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下车撑开雨伞,望见乔苑林立在大楼门前的台阶上,雷君明在门口杵着,两个人的表情都透露出不自然。
他是医生,一向信奉的是科学,此刻却陡然服从于自己的直觉。他没在原地等,不假思索地迈入大门。
车灯如两团白色焰火,梁承背着光走到乔苑林旁边,伞沿遮住淋湿的肩头。
气氛安静而诡异,无人吭声,但成年人有时候不必言明一切,交锋的一两个眼神便能感知到大概。
梁承站在最后一阶, 总有本事将仰望变得居高临下,他觑着雷君明,专注得像盯一块靶子,转动伞柄像在掂掇飞镖。
直至雷君明招架不住,说:“苑林,忽然对你说这些太匆忙了,抱歉。”
乔苑林闻着梁承身上的清淡气息,慢半拍道:“我——”
雷君明说: &ot;你改天再答复我吧。”
梁承问:“答复你什么? ”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雷君明并无多少底气,说完转身进入大楼。
离开电视台,乔苑林躲似的坐在车厢后面,雨下得急了,梁承开得也猛,好几次打弯他几乎躺倒身
子
雨刷器仿佛摇摆催眠的项链,乔苑林盯着,乱糟糟的思绪全堵在脑中-
雷君明居然问他,能否发
展进一步的关系?
月老是不是疯了,救过他的命、给予他莫大快乐、最烦他的时候都不曾用手段欺负他的人,说根
本不会喜欢他。把他当对手、为了取代他撒谎欺骗的人,却是爱慕?
乔苑林忍不住猜测,认识以来雷君明对他的照顾,几分是喜欢,几分是藏着妒忌的虚情假意。
他要如何答复?人长大后一切都变得复杂,少年时开心就跟人好,讨厌就吵架,一腔感情纯粹勇
敢,现在连拒绝都要小心斟酌。
越想越烦,他无意识地叹一口气,打破了大半程的沉闷。抬眼,他佯装不经意扫过后视镜,不料
正对上梁承的守株待兔的目光。
来不及移开,梁承问:“在想什么?&ot;
乔苑林神色凝滞,却心思百转,如果刚才梁承没有出现,他是否还会这么烦恼?那梁承知晓的
活,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他口是心非地撒谎, “在想要不要答应。
狭窄的镜片照不出梁承的表情,只听语调克制,说:“答应什么? &ot;
乔苑林抓着膝盖,回答:“雷君明对我表白了。
梁承飞快地眨两下眼,望向前路。他抬起左肘搭上车门,虎口抵着下巴,食指指节处的茧子摩擦
在唇角。
轻启薄唇,他撕咬上那块粗粝的皮肤。
咬破见了血,到家了。
熄火,噼啪砸在车顶的雨声格外吵,甚至淹没他的声音,他说:“不行。
乔苑林觉得冷,缩着肩膀:“什么? ”
“不行。”梁承重复- -遍,“雷君明不行。
“跟你有什么关系。”乔苑林咄咄小声,“难道我要一 棵树上吊死,这辈子不能接受别人吗?”
梁承侧过脸,说:“我没资格干涉你, 但你扪心自问真的喜欢他么?那些所做作为,他配么?”
所以只是怕自己吃亏?乔苑林使劲咽下一口气,问:“如果我遇见相配的, 我也喜欢呢?
梁承按下按钮,安全带&ot;啪”地回弹,听起来像什么崩断了。他说:“那我会为你高兴, 会祝福
你
乔苑林咬着后槽牙:“谢谢。
冷雨扑面,他下车打了个颤,进门的几步路便寒意侵身。餐厅留着灯,桌上防尘罩盖着饭菜,他
没胃口,直接回房间锁住了门。
踢掉拖鞋,乔苑林撩开薄被直挺挺躺进去,心酸得不得了。本来因为案子结束想要感谢的,现在
却
姓梁的,就会治他,就会折磨他。
真以为是他大哥么,谁他妈稀罕你的祝福? !
姓梁的在犹豫回公寓还是留宿,到底不放心,停好车进了屋,将乔苑林乱扔的球鞋收进柜子。
他热了杯牛奶,端到卧室外敲了敲门,没人应,便搁在了门边的花瓶架上。
大约过去十几分钟那么久,乔苑林听不见丝亳动静了。他想起身,给自己找理由,渴了饿了,有些资料散在茶几上没收拾。
爬起来下了床,他走过去拧开门。
外面,梁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
乔苑林呆住,攥着把手:“你,你想吓死我啊。”
梁承面无表情地说着“对不起”,却强势地撑开门,在乔苑林慌乱的目光中把人抱住。双方父母就在一墙之隔,他胆大地搂紧,抱了个严丝合缝。
“骗你的。”
“什么?”
“车上的话在骗你。”梁承揉着乔苑林的颈后,耳语解释,也像在威逼利诱,“不管是雷君明还是别人,拒绝他。”
乔苑林被箍得手脚发软,只有嘴硬:
梁承冷静道:“给你编铃铛的时候我在想, 你们很合适,至少他不让你痛苦。走出酒吧,我决定再也不惦记五号那一天了。可你出事了,我就明白,他不行,谁都不行。”
“乔苑林。”他说,“给你的伤害我会弥补,不要别人,好不好?”
咔哒,隔壁门锁响动。
乔苑林吓得推开梁承,但仍挨得很近,他平坦的胸膛上下起伏,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刚才对方的坦白。
乔文渊披着外套出来,看见他们一愣:“回来了? 桌上有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