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如此倒楣,偏要被困在你这臭仙人身体里,吃着这些清汤寡水?!”
我对于这出现在我脑海中愤愤然的声音已不足为奇,淡淡讽刺道,“你以为我想么?自从你的魂体进入了我的身体后,我就寝食难安了。我想到有人窥伺我的想法,我便瘆得慌,你要如何赔我。”
他怒吼,“我怎知会出现这般异事!你当初不如多捅我几刀,让我魂飞魄散个精光。”
我厌烦的拧紧了眉头,“把你折腾到咽气已实属不易,我也被你伤足了更本,马上不省人事了。这不一道被凡人捡回来了么。”
自我上次与魔子步生蕴一战已过月余,我以一剑刺穿他的心脏终了战役,不待我反应便眼前一黑,恍恍惚惚间灵魂似被撕拉牵扯,直把我痛晕过去。
再次醒来却见到了一破旧木屋,鼻尖萦绕着雪松的香气,与此同时耳边竟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他道,“我还未死……不对啊?!”似对眼前之景万分震撼。我也万分震撼,我怎的被如此讨厌的人附身了,眼前又是一黑,痛骂道,“步生蕴!你这是使了什么邪术!你是故意的罢。”
这个万分欠揍的声音再次响起,“哟,真是瞧得起自己。我要夺舍也要选个魔罢,这就是老天想留我一命了,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不管你个臭仙人有什么意见,只能暂且揣着我凑合着过了。”说罢便“哈哈”一笑,对这件怪事接受得倒是快,直把我气得郁结在心,胸中似有血气翻滚。
我打算起身观察一番附近,不曾想我胸口已是渗出点点血渍,没有仙力傍身仿佛又成为了凡人之躯,于是便静默了下来。视线所能及之处物件极少,桌椅和我睡的床就是屋内所有,想来主人定是过得清贫自在。
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一袭青衫之人打开门,诧异得和我目光对视,便对我抿唇一笑道,“小公子醒了,当下感觉如何?”
我见他玉面修容,一双秋瞳温润如水,身后背负着竹筐,当是医者,不由心生亲近,道:“感觉尚可。多谢这位兄台救我一命,在下风鹊,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他答,“我名为陆清阳。”他放下手中的竹筐,又见我胸口的点点血渍惊道,“风鹊兄台伤入肺腑,此时应多加静养,切莫老想着往外跑。”我连连点头,对他道了谢。他从竹筐中拾了几味药,便在一旁用药柱捣鼓了起来。
步蕴生“啧”了一声,“你心跳快了。”我在心中淡淡道,“你在放什么狗屁。”他又怒道,“嘿,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心中什么小九九我都知道,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隔应的慌,答了声“哦。好的,蛔虫。”便不予理睬,渐渐进入梦乡。
我与步蕴生便这般凑合着过了数月,他极其暴躁易怒,经常在我耳边嫌弃这与那,我告诉他“这可由不得你,这是你自己说的”,但他的怒火依旧从未停歇,我又向来打心底懒得和别人做些言语之间的对付,就开始漠视他了。
那名为陆清阳的大夫却有个毛病,就是半个月要忘一次事儿,就是说前尘尽忘了,所以他把平日的事情都写在账册上,方便下一次失忆能晓得些重要的事情。我见他之前并没有备这本账册,我奇怪道,“为何先前清阳兄不做甚么记录呢?”
他目光涟涟,“无事可记。风鹊兄的到来倒是给我这增添了不少颜色,于是我便记了,下一次忘事的时候好瞧瞧,好让那个我再多关照你几分。”
我动了点恻隐之心,“难道这凡间之蛊无法解吗?”
他笑答,“凡间之蛊?这称法可有趣得紧。风鹊兄难不成是什么山间精怪变的?解这蛊无法,只有将死之时才能将先前记忆回溯一遍,这倒是一份安慰了。”他清冽的声音染上一丝悲伤,“每次将要过半旬时,我都会想,只保留三十天记忆的我也马上就要消亡了,那个新的我到底是不是我,应当不是了罢……这样想着,便…会很难过。”
我听到他猜测我是“山间精怪”之流时,想质问他为什么我不该是“天上仙人”。但又听他往后所说,我逐渐难过了起来,这健忘之症当真凄惨。
步蕴生抑扬顿挫得道,“真是,好惨,啊!”语气夸张至极,欠扁至极。我心道,不愧是没良心的魔物。他听到了我的心声,怒道,“喂,你怎的骂人?”我不想睬他。
我叹息一身,拍了拍陆清阳的手以示安慰,问,“那你在山间隐居是为何,怕在半月的时间内对俗世有留恋,在每次失忆前徒添悲伤么?”
他手微微一颤,笑道,“也不是。我本就寄情于山水间,想与蝉鸣蛙声相伴,也不太掺合俗世之事。就算不曾失忆,也不会有什么牵绊留恋。”
我了然道,“原来如此。”但心下有些惊奇,我观他双目温柔多情,不像是什么寡情之人,原来竟这么超然脱俗吗。
这时,步蕴生又慵懒地道,“好啊你,原来你们仙人也会在心里腹诽别人。”我因心中想法被窥伺一整羞恼,更不想理睬他。
“诶,羞什么羞,又不理人了?别不理人嘛!”他又叽叽喳喳得开始吵闹起来,我愤怒道,“滚滚滚!”
不曾想我这一声竟然吼了出来,陆青阳惊诧的问道,“风鹊兄怎么如此不虞?”
我当下面上一热,觉着万分丢人。耳边听着步蕴生的嘲笑不禁更加气恼,偏偏还要对陆清阳解释我怪异言行,
简直身心俱疲。
我失落的说,“抱歉,刚眼前出现了幻象,是我……仇敌,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
陆清阳顿时收敛了笑意,面露担忧,“你可有什么精神上的顽疾?可需调配些安神药。”
我心道,假若日后千年万年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这魔物气成失心疯,这便是他的最终目的罢,我一疯他便能鸠占鹊巢了。我叹气,疲惫道,“无妨,我无顽疾,这病症偶尔会有,我已经习惯了。”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估计还会突然崩出几句怪异言行,请你多多谅解了。”
那魔物又插话,“哦哟,我都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