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乔一直没注意过那两人，她和方馨的座位离得有些远，而且她在第一排，几乎从不往后看。
一天下课，她特地往唐玉珍的方向看了两眼，在被对方发现前及时收回视线。
然后告诉舒思华：“她们没有生病，只是在脸上抹粉了，所以看起来白了很多。”
“抹粉？抹的什么粉？面粉？”舒思华这方面的知识完全是空白。
“当然不是，应该是粉状的化妆品吧，我在文工团见过，姐姐们会在表演前用。”
“还有这种东西啊？”舒思华心动了，摸摸自己的脸，“那我也能把
自己抹白？”
“你已经很白了。”陆月乔拽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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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抹粉，就会像唐玉珍那样，白得不正常，还得补些腮红之类的，搭配起来才好看。”
陆月乔把在文工团里看到的化妆过程说给舒思华听，舒思华一听要准备那么多样，还要练习化妆手法，瞬间就气馁了。
“我还是不化了，太麻烦了，我妈也不会同意我买那么多东西。”舒思华垂头丧气地趴到桌子上。
“乔乔，你说唐玉珍家里怎么那么有钱呢？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舒思华有点想不通，同样是吃铁饭碗的，她家爸妈的级别都不低，但给两个孩子的零花钱还是有限。
像唐玉珍这样，整日吃肉，换新衣服，还买化妆品，这得是什么家庭条件啊！
陆月乔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只能摇头。
舒思华也不指望她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毕竟她知道陆月乔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些天多了数学和理化三门课程，陆月乔恨不得钻到书里去，把知识全装到脑袋里。
舒思华喊她出门玩的次数都有意减少，给陆月乔留更多的学习时间。
她俩整天乐呵呵的没什么心事，方馨那边已经和唐玉珍打得一片火热。
方馨这些日子给唐玉珍洗脑：“玉珍，你底子不错，就是不太会选适合自己的风格，你知道什么叫化妆吗？”
唐玉珍当然不知道，方馨就跟她解释：“就是把你的脸当画布，用化妆品放大你本来的美，让你的特质更加突出。”
方馨仔细地讲了文工团里面的文艺兵是如何化妆的，她们用什么工具，又用什么手法。
“你别看她们一个个在台上光鲜亮丽的，其实私底下皮肤根本不能看，长得也一般。”
这话正中唐玉珍下怀，她不喜欢那些娇娇妖妖的女孩子，听到她们皮肤不好，心里莫名地高兴。
“那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化成她们上台演出那样？”唐玉珍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小了，这双小眼睛正直盯着方馨。
好像只要方馨回答一个不字，唐玉珍下一秒就能把她撕了似的。
方馨扯着嘴角笑了笑：“玉珍，我也只是看过，没上手化过，得试试才知道。”
唐玉珍二话不说就带方馨去了百货商场，花了二十来块，买齐了化妆品，让方馨给她化。
之后几天，唐玉珍都是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进学校。方馨也跟着蹭点化妆品。
她给唐玉珍化的时候根本不尽心，唐玉珍审美也不行，觉得白了就好看，对方馨的手艺很满意。
方馨用她的化妆品，唐玉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妈教过她，施舍点小恩小惠，下面的人才会更加忠心地办事儿。
化妆变漂亮只是唐玉珍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她要接触王康安了！
王康安读高一，和她们不在同一栋楼，平时几乎见不到，唐玉珍对此十分苦恼，找不到机会和对方搭话。
对于这点，
() 方馨又给她出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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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馨实在是怕，唐玉珍直接去跟王康安挑明，被对方不留情地拒绝，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那我应该怎么做？”唐玉珍无形之间已经把方馨看作是她的军师，觉得方馨的话比她妈都管用。
方馨想了想，说道：“这个简单，你给她写情书不就成了？”
“情书？”唐玉珍一脸羞涩的模样，“那我怎么好意思啊？”
方馨为了自己的眼睛，稍稍移开视线：“你可以写的文艺点含蓄点，和王康安探讨报纸上的新文章，学校里的星标兵，甚至路上看到的口号，告示栏里贴的标语，都可以成为你们话题的。”
“知道什么叫笔友吧，你们这个就是笔友。”
“等你们关系熟了，你就可以和他说更生活化的话题，比如回家路上看到的一株花，卧室窗外的一片叶，向他展现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方馨一下就给唐玉珍规划好了人设，匿名写信，遣词造句尽量往文艺少女那边靠。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文字，都会觉得信纸的另一端，会是个清秀敏感的年轻姑娘。
方馨了解王康安的本性，白送上门的女孩，他肯定不会放过。
这样才能让唐玉珍和王康安玩起暧昧。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的人都太保守了，方馨立即就能把王康安钓上钩，就怕唐玉珍不敢这么做。
唐玉珍觉得方馨的建议很有道理，问题是她不会写信，更写不出方馨说的那种感觉。
于是这任务又落到方馨头上，唐玉珍和她说好了，每写一封给五块钱。
方馨很乐意地接下这活。
三天后，第一封情书被塞到王康安的桌洞里。
王康安毕竟是校园里最好看的男生，收情书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个时候的男女写情书都像写汇报一样，用词板正，不说谈恋爱，只说结成革命友谊。
不仅如此，在市面上少有可以公开流传的书籍中，有一本书是这样说的：“一个人的一生，应该只有一次爱情，也只能有一次爱情。”因此大家都觉得，谈对象就必定要结婚。
王康安早有自己想要结婚的目标，当然不会在婚前搞出岔子，所以送到他面前的情书他都像废纸一样扔掉。
今天这封却不太一样。
首先它是粉红皮纹纸的包装，信封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而且捏起来有点厚度。
