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游眼睛眨动一下。
分明只是寻常的目光，但这一刻，他的面颊有了奇怪的烧红。
楚慎行注视着他，眼睛里只有他。
秦子游缓慢地、安静地想：作为一个“句号”，这实在是再圆满不过了。
在这同时，楚慎行在心里划掉了对于秦子游实习规划的所有安排。
秦子游并不需要这个，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顿饭吃完，外间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
秦子游上了车，系安全带。
车子开始驶出停车场，涌入马路上的车流之中。
他们好像成了浮世三千中的一个小点。
复杂心情之中，每一刻安静，都好像是告别的预告。
秦子游近乎有一种“错觉”了：不只是自己，楚慎行也在尽量不让话题中断。
他们起先只是说天气，说前面吃的那一顿饭，说最后的甜品好像与以前来的时候有所不同。到后面，秦子游又重复：“今天天气很好啊。”
楚慎行的手捏在方向盘上，说：“去年一年，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吧。”
秦子游纠正：“没有啊，一天睡够八小时。”
楚慎行说：“没有在外面放松过。”
秦子游：“也不至于，经常和白皎他们打篮球啊。”
楚慎行：“……”
秦子游后知后觉，楚慎行方才那么说，似乎是要有什么提议。
他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手心热乎乎、湿乎乎的，不知不觉之间，出了很多汗。
秦子游说：“哥，今天天气……很好啊。”
话音出口，他面色先垮下来，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一个复读机。
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在路上缓缓挪动，楚慎行说：“感觉适合去海滩上走走。”
秦子游：“……对！”他的嗓音都抬高很多，迫不及待地告诉楚慎行，“我也觉得！适合去沙滩上走走。”
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点默契。
既然要分开了，那就在这最后的时候，留下一点快乐的回忆吧。
楚慎行一路开车往南，出了城，到达一个度假区。
他们来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好在度假区里什么都不缺。秦子游甚至没有带身份证，不过楚慎行的证件、银行卡都在车子杂物盒中，很快办下入住。
两人买了泳衣，一起去沙滩。
这哦度假区是以私密性、高端服务作为卖点，放眼望去，竟是没什么人。
秦子游乐了。他手放在眼睛上，眺望海面，见到了远方的浮标。
秦子游：“哥！那里！你看！”
楚慎行抬眼望去，“嗯？”
秦子游说：“那里应该是一百米吧？咱们游过去！”
楚慎行：“……”
年轻人，精力旺盛。
他倒是没有拒绝，说：“好。”
秦子游说：“如果先到了地方，”他脱口而出，“就算赢了。”
楚慎行：“嗯？好。”
他不紧不慢，做起热身运动，顺便问：“赢了，有什么彩头吗？”
秦子游看着alha健硕的身材，喉结滚动一下，才被楚慎行的话音唤醒。
他简直是色迷心窍，近乎想要把“赢了的话，就让另一个人摸一摸胸肌”这种近乎性骚扰的话说出口。
好在在话音脱口而出之前，秦子游稍微找回一点理智，说：“有点想不到。”
楚慎行笑了下，说：“你和白皎他们一般是怎么样？”
“很无聊的，”秦子游说，“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楚慎行客观地：“是有点无聊。”
秦子游看着他。
这时候，楚慎行已经做好了热身运动。
他朝海水方向走去，秦子游一怔，连忙跟上。
他其实颇有信心。
虽然楚慎行锻炼很好，但游泳这种事情，还是很依靠平常训练。
秦子游知道，楚慎行不太去公共泳池。
他摩拳擦掌，想：如果我赢了——
他就要让楚慎行说“真心话”。
楚慎行，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
……
两人一起走入水中。
这会儿是晌午，海水都被晒得暖洋洋的。
秦子游：“三、二、一——”
“开始！”
少年的身形像是一根箭，从两人原先所在的地方冲了出去。
海水带着波浪，从他们身上跃过。
秦子游嗅到了海水中的咸味。
泳镜压在眼睛上，他看着前方。
水，无尽的海水。
他身子探出海面，很快又再度压下。
离浮标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在这同时，他总能听到身边另一个人的动静。
两人完全没有拉开距离。
可秦子游实在太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鼓足了劲，两只手交替往前，拨开身前的水。
像是一条白色的鱼，游在海里。
他一点点领先，眼看离目标越来越近。
秦子游心头逐渐升起一阵喜意。
