“在这里装给谁看呢你外婆可不会再看得到你装出来的孝顺模样”看着后悔得似乎恨不得用头去撞墙的宁念稚，同样红了眼睛的刘凤鸣却冷哼一声，嘲讽说。刘凤鸣的话直直地闯进了宁念稚的耳中，她呆呆地看着刘凤鸣，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甚至理解不了刘凤鸣话中的意思。“你少说几句，念稚的心里也不好受。” 意识到妻子的话似乎有些过分了，许长辉朝妻子眨眨眼。“我有哪里说错吗”刘凤鸣的态度并没有缓和，她说：“她如果真的关心她的外婆，怎么会我们给她打了这么多个电话都不接她难道不知道她外婆这段时间都是病危状态吗”想到自己错过的那些通知电话，宁念稚的眼泪掉得比刚才还要凶了。刘凤鸣的态度虽然是有些过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刘凤鸣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都怪她自己不留神，不然的话，也不会错过跟外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了。想起许长辉刚才说外婆临走之前还念叨着她的名字，心中的悲痛几乎都要将她凌迟了。她想要放声大哭，可是，她却觉得自己似乎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了，于是，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就连嘴唇被咬破皮了她都感觉不到疼痛。“你别处处护着她”刘凤鸣呵斥着丈夫说：“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知道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她心里但凡有你妈，她也不会在你妈病危的时候还去风流。”刘凤鸣刻薄的话语让宁念稚心里一阵阵的难堪。她今天之所以没能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还不是为了去赚医药费。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刘凤鸣看她不顺眼，即使她解释，看在刘凤鸣的眼里也会是一种狡辩，而她错过了许长辉的通知电话，让外婆含恨离世是不争的事实。她不想解释，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解释。她觉得无地自容，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拔腿就往病房外跑。泪眼朦胧的她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她撞到了一个护士，护士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她哽咽地跟对方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又继续往外冲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冲到了雨中，豆大的雨珠打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她的头发，她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她的脸上都是冰冷的液体，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雨天的地板湿漉漉的，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很快的，她狠狠地摔了一跤，裸露在衣服外的上次受伤还没有痊愈的手掌和膝盖再次破皮。血珠不断地往外沁，和着雨水往下掉。摔坐在地上的她在大雨的掩盖下，将这几年积攒在心里的悲伤与无助全部都哭出声来。一阵阵的寒意从心底冒出来，她的身体不断地发抖，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有可能因为心痛而死去。另外一边，找了主治医生了解了爷爷的情况，确定了爷爷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后，叶森然才来到了爷爷的病房里。看着正在打点滴，精神却还算不错的爷爷，他紧绷的神经变得轻松了一些，他说：“爷爷，你现在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叫医生”“我没事的，那些人没有见过风浪，就是喜欢大惊小怪，一点小事就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没事了，你回去吧。” 叶瑞明摆摆手，显然没有把昏倒的事情放在心上。“比起您，他们确实没有见过什么风浪。不过，他们也是担心你所以才给我打电话的。”叶森然笑了笑。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着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人，他的心里感慨万千。似乎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叶瑞明哼了一声，说：“总之，我现在没事。你来了也好，你去跟主治医生说一声，我明天就要出院。”一听到爷爷说明天就要出院，叶森然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他正要劝说，让爷爷多住院一段时间，可是，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爷爷就又说话了。“住院住得我身体都僵硬了，再说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叶瑞明态度强硬地说：“你现在就去跟医生说，我明天要出院，最迟不能超过后天。如果医生不答应，哼，我自己回家”叶森然深知爷爷的脾气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几头牛也拉不回来。想到爷爷这次住院的时间确实够久了，加上在医院里，爷爷的心情一定没有在家里的好。衡量再三后，他点头说：“嗯，我去问问医生的意见。”“我不是让你去问意见，是让你出于礼貌地去知会他们一声。”看着年纪越大，就越像一个任性的小孩的爷爷，叶森然笑着附和，说：“好好好，我这就去知会他们一声。”说完，他转身离开了病房，又找医生去了。确定爷爷的身体正在好转，说服了医生尽快让爷爷出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爷爷后，他才离开了医院。走到医院门口，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问医护人员借了一把伞，他走进了雨中。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因为夜深了的缘故，此刻的医院很是安静，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大雨让所有的东西都湿漉漉的，他有些厌恶地拧起眉头，大步地往停车场走去。走到拐弯处，看到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女孩坐在地上，伤心的哭泣，他愣了一下。换做是平时，对于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一再地冒出来。他撑着雨伞朝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子走了过去。哭泣的女孩背影看起来很悲伤，她的哭声也让他的心慢慢地往下沉。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伸过雨伞，遮在她的头上，他低声地询问：“你还好吗”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上，不管怎么放声痛哭都没有办法将心里的悲痛宣泄出来的宁念稚察觉倾盆的大雨似乎停止了，听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上叶森然关切的眼眸，她的泪水有片刻的凝固。正文 第18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叶森然似乎也没有料到坐在雨中哭泣的人竟然是宁念稚。一时间，他的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毕竟，这段时间里，他遇到宁念稚的次数还真不算少了。看到坐在地上肝肠寸断的宁念稚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心头一紧，本能地想要说些安抚的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在这里吓什么人不知道坐在路上会挡住别人的道吗”叶森然的这些话犹如戳中了宁念稚心中的某根弦，让原本在奔溃边缘的她心底冒出了一阵怒火，她心里的悲伤似乎也有了宣泄的出门。她盯着叶森然，用手背擦了擦的泪水和雨水，抽泣地说：“这条路是你家的吗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情”没料到宁念稚竟然这样反驳，叶森然顿时愣住了。迅速回过神来的他嘲讽地笑了，说：“这条路虽然不是我家的，但是你在这里挡路是不争的事实。”“你这个人简直有病”宁念稚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她红着眼睛瞪着叶森然，冷声说：“我知道你讨厌我，知道你处处看我不顺眼，但是，现在你能不能别烦我”现在的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苦闷都通过哭泣宣泄出来。看着宁念稚愤怒的模样，发现她的白皙的脸上有着清晰的巴掌印，叶森然心头一怔，脱口而出：“你被打了”叶森然的话让宁念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像是被人戳破了最不愿意面对的密事，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为了掩饰心里的尴尬和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她直直地挺起了腰，呵斥地说：“跟你没有关系”叶森然的眸色渐渐地变得深沉，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宁念稚，说：“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我可没有得罪你。比可别忘了，刚才是我把你送来医院的呢”换而言之，她用这样恶劣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恩人实在是太没有良心了。叶森然的话让宁念稚想到自己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的事情，她的心里顿时就又被懊恼占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