不像其他人，生怕自己送的信被看出来是情书，用白信封装着，里面有时候甚至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
王康安被勾起一点兴趣，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他的同桌瞥到一点，问他：“往包里塞什么呢？”
“没什么。”王康安合好挎包，脸上没露出半点迹象，“我就理理包，你看错
() 了。”
同桌信了，哦一声转过头去。
初二教室里面，唐玉珍坐在座位上，压抑着一脸激动，紧紧抓着方馨的手问：“送到了吗？送到了吗？他收了没？”
方馨被她抓得手背生疼，还得忍着痛回答：“我提早去他班上，挑没人的时候当他桌子里了，你放心，肯定收了。”
唐玉珍激动得都要叫出来，方馨一把捂住她的嘴：“玉珍你别喊，当心被别人听到。”
唐玉珍立马闭上嘴，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在信封里留了地址和邮票，如果他回信，就会寄到离大院两条街的邮局里，到时候你记得拿。”
“怎么把地址写那么远？我还得出门。”唐玉珍皱着眉。
方馨是为了让唐玉珍伪装得更久些，她也好多拿点钱，只能说：“这样才有神秘感，找不到你是谁，会对你更加念念不忘。”
唐玉珍勉强信了，方馨暗松一口气。
陆月乔摸到桌洞里有个薄薄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又是一个没署名的信封。
“哎呀呀，这是这个星期的第几封情书了啊？”舒思华脸上写满我在瞧热闹这几个大字，压低了声音，拖长了语气，尾音是满满的戏谑。
陆月乔脸一红，把信封往包里一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乔乔，你得大方点，被人送情书说明大家都喜欢你，你害羞什么？”舒思华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没有害羞……就是觉得有点麻烦。”陆月乔怕扔了被人捡到，每次都是带回家，趁奶奶不注意的时候，攒着扔到楼下的公用垃圾桶里。
“是挺麻烦的，我觉得学校里没谁能配得上你，他们都是白费心思了，你根本不想谈对象，一心只想学习呢。”
舒思华说了句正经的，又一脸八卦地凑到陆月乔面前：“不过，你有没有看过，这些情书里究竟写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我没看过。”陆月乔一口否认，她是真不敢看，这样就不会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想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这样在学校才不会尴尬。
舒思华问不出来，只好作罢：“行吧，等我以后收到了，我肯定给你看，咱俩也长长见识！”
陆月乔不想长这方面的见识，奈何舒思华竭力邀请，她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以后看她收到的情书。
下午劳动课之后，陆月乔背着挎包回到家。
家门大开，不像平时关得严严实实。
陆月乔快走两步，站到门口，一下就看见客厅里的奶奶。
还有木质沙发上坐姿板正的军装男人。
“乔乔回来啦！”于奶奶朝门口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小河来了。”
陆月乔握紧挎包带子，往屋里走了两步，俏生生站在客厅和饭桌之间的空地，对着赵晏河喊了声：“晏哥。”
赵晏河足足半个多月没见到陆月乔了，每次来这
里，她要么在睡觉，要么还没回来，俩人总是错过。
今天可算是碰面了。
赵晏河先不着痕迹地打量小姑娘两眼，想看看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没怎么长肉，脸还是小小的，不过气色红润了许多，整个人也开朗了，看来在学校里适应得挺好。
见面都知道叫人了。
“乔乔回来了，咱们就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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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就往外头炉灶上去，赵晏河及时起来帮忙。
而陆月乔只需要洗好手，等她坐上桌子，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于奶奶的手艺好，野鸡烧得特别香，陆月乔就着汤汁，多吃了半碗饭。
晚饭一过，陆月乔以为赵晏河就要走了，没想到听见自家奶奶说：“乔乔啊，你前几天不是说书上有题目看不懂吗？奶奶给你把小河找过来，你不知道啊，你陈姨说了，小河当初念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让小河给你辅导辅导。”
陆月乔小脸茫然，看看沉默严肃的赵晏河，又看看满脸笑的奶奶，轻声发问：“奶奶，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让小河给你辅导啊，你这孩子，整天学到夜里八九点，让你早睡你也不肯。”
于奶奶不想看到陆月乔那么累，和陈秀丽闲聊的时候提起这事儿，陈秀丽立马就把赵晏河推出来。
于奶奶对赵晏河有着无比的信任，就答应了。
“你们俩就在饭桌上学习吧，奶奶去下面溜个弯。小河啊，乔乔学东西有点慢，你多点耐心，可别烦她。”于奶奶朝赵晏河叮嘱两句，又拿了饼干和水果糖出来，让赵晏河拿着吃。
做好这些，于奶奶拍拍手，背着腰走了。
大门“哐”的一声，毫不留情地在陆月乔眼前关上。
好可怕，她要和赵晏河独处了。
“书包拿过来，我看一下你们学到哪儿了。”
陆月乔突然听见冷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她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去沙发上拿书包，提到赵晏河跟前。
男人用手接过，开始在里面翻找课本。
等等！陆月乔突然瞪圆眼睛，想到书包里的东西，立即就要伸手去抢。
但是已经迟了，赵晏河翻找的动作一顿，目光渐渐凝住，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东西。
陆月乔眼睁睁看着赵晏河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个信封，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拿得远远的，沉沉盯着看了三秒。
“这是什么？乔乔知道吗？”
男人的语气很稳，眉眼冷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陆月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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