他短暂地思索起楚慎行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答案，与自己是否接近。
如果毫不接近，那他就可以没有留恋的离开。可如果有所接近，秦子游心想，自己也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已经领先很多了。
秦子游一鼓作气。
因为加快速度，他的手臂比以往很快开始疲惫。海面虽然温暖，但再往下，毕竟还是寒凉。
要撑住！
他告诫自己。
只要撑下去，就可以得到一个答案了。
如果是以往，楚慎行或许还会转开话题。但这一次，是他主动答应。
秦子游咬着牙，可随着海浪扑来，他还是愈发疲惫。
身体像是灌了铅，想要往下跌去。
这已经是一个颇为危险的状态。
秦子游开始犹豫。
他的速度开始变慢，可这仅仅是一百米……
按照以往的经验，总不可能坚持不来。
浮标近在咫尺，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哪怕有再好的理由，秦子游觉得，自己也不会甘心。
那就继续吧。
他做了这个决定，可身体上还是越来越重。
秦子游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对了，虽然打了抑制剂，不会再受信息素的影响，但这个时候，还在我的易感期。
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变化，他的确要比平时要“虚弱”。
这样的“虚弱”，在寻常吃饭行走的时候隐匿起来。而在现在，显露于形。
他越来越慢。楚慎行此前短暂落后，到这会儿，却超过秦子游。
虽然超过，但楚慎行只保持着大概一身的领先，仍然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他起先看到秦子游依然跟着自己，动作有力。可往后，楚慎行再回头——
秦子游不见了。
楚慎行心头“咯噔”一下，往回游去。
……
……
秦子游腿抽筋了。
他是被楚慎行背上沙滩的。期间，度假区聘请的安全员也察觉不对，往楚、秦二人的方向游来。
秦子游呛了两口水，嘴巴里都是苦涩滋味。
要说比嘴巴更苦涩的，恐怕就是他的心情了。
他靠在软垫上，安全员给他拿了一杯水，要秦子游漱口。
秦子游漱过口，腿上依然在抽。
安全员留意到，提出，自己可以帮秦子游按摩。
秦子游听了，一怔，第一时间去看楚慎行。
楚慎行说：“那就麻烦了。”
秦子游深呼吸。
他也跟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安全员的技术的确很好。
按了几分钟，秦子游的腿就缓和过来。
楚慎行又一次谢过安全员，也听对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再往后，安全员就离开了。
秦子游看着安全员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转头。
他对上楚慎行的目光。
秦子游干笑，说：“这算是哥你赢了？”
楚慎行说：“既然不舒服，为什么还要继续游？”
秦子游一顿，面上的笑一点点敛下去。
他说：“也没有不舒服。”
楚慎行说：“我要听实话。”
秦子游抿着嘴巴，“这就是实话。”
两个人的目光对在一起，秦子游看到楚慎行的眉尖一点点拢起。
楚慎行的唇抿着，看起来，不像是秦子游口中的“哥”，更像是其他人眼里的“楚总”。
他问秦子游：“你很想赢？”
秦子游沉默。
楚慎行看着他，见少年捏着手中的杯子，指骨微微发白。
楚慎行的语气缓和一点，说：“子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秦子游不答。
楚慎行觉得，这大约是自己最耐心的时候。
只有秦子游能得到他这样的耐性了。
他安静片刻，转过话题，说：“你说你输了，那就是我赢了？”
秦子游：“……嗯。”
难道被放过了？
他眼睛眨动一下，试着露出一点笑，说：“哥，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一顿，为难，“不过我……好像不太方便‘大冒险’哈。”
楚慎行看他，微微笑一下。
秦子游看在眼里，心头乱跳。
他一面觉得，楚慎行这样的微笑里一定有什么更深的含义。一面又想，楚慎行真的太帅、太帅了。
他爱上这么一个人，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秦子游口干舌燥，掩饰地低头，再喝一口水。
这一低头，他的目光却顺着楚慎行的腿往上。小腿、大腿，都显得修长紧实，可以看出其中力量。而在大腿尽头，昨天晚上，他就是贴到了这里……
秦子游连忙挪开目光。
他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那就‘真心话’啦。”
楚慎行说：“好，我原本也是想问你。”
秦子游：“嗯？问我什么？”
楚慎行淡淡说：“如果你刚才赢了，你想问我要什么。”
秦子游：“……”
秦子游：“……你这是，犯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