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栋的小楼还带个院子,一位看起来身体健朗的老者正在浇花。
颜慕月和赵宇对视一眼,上前轻声问:“您是陆老先生吗?我们是苏杨杂志社的。”
老者并不理会,自顾自又去锄草,院子里种了青菜,绿油油一小片,中间夹杂着杂草。
烈日当空,赵宇一会就汗透了脊背,颜慕月也热的小脸通红,万分后悔今天防晒只涂了一层。
不大的菜地杂草根本没多少,颜慕月擦擦额头的汗,心知这是在故意晾着他们俩。
十几分钟后,赵宇耐不住躲到阴凉下,颜慕月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太阳伞撑起遮在老者的头上。
“我不接受采访,”老者终于开口,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却让二人更加焦急。
“变……杨总编不是已经与您打好招呼了吗?”
“我只答应放你们进来,没说要接受什么采访。”
颜慕月求助的看着赵宇,后者一脸无奈试探着问:“我们今天都来了,您看能不能随便回答几个问题?”
陆老终于从菜地里站起来,走到一旁边洗手边道:“我只是一个老兵,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帮帮那些吃不上饭的孩子。”
“您答应采访,我们完成工作拿到薪酬才能帮助他们,”颜慕月满眼真诚,“陆老,难道您不想让更多人了解你们的峥嵘岁月吗?您舍得已经垂老的战友们就这样被人遗忘吗?”
陆老擦手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你叫什么名字?”
“颜慕月,颜色的颜,爱慕的慕,月牙的月。”
“外面热,进来吧。”
赵宇悄悄朝她竖起大拇指,颜慕月微微一笑。
屋子里的摆设都很古朴,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陆老在太师椅上坐下,指着下方的木凳。
二人乖乖坐下,赵宇拿出录音笔,“现在可以吗?”
陆老稍稍点头。
“您可以简要说说当年参加中越战争的情况吗?”赵宇开始第一个问题。
“无法简要,”陆老浑浊的眼中透着一丝光辉,“那是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和平,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概括。”
颜慕月:“那其中最让您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陆老沉吟片刻,双眼看向远处,像是回到那一年,“当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心里总是惦念着妻儿,连里有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外号叫铁蛋,每次见我看照片都会笑我两句,我说他年纪轻不懂,有一天大部队转移战地时,我们连善后,那群畜生在我们必经之路的地方埋了一百多个雷,我当时作为连长,又是连里年纪最大的,便率先探路,避过了一大片雷区,却在那段路最后踩上一个地雷……”
陆老深深叹出一口气,继续道:“我让大家别管我,赶紧走,战友们不肯,铁蛋突然站出来要换我,我狠狠骂了他一顿,他说自己是个孤儿没有后顾之忧,我还有家人,不能死,我不答应,他将我狠狠推开,将自己的脚放上去,地雷瞬间炸裂……”
颜慕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好像跟着陆老的回忆看到了一位年轻的战士以自己的身躯来挽救他人。
赵宇也红了眼眶,涩着嗓子问:“那后来……”
“地雷的威力很大,我当时被炸晕了,醒来时才知道,他……被炸断了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留下一句话:‘我的名字叫洪治国’……”
陆老几欲哽咽,“所以总说要让孩子们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有几个人是真正把这句话听进去?战争结束后,我们这些剩下的残兵,能有几个没带伤?我这把老骨头到现在身体里还留有雷片,即便这样,我还是幸运的,最起码命还在,那些在边界牺牲的烈士们,有的连一副完整的躯体都凑不回来……”
氛围有些凝重,看着快到耄耋之年的老人一脸悲痛,二人不忍心再问些什么,回忆有时候是很伤人的。
倒是陆老主动道:“其实战争的过程你们年轻人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查到,只是这其中很多心酸的故事却鲜为人知,要真详细说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不够,杨墨那孩子找我时我想了很久,现在人的忘性太大了,今天看了也许能伤怀一番,坚定一下要珍惜当下的心,明天呢,大概还能记得一点,后天就会抛之脑后,所以我本不想浪费时间。”
他看了一眼颜慕月,“但你这个姑娘说的对啊,我舍不得那些牺牲在前线的烈士们,还有已经无法自理的战友们就这样被人遗忘,就算只是这样被人重新想起又很快忘却,最起码也能证明他们的存在。”
“您说的这些我们都会如实刊登,您放心,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安定生活是用多少战士鲜血换来的。”颜慕月站起来朝陆老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赵宇
愣了一下,赶紧跟着道:“谢谢您和那些老战士们